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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一看便知道穿紫袍的那个面色冷峻的人定是叶逸风的父亲叶敬淳,而那个穿着宝蓝色长衫的儒雅温润面带微笑的男子定然是叶逸平的父亲叶敬源。也就是掌管着叶家几百万家资的富豪。
锦瑟还在想的时候,叶逸风已经躬身跪下去,并朗声说道:“儿子给父亲请安。”
锦瑟不敢怠慢,忙跟着福身行礼。
叶敬淳抬了抬手,说道:“起来吧。”说着,又看了一眼叶逸风身后的锦瑟,点头道:“这小丫头也起来吧,站到一边去。”
叶逸风起身后,又给叶敬源行礼,叶敬源却起身上去一把把他拉住,拍着他的手微微笑道:“起来起来——十年不见,咱们逸风真是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了!瞧瞧,比二叔高了半头多,一别十年,二叔这心里可真是记挂着你啊!”
锦瑟见叶逸风被叶敬源拉着说话,自己便默不做声的站去了一边,心里又诅咒了这万恶的旧社会制度一百遍。
许是叶敬源身无官职的缘故,他对叶逸风倒是比叶敬淳还亲厚。他拉着叶逸风问他在祖籍的生活状况,又连声感慨着:“大哥,逸风这孩子在那边受了这些年的苦也算是历练出来了。我看他们小一辈的孩子里面没有一个能赶上他的。这次既然他回来了,就别让他走了。我这几年也觉得精神不济,家里的生意逸平根本撑不起来,不如让逸风来管吧?”
叶敬淳微微摇头,说道:“家里的生意还是你管着。你精神不济有逸平呢。逸风么……”叶敬淳看了自己这个长子一眼,似是经过深沉的思考之后终于做了决定一般,沉声说道:“我想还是让他入仕途。”
叶逸风却转过脸去看着他的父亲,平静的说道:“父亲,儿子不想入仕途。”
叶敬淳一怔,想不到儿子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还是当着自己弟弟和那个小丫头的面。于是他心中涌上一阵不快,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叶敬源见状忙劝道:“逸风啊——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你父亲让你去督建祖茔也是为了历练你嘛!说到底他是你的父亲,总不会害你的。你应该体谅你父亲的苦心啊!”
叶逸风上前给叶敬淳躬身致歉,温和的说道:“父亲,儿子真的不想入仕途。儿子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这一生只想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还请父亲成全。”
叶敬淳皱眉叹了口气,说道:“古人有训,子不教父之过。这些年我把你放在南边不闻不问,才让你变成现在这种胸无大志的样子是我的不对。只是我平日里那么忙,若留你在家里……”叶敬淳话说到一半便收住了,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又长长一叹,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叶敬源忙道:“好了好了。大哥,逸风已经回来了,以后你们父子俩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开了就是。你的苦心他会慢慢的体谅的。那什么,我已经饿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叶敬淳没说什么,以沉默表示赞同。
叶敬源又看了看锦瑟,微微笑道:“这小姑娘很是水灵,逸风的眼光不错。你也别在这里站着了。逸平——叫人带着这小姑娘去见你母亲。”
