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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中也不肯管事,这种场合上却还要出来坐一坐。
方姨娘虽是贵妾也不能上台面,仍在自己院中居着。宴中坐上除了家中几人外,另有两个,一个是兵部尚书高千正,另一个便是户部尚书黄熙。
自家人自然到的早些,魏源是个身形精瘦个子矮小的老年男子,蓄着一捋山羊胡子,面上十分威严的坐在正中。魏芸与伏青山还置着气,是以也不同来,自己与高含嫣一同坐了。魏仕杰一年中有大半年不宿在府中,今日却不能不到。他身高比自己老子要高些,面相也是方姨娘一般的有些媚态,大约因着酒色伤身的关系,唇泛着青紫,眼下亦有圈焦青。
魏源见魏芸面上愁眉不展,捏拳咳了声问道:“芸儿为何这幅脸色?”
魏芸远远瞪了对面的伏青山一眼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君疏如今也太忙了些,整日的不在家。”
魏源一双鹰目扫过伏青山,见他拱手向着自己,问道:“吏部公事很繁忙?”
伏青山道:“小婿所执,不过寻常差事而已。”
魏源仍是面色威严,捏拳又咳了一声:“既然繁忙,我改日给唐政打声招呼,叫他少委些差事给你即可。”
伏青山起身揖道:“不敢劳岳丈大人烦难,不过寻常公事,小婿亦能应付。”
魏源轻轻摇头:“你的主差是陪着芸儿叫她开心,差事不过是个名目,有我在上头顶着,就不必太在意吏部那些人。”
伏青山道:“是。”
他也想作番事业,但在魏源眼里,他就是个用来哄魏芸开心的花架子而已。
魏源又扫了魏仕杰一眼,见他眼色有些黯淡的把玩着面前酒盏,冷声道:“你如今也太放纵了些,中书舍人虽是个五品官,但时刻侍奉圣上左右,是个最不能出差子的事情,我看你如今在公事上很不用心。”
魏仕杰并没有将那四岁的小皇帝看在眼里,每日若不是还能进宫跟太后打打机锋,在妓馆的床上连起都懒得起来。他亦起身揖道:“多谢父亲提点。”
吴氏扫了魏源一眼道:“今日是该高兴的日子,收起你那些连番大论,好好的过寿。”
估计在整个大历,敢硬顶硬说魏源的也就吴氏一人。她呵呵笑着对几个子女女婿道:“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都是好孩子,叫他一说大家都不痛快。”
魏源虽有几个妾室,把这个膝下无子的老妻位份却尊的很高,是而魏芸青山几个也不敢怠慢,齐齐起身揖首谢过才坐了。
不一会儿黄熙与高千正到,大家自然又是一番谦让相迎。虽有外客在,但魏源与高千正并黄熙皆是同年中榜的进士,又子女皆有亲系来往,是而魏芸与高含嫣亦不避讳,同室而坐。
高千正是高含嫣的父亲,又与魏源同朝为官,在这家中也不客气,笑呵呵的谈着家常吃些便饭。黄熙也是看着魏芸与高含嫣长大的,更是不会拘束,是而这一顿家宴吃的也是其乐融融。
席到中途,魏芸借口头晕先退了席,伏青山自然也告过歉跟了出来。她两个自打上回去黄府时接送的不及时如今还怄着气,今日本是欢宴,是彼此下台阶最好的时候,伏青山赶过来才要扶魏芸,岂知她如躲脏一般猛得躲开了,厉声道:“拿开你的臭手。”
伏青山在前堵住魏芸道:“我不过与几个同年坐了会子略晚了些,你这又是何必?”
魏芸冷笑道:“何必?我与大嫂在那里等着,还有黄宁顾柚澜几个闺中姐妹看着,等了半日你都不来,你竟还说何必?”
