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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隐晦道喜。
姜家有苦难言,既不能应承,更不好辟谣,只能谦称身份卑微,不敢奢望皇家。
旁人听了,一笑便罢,反倒认定这事儿准成,更将姜绮捧上了天。
如此酝酿数月,就在众人都以为姜绮能成为皇后时,年节之前,皇宫一道圣旨颁出,封了姜绮郡主之位。
烈火烹油,簪缨繁华,圣旨一出,消息立时甚嚣尘上。
紧随其后,姜家老夫人有意为姜绮物色夫婿的消息如重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花。
即便姜老夫人那儿没半点动静,外间却传得神乎其神,列了数位京城排得上名号的青年才俊出来,说姜谋正在相看,仿佛亲眼见过似的。
逸闻一出,年节前热闹欢喜的气氛中,姜绮的名字几乎传遍满京城的大街小巷。
据说向来稳重端方的姜绮听见这些事,连着哭了两日,其后茶饭不思,闭门谢客,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年节里诸般宴请游玩。那之后,姜琦便添了心病似的,比从前沉默了许多,春日里虽也踏青赏花几次,都是意兴寥寥,跟从前那些交好的姐妹在一处时,也颇懒怠,玩不到片刻就借故离去。
哪怕段贵妃为照顾她的情面,特意召见过几回,她在宫中对答如常,回到府里,仍是独自待着。
憋闷得久了,偶尔还会神不守舍,令姜老夫人格外忧心。
高颎说罢,叹了口气,“这位姜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伽罗自然知她所指,“那些谣言来处,可曾查过?”
“皇上没特意去查,据我所知,应当还是徐公望的手笔。”高颎摇头叹息,“姜姑娘那身份,必定看重名声。旁的倒罢,那谣言把她捧到风口浪尖,再重重摔下来,她毕竟年纪有限,哪能受得住?闲言碎语最伤人,怕不是轻易能缓过来的。”
她甚少议论旁人私事,这般感叹,倒令伽罗微讶。
旋即颔首道:“徐公望拿这种事挑拨离间,居心着实可恶。”
姜瞻父子都是杨坚需倚重的大臣,朝堂上的事徐公望无可奈何,这些手段却防不胜防。这世上能有多少公私分明的人?姜瞻再怎么忠直,眼瞧着孙女被婚事扰成这幅样子,未必不会埋怨武元帝的先扬后抑和杨坚的不留情面,继而心生罅隙。
而一旦君臣离心,便易被人趁虚而入,酿出祸事。
也难怪今日姜老夫人惶恐,姜琦要做皇后的风言风语传遍京城,伽罗初嫁杨坚,那位必定是怕她计较谣言,迁怒姜琦。
伽罗想了想,便命人备了份礼,明日由陆双卿和高颎亲自送给姜老夫人,以示亲厚。
……
当日傍晚,韩擒虎派侍卫过来回禀,说杨坚有事暂留宫中,请伽罗不必等候。
伽罗遂用饭消食,待夜色浓时,自去盥洗沐浴。
建章宫之内,除了玉清池造得奢华外,寻常寝居之处都还是用浴桶。
不过内造之物毕竟精致,宽敞的浴桶边缘打磨出极光滑的弧度,靠上去十分舒适。伽罗满头青丝散在肩头,于蒸腾热气中惬意阖目,忽听外头门扇微响,旋即传来侍女恭迎杨坚的声音。
浴房处于内殿; 因无外人; 伽罗遣女官在外伺候; 只留了华裳陪伴。
屋门半掩,珠帘低垂; 一道丈余宽的灵芝仙鹤紫檀屏风挡在门口,旁边的搁东西的檀木架子,上头搭了软巾,以示浴房中有人; 不可擅闯。
伽罗浸在温水之中,侧耳听了片刻; 没旁的动静,只当杨坚已去侧殿书房; 遂放了心。
华裳跪坐在浴桶之侧; 将她满头青丝拢在手中,打了香膏,慢慢揉搓。
香汤温热滑腻,伽罗阖目养神。
待华裳帮她洗完头发; 拿软巾擦干了,才忽然想起来
“华裳; 今晚备的是哪件寝衣?”