叶逸平答应着,对锦瑟笑道:“锦瑟姑娘,这边请吧。”
锦瑟见叶敬源父子对自己如此客气,自然也不好托大,忙转身给叶敬源福了一福,很是礼貌的说道:“锦瑟谢二老爷抬爱。”
叶敬源微笑着点点头,锦瑟便随着叶逸平转身出去。廊檐下自然有听后吩咐的丫头,叶逸平随便指了一个吩咐道:“彩儿,你带着锦瑟姑娘去给夫人请安。”
一个穿着湖青色坎肩儿的丫头上前两步,福身应道:“是。”然后又极客气的对锦瑟微笑道:“姑娘请跟奴婢来。”
锦瑟转身有模有样的给叶逸平福了一福,说道:“谢二少爷,锦瑟去了。”
叶逸平点头看着这小丫头跟着彩儿出了院门后方转身回房。
锦瑟跟着那个叫彩儿的大丫头左拐右拐走了好一阵子才到了苏夫人的房里。如此可见叶家西府只是外边低调而已。苏夫人房里亮着灯,里面有低低的笑语传出来。锦瑟跟着彩儿行至门口便站住了脚步。彩儿对门口的一个丫头说道:“妹妹进去回一声,老爷让锦瑟姑娘进来给夫人请安呢。”
门口的丫头看了锦瑟一眼,微微点头说道:“请姑娘稍等一下。”然后转身进去回话。不多时,那丫头便掀开湘妃竹帘出来说道:“夫人请姑娘进去呢。姑娘跟奴婢来吧。”
彩儿不便进去,只转身对锦瑟悄声说道:“姑娘进去吧,奴婢回去跟老爷复命。”
锦瑟点点头,一个人进了屋子。
苏夫人的屋子里布置的十分雅致,屋宇深广,却并不空旷。有缕缕昏黄的灯光从低垂的锦幔中透过来薄薄几缕,惶惶忽忽的宛如梦境。
榻边搁着一座绿釉狻貌香炉,炉身是覆莲座上捧出的一朵莲花,花心里的莲蓬做成香炉盖,盖顶一只戏球的坐狮,炉里焚了上品素馨香。袅袅几缕雪色轻烟从坐狮口中悠悠逸出,清凉沉静的芬芳悄无痕迹地在这奢华富丽的屋子里宛转萦纡,飞香纷郁。
苏夫人穿着一件茄紫色绣小朵桂花的薄绸衫子坐在榻上,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大红衣衫的俏丽妇人正是叶逸平的媳妇顾无双,旁边有两个大丫头手里都端着茶垂首侍立。
锦瑟进门后上前去给苏夫人行礼,旁边穿大红衣裳的俏丽妇人便笑道:“这就是锦瑟姑娘了吧?”
苏夫人笑道:“可不就是她。快起来吧,看你这俊俏的小模样就招人疼。”
锦瑟起身后又对着那年轻的妇人福了一福,却不知如何称呼。苏夫人笑道:“这是二奶奶。”锦瑟忙轻笑道:“奴婢锦瑟给二奶奶请安。”
顾无双忙抬手拉过锦瑟笑道:“你可是咱们家里的大名人了呢。这几日我耳朵里没听见别的,满府里的丫头婆子都在说你,我这耳朵里都听出茧子来了。”
锦瑟有些汗颜,心想估计那天自己泼了龚夫人一脸酒的事情成了叶家下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了。这种时候锦瑟不好意思说别的,只好低着头装作羞涩难堪的样子不说话。
顾无双的母亲和苏夫人是姐妹,在娘家她要叫苏夫人一声姨妈。所以进了门后婆媳二人的关系也比较亲密,全然不像大家子的婆媳那样重规矩。此时见锦瑟羞涩不语,她便转头对着苏夫人笑道:“太太你看这孩子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了。哪里有她们说的那样泼辣嘛。”
苏夫人笑道:“她这么小,还是个孩子。你别拿人家取笑。”说着,又叫锦瑟:“好丫头,坐我这边儿来。瞧这人品模样真是难得的,怪不得你们大少爷那样宠你。你今年十几了?”
锦瑟心里很是纳闷,为何叶敬源一家子对自己对叶逸风都这么客气友好呢?
以她的逻辑推算,叶逸风被他爹给遣送到祖籍去修祖茔,一去十年不闻不问,他应该是被人瞧不起的吧?这次回来在那边府里只呆了一天便被大太太给赶出去了,被赶出家门叶敬淳也没说什么,可见他不是个受宠的主儿。这二房一家子就算和大太太再不对付,他们也要靠着叶敬淳这个侯爷跟朝廷的人打交道啊,如此明目张胆的跟东府里作对,难道就不怕么?
或者说,他们也跟东府的大太太一样,是为了探听叶逸风到底有多少家产?