因魏源与高黄二人还有私事相谈,魏仕杰与高含嫣两个自也退了出来。魏仕杰亦是男子,又比伏青山更懂魏芸的性子,见魏芸又在当众落伏青山的脸,出门揽过伏青山肩膀道:“咱们兄弟总有大半年没在一起喝过酒,走,去我院子里好好喝一盅。女人身上不必用心太多,她才会乖顺,你就是太在意她了,才惯出她如今这个样子来。”
言罢揽了伏青山就往自己和高含嫣所居的东院而去。高含嫣轻声吩咐着几个妈妈到大厨房去传些下酒菜,自己也缓步跟进了屋子,招呼知书与善棋两个给伏青山与魏仕杰两个置坐摆酒。
东院屋子宽敞阔大,魏仕杰的屋子因常年不住人,内里透着丝丝寒意。高含嫣备好了酒才要退出,魏仕杰一把拉了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侧身笑道:“你也在这里坐着,陪我们喝上两盅。”
伏青山也不言语,闷坐着喝了一盅,就听魏仕杰道:“君疏这个活法,或者是女人们最爱的男子模样,但男人不该这么活着,早晚要憋出病来。”
高含嫣听他说的荒唐,暗点道:“如你一般就好?憋不出病来?”
魏仕杰双手微圈指了自己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你的真心再无人能比,但性子却是这辈子都改不得的。”
他俩在高含嫣还与伏罡未合离时就勾扯在一起,彼此恨不能天天相见,待真正两宽后成了亲,魏仕杰的热情却早已耗尽,再不似原来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魏仕杰面上神色十分的差,因其广衣深袖,倒看不出身上情形来。他睡眼惺松不停揉着,见伏青山盯着自己,点头笑道:“我也是平日起的太早了些,应酬又多。”
言罢揉了揉眉间,伏青山便见他大多数的眉毛都跟着手指的揉动而掉落,又细瞧他鼻尖,已有些腐烂之意,显然病已入了脏腑的样子。
☆、第31章 含嫣
伏青山自幼爱读些医书,能通些医理。后来到京中之后,因无师门提携,首考不中,之后有心要在京中长住备考,三年的时间,若无收入来源,光是生活就要耗好大一笔费用。他初入京时虽也带了伏泰印身上所有家当,然则赁了房子之后也是所剩无已。
考子间,高中的一帮,落第的一帮,他与那些落第的混在一起去了几回秦楼楚馆,见识了几回温柔乡并风花雪月,因其相貌出众,投怀送抱者众,贴钱贴银者亦有。他毕竟是农门考子,心中不曾丢了朴实,既拿了妓子们的银钱,又见她们大多娇好的皮囊下带着暗病,便替她们号病开药,倒成了个花从中的妇科郎中。
因他生的俊俏,又知规守矩不乱动手脚,诊妇科病又诊的好,在京中的各处妓院成了抢手名人。许多妓子们得了见不得人的病,又不好出头露面去寻郎中,只要传话约得伏青山来,叫他开得几味药,虽不能药到病除,却总能缓解病情。
当然,这是个两厢都不能伸张的事,是以京中除了妓子们之间口口相传外,旁人并不知道伏青山这个探花郎还是个专医妇科花柳的高手。
今伏青山见魏仕杰眉毛脱落,鼻头溃烂,知他那脏病已到了脏腑不能治的程度,当下却也闭口不言。
魏仕杰虽坐在酒桌上,屁股却十分的不稳,不时朝门口看着。果然才喝了两盅酒,几碟子下酒菜才刚端了上来,门口知书便躬身进来在高含嫣身边伏了,悄声道:“相公的小厮在外头传了话来,说有人要见姑爷。”
不等高含嫣开口,魏仕杰便起身道:“我知道,是我一个同年,要约我出去谈些事情。”
言罢笑擎了酒盏压了伏青山道:“你再喝两盅再走,我今有急事必要出去,咱们改日再饮。”
言罢伸手就知书套了深衣,自系了带子扬长而去。
高含嫣也不起身,自拈了琥珀杯顺灯光流转着杯中物,忽而冷笑一声道:“果然要活成这样,才是真正的好活法。”
伏青山与她对面而坐,见她眉眼间难平的哀意,忽而脱口道:“我们叔侄总是喜欢上同一种女人。”
高含嫣叫他直勾勾盯着,苦寂了两年的心头忽而一丝躁动直要脱腔而出,低了声音问道:“何种女人?”