“是那件海棠交领的; 后晌已经熏了香。”华裳回身,擦干净双手取给她瞧。
伽罗凑过去; 果然有幽淡香气入鼻,是她惯常爱用的; 每晚熏一些在领口袖边,睡梦都觉得香甜。然而也是因这香味儿,杨坚睡前总爱循着香味儿过来,掀开她肩上寝衣,一口咬定是她肌肤生香,借机厮磨。
新婚如蜜,耳鬓厮磨固然令人欢喜,却也叫伽罗害怕。
洞房那晚被折腾过后,她连着歇了两三日,身底下的不适才缓和了许多。她固然幼时经历坎坷,也曾数度遇险,临危不惧,身子终究娇贵。平常手指头蹭破皮都能疼那天,那晚撕裂般疼痛,至今令她心有余悸,不敢再尝第二回 。
偏巧杨坚身强体健,白日里摆着殿下的威仪端肃,倒还无妨,晚间床帐一落,抱着她说不上几句话,便动手动脚的往她腰底下摸。
后来察觉这香味儿,在她肩窝里埋首片刻,便会撑起帐篷来,好几回险些擦枪走火。
伽罗还打算借着伤口未愈的由头再偷几夜懒,当然要尽量不去招惹。
这暧昧的寝衣熏香,须停用几日。
她嗅罢了,问道:“有没熏香的吗?”
“寝衣都按着姑娘的喜好,每日熏香。不过”华裳想了想,“也有洗过后熨罢,还没来得及熏的。”
“那便寻一件没熏的。这几日暂时停了熏香罢,过几日再说。”
华裳固然不知缘由,却也霎时猜出是闺房帷帐里的缘故,遂没多问,起身去取。
才出浴房走了两步,便见灯台之侧的罗帐暗影里,站着个魁伟身影。
华裳正低头想事情,未料杨坚会在这里,险些撞上去,待瞧见了,慌忙跪地,“拜见皇上。”
“伽罗呢?”杨坚问。
“皇后还在沐浴。奴婢去取寝衣,待会就能出来服侍殿下。”
杨坚颔首,沉着脸继续踱步。
……
回到芙蓉陵,听说伽罗正在浴房时,杨坚原本是想去书房等她。然而到那边坐了片刻,拿着哪本书都心烦意乱地瞧不进去,忍不住起身踱步,闷头想事情。
今日朝会时,北凉使臣入朝觐见,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了一堆,末了才抛出此行的意图,说两国虽曾交战,北凉王毕竟不欲百姓受苦,有意与大隋重修旧好。被掳走的太上皇和朝堂重臣都还在石羊城中,他奉北凉王之命前来,是想与大隋皇帝和谈,商议送太上皇等人返回京城的事情。
此言一出,杨坚便知不妙。
朝堂之上,有数位武元帝时留下的高官,各有亲眷在石羊城中;也有受过武元帝重恩,不论其为政如何,只想尽忠报恩的;也有如徐公望一般,在武元帝时春风得意,在他父子治下节节败退的。这些人平常虽不言语,心底里却还盼着武元帝能回来,重掌朝政
君主无能弱势,他们才有弄权的机会,哪还管百姓之苦,天下兴亡?
北凉使臣此言一出,以徐公望为首,当即婉转进言,说太上皇被扣在北凉,终非长久之计,既然北凉有意修好,武元帝宜派遣使臣前往北凉,尽快迎接太上皇回朝。
这是难以驳回的忠君大事,就连姜瞻那等亲信重臣,也没出半点反驳言辞。
武元帝倒是沉得住气,待朝臣恳请一番,瞧着徐公望那强弩之末的抗争之态,竟然稍露笑意。
他说北凉王能为黎民苍生着想,实在难得。不过大隋经去年虎阳关大败之后,民生凋敝,百姓身受战乱之苦,又还欠着云中城里议定给北凉的银钱,如今依旧疲弱。而国库早已空虚,今春赈了两回灾,已然筹措不出多少银钱。
他姿态坦诚,将难处尽数摆出来,全是为百姓考量。
末了,又说道,若北凉王是真心实意地修好,可将太上皇和诸位朝臣尽快送还,他必定派人迎接。若北凉王是想拿这些人捞一笔银钱,如今国力衰微,朝廷拿不出银钱,只能劳烦北凉王再将那些人奉养几个月,等朝廷有钱了,再去赎回。
不知使臣此来,北凉王究竟是何打算?