心中多想了几圈,锦瑟回答苏夫人的话时便多了几份小心。她低头羞涩一笑,说道:“回二太太的话,锦瑟今年十三岁。”
苏夫人略显惊讶的样子笑道:“原来你已经十三岁了?我还以为你刚过了十岁呢。你这孩子跟着逸风在南边肯定是受了不少的苦,瞧你这瘦瘦弱弱的样子,看着叫人心疼。”
锦瑟心想夫人你是不是太过虚张声势了?我跟了叶逸风这些日子已经养胖了不少了好吧。
顾无双低了头又细细的看了锦瑟两眼,见这丫头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薄绸长衫,葱黄色的高领中衣扣子板板整整的扣着,把那细长的脖子给遮住了大半儿,在这样的大热天里她穿的这样严密却不见汗渍,可见定是冰肌玉骨的姑娘。一只纤细素白的小手握着一柄纨扇,檀木扇柄上杏色流苏缠绕在另一只手的食指上,显露出她心中些许的忐忑——毕竟还是个孩子呢,到了这样的地方紧张也是有的吧。
顾无双一时想起自己当初被母亲带着来这边府上给这边的大太太和姨妈相看的时候心里也是这般的忐忑,于是忙笑道:“瘦弱是有一些,不过这小模样长得可真是讨人喜。前面老爷定然留大少爷用饭呢,太太,咱们这边是不是也该传饭了?”
苏夫人忙道:“传饭传饭!光顾着说话儿了,把吃饭的事情都给忘了。可别饿坏了咱们的小锦瑟。”
丫头们一听说传饭,立刻行动起来,跳开桌椅,摆放碗筷,另有人匆匆出去传话,不多时八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丫头各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站在饭桌旁,顾无双亲自过去瞧着自己的贴身丫头綉橘把饭菜一一摆到桌子上来后,方转身去请苏夫人:“太太,饭菜都齐了,请用饭吧。”
苏夫人方笑着拉着锦瑟起身,又问她:“你跟着你们大少爷在南边,可曾喝过酒不曾?”
锦瑟忙回道:“回二太太,不曾饮酒。大少爷极少饮酒,锦瑟年纪小,更从未碰过酒杯。”
苏夫人笑道:“我们这里有自酿的果酒,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待会儿你尝一尝,看怎么样。”说着,她又跟顾无双说道:“去把昨天咱们的酿酒坊里送上来的梨花酿拿来,锦瑟是逸风的人,不管她在逸风跟前是什么身份,今儿到了咱们这里就是客人。无酒不成席,咱们虽然算不上什么书香门第,可也不能失了礼不是?”
锦瑟心想这下坏了,她们是不是拿定了主意把我灌醉,然后再套我的话儿呀?只是这位苏夫人都这样说了,自己一个小丫头再执意说不喝酒,她们会不会恼羞成怒了呢?这会儿可没有叶逸风在身边护着自己,若她们一怒之下弄两个粗壮婆子来把自己打一顿,可如何是好呢?
苏夫人像是看到了锦瑟的紧张,一边在上位坐下来一边笑道:“你放心,回头你们大少爷怪罪你有我呢!我好歹是他的二婶娘,他总要给我几分面子吧?吃醉了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我这里现成的屋子多得是,绝不会委屈了你这丫头。”
她越是这样说,锦瑟越觉得不妥,越觉得这是个阴谋。不过锦瑟不是怕事儿的人,也知道事情来就来了,怕也没用,只好见机行事了。于是她便大大方方的在下手坐下,一边转身在小丫头捧着的水盆里洗手一边笑道:“夫人抬举锦瑟是锦瑟的福气。只是这是没有的先例,恐怕事情传到东府里去,大太太会更加不高兴。”
苏夫人又笑了两声,说道:“你放心,我们府里接人待物的事情我说了还算数的。东府是东府,我们这里是我们这里。大太太再厉害,也管不到这边的事情。你头一次来我们这里不知道我的性子,我是最喜欢玩的,今晚上咱们只管敞开来吃喝说笑,有什么事情包在我身上。”
锦瑟一边擦手一边点头,笑的很是灿烂:“二太太真是菩萨心肠,对我们这样的人都这么好。佛家讲究因果,二太太施善因,必定得善果。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