伏青山一字一顿道:“成熟,有才情,又有风情的女人。”
高含嫣低头轻抿了口酒在嘴中含着,许久抬头也直视上伏青山的眼睛,欲要脱口而出:你说的可是你在清河县老家所娶的村妇?
当然,这话说出来彼此间那点正在发芽的暖昧就完了。她太过苦寂,管他真心与否,很想找个人在这寂寞生活中调出点情意来。是而又抿了口酒道:“他若真的爱我,就不会离我而去。置我于如今这孤苦无依的境地。”
伏青山一手支了桌子,俯身过来迎上高含嫣的唇轻轻一触,高含嫣不期他竟如此大胆直接,捂了唇侧首在旁,许久才指了门口沙声道:“快走!”
伏青山摇头一笑:“我一颗真心,何处可托付?”
言罢起身,自取了披风披上,出门见知书在门口如临大敌般守着,也不看她,自扬长而去。
高含嫣此时还未从伏青山方才的鲁莽中清醒过来,唇上酥意仍在,脑中全是伏青山方才笑的模样,他是个俊俏的男子,虽平常装的温顺,笑起来却有些凌厉的攻击性,叫她知道他平日的温顺也是装出来的。
这一夜她自然不能好睡,周身皆燥动着无处可煞的邪火。
次日一早起来,问起南院的事情,高含嫣才知伏青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昨夜竟顺利回了南楼,还与魏芸共度了一回*。她回想自己一夜的煎熬,不禁又是冷笑一番。
伏青山原来尽心揣摩魏芸的心思,在意她的喜好,她唤之,则趋前,她挥之,则退后,因着心底的敬与爱,将她当成个嫦娥来看待。如今那份爱如潮水褪去,又对魏芸心思揣摩的透彻,只她无论发什么脾气,只要自己到床上搬弄一回,包教她百病全消。是而昨夜半夜吼开丫环们自己摸上了床,一边甜言蜜语一边发狠报效。
曹奶妈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魏芸的床上去,半夜得了小丫头的信儿赶来,也只得听回床榻的咯吱声并魏芸的娇哼,气呼呼的走了。
这日晚间,估摸着伏青山已经回来了,高含嫣带着知书善棋两个到了南院,进了南楼,见魏芸与伏青山两个在起居室内有说有笑,高含嫣亦是笑道:“瞧瞧,这不就好了?”
魏芸拉了高含嫣坐在自己身侧,笑嘻嘻问道:“大嫂来所谓何事?”
高含嫣道:“知你们在此不方便叨扰,但我昨夜做了个不好的梦,欲要到佛前消解,想要你陪我一起去趟广济寺,因身子困乏懒顿到了这个时刻,是而过来问问。”
魏芸道:“真是不凑巧,前日在黄府妹妹与黄宁已经约好,明日要去她家给她做陪客宴饮。”
高含嫣怎会不知?况且她这话也不是说给魏芸听的。是而皱了眉道:“既妹妹不便,我自去即可。”
言罢起身道:“不能因着我自己惯常一人,就总来防碍你们。君疏面上虽不言语,只怕心里恼怒了。”
魏芸瞪了伏青山一眼道:“他敢?”
伏青山与魏芸两个起身送了高含嫣出门,回身捞魏芸过来压在软榻上,伸手在她身上逗弄:“你瞧瞧我敢不敢?”
魏芸昨夜叫他三更半夜爬了床,甜言蜜语身体力行慰劳了许久,心中垒的那些气早已消了,身子扭的麦芽糖一样娇声道:“莫要挠我的痒痒。”
曹妈妈在帘后悄悄望着,深恨魏芸不够坚定下不了狠心,如今渐渐把个伏青山纵的夜里都敢暗自上南楼来,两只手恨不得冲进去将这粘在一起的两人撕掳开,叫魏芸继续端起小姐架子来叫伏青山跪伏仰望才好。
次日一早,伏青山先到了吏部。魏源的话自然是立竿见影,从昨日起两个侍郎就不肯再派一点公事给他,只叫他在公房内干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