那使臣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其实鹰佐最初捉住武元帝和诸多朝臣时,确实欣喜若狂,觉得这些人奇货可居,能让他从大隋朝廷敲诈不少银钱。谁知云中城议和,杨坚软硬兼施,逼退鹰佐,未能如愿。
那之后,北凉将太上皇等人不明不白地养了一年,越养越觉得憋屈愤懑。
石羊城里关押的都是大隋重臣,还有位太上皇,若是杀了,必定激起南边民愤。届时惹得大隋集结兵马为君报仇,有蒙旭那样的虎将在,又是复仇之师,鹰佐还不想惹那麻烦。
第277章 军师·皇后()
杨坚:“我想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宣华夫人也在琢磨。
杨坚郑重地:“我,不,朕的原则就是,谁对朕好,朕对谁好。伽罗毕竟救过我三次,朕得试着相信她。”
宣华夫人摇头:“还是小心为好,她可能没安好心。”
杨坚:“你为什么这么说?”
宣华:“反正就这么觉得,她不是真的对你好,肯定另有所图。”
杨坚琢磨,却百思不得其解。
宣华:“或许,她想成为真正的皇后!”
杨坚握着宣华的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殿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伽罗有些坐不住了:“华裳,把我的拐杖拿来吧!”
每到雨季,伽罗就会因为风湿病,无法独立行走,必须借助拐杖。
伽罗一瘸一拐地走到大殿门口,杨坚的銮驾也到了建章宫门口,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伽罗,脸色惨白惨白的,近乎死人一样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杨坚忽然回忆起将她救回来那天,她对杨坚说的话,“皇上觉得我还有几度春秋?”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心酸。
杨坚快步走上大殿台阶,距伽罗还有几步之遥,杨坚问:“你身体不好,不好好得在殿里呆着,到外面来做什么?风吹雨淋的!”
伽罗走近杨坚几步,一把握住杨坚的衣袖:“皇上。”随后杨坚便被伽罗扯着衣袖进了建章宫。
伽罗跪坐在御案前,手里拿着一把木尺:“皇上,过来吧!”
杨坚乖乖得走过来坐下,伽罗递给他一本奏折。
杨坚开始读奏折,才读了几句就遇到一个生僻字,奏折上的“兹”字,杨坚努力辨认着,抬头望了望伽罗。
伽罗撇了一眼“兹”,又念了几句,伽罗又撇了一眼,“黉”。
“啪!”杨坚的脑袋上挨了一木尺。
杨坚瞪大眼睛:“你!”
伽罗说:“皇上和我可是有言在先,我做皇上的军师,所有有益于皇上的事,皇上都必须听我所言。”
杨坚说:“朕……你轻点。”
昏黄的灯光下,杨坚胸脯挺直,仍然在读奏折,一根长绳子将他的头发和房梁相连,大腿旁边还放着一把锥子。
夜已经深了,建章宫陷入一片无涯的寂静中。不远处,靠在榻桌上打盹的伽罗,拄着胳膊,仿佛已经睡着了。
她仿佛是一缕烟,一阵风吹来,她便会随风化了,飘散到四面八方去。杨坚揉了揉已经发红的眼睛,看着伽罗,忽然这样想。
伽罗应该已经睡着了,杨坚一边站起来,往上看,只见自己的一股头发被栓的结结实实的。
伽罗缓缓睁开眼睛,杨坚踩到御案上,正要解开绳子,只见一本书从不远处飞了过来,杨坚一惊,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