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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_219778_40138319f2131bf-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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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时,小太监金环来请驾,说阿史那皇后和妃嫔,还有宇文赟、义阳公主都等着要替万岁爷上寿。“知道了!”宇文邕甚至都不传御药房,只在金豆蔻盒子里取了些紫金锭、槟榔放在嘴里嚼着。

    然后换了轻纱便衣,起驾去受妻儿家人的祝贺。在烟波致爽的正屋中,阿史那皇后以次,所有的妃嫔都到齐了,珠冠凤衣,一律大妆。

    宇文赟和义阳公主是早就被教导好了的,一见宇文邕,便双双迎了上来跪安,用鲜卑话恭贺吉祥。然后等宇文邕升了座,阿史那皇后又领着妃嫔行礼。

    天气酷热,盛妆的后妃,被汗水蒸发得粉腻脂香,却越显得唇红面白,分外娇艳,好看倒是好看,宇文邕却于心不忍,吩咐一声:“都去换了便衣吧!”

    好在各人的宫女都带着衣包,又多的是空闲不用的房屋,不妨就在附近更衣,只有阿史那皇后回寝宫去换。

    独孤伽罗自觉与众不同,跟着阿史那皇后一起行动,到了中宫,打水抹汗,重新上妆,独孤伽罗一面扑粉,一面对阿史那皇后小声说道:“皇后瞧见了没有,宇文邕的气色不好!”

    “是累了!”阿史那皇后微皱着眉说,“偏偏天又这么热。”“要劝宇文邕节劳才好。”“怎么节?阿弥陀佛,但盼没有六百里加紧的军报吧!”“能有人替宇文邕分劳就好了。”“谁啊?”阿史那皇后转脸问道:“你说谁能替宇文邕分劳?”

    是这样相当认真地问,独孤伽罗不能不答,但碍着宫女在旁边,说得太明显了,怕传出去又生是非,所以伽罗旁敲侧击地说:“七爷到底年纪还轻,六额驸又太老实!”

    故意说到醇王和额驸豆卢宁,意思是宇文邕身边须有一个能干的骨肉至亲来襄助,这当然暗示着宇文直。

    阿史那皇后再忠厚,也不能听不懂伽罗这句话。于是阿史那皇后答道:“京里也要紧,那是根本之地,得要六爷这样的人,在那儿坐镇。再说,洋务也没有人能办得了,这一阵子正跟那个突厥人,总税司赫德议关税的章程,那儿离得开呢?”

    阿史那皇后何尝知道甚么关税?而居然连总税司是突厥人,名字叫赫德都知道,岂不可怪?这不用说,当然是听宇文邕谈过,看样子宇文直不能离京的这些理由,也是宇文邕的话。

    然则阿史那皇后一定跟宇文邕谈过宇文直的事,独孤伽罗对此极其关心,只苦于无法向阿史那皇后细问究竟。

    想一想,只好话里套话来,略窥端倪:“关税本当户部该管,也不全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事,而且在该衙门行走的,还有六爷的老丈人桂良,还有元欣。”

    阿史那皇后不知是计,说了实话:“六爷原有个折子,请旨由户部会商办理。杨忠说户部不懂洋务,事权不专,反而不好,又说,突厥人只相信六爷,非六爷在京主持不可。”

    “哼!”独孤伽罗微微冷笑,“倒真是会拣好听的说。”“我看不是好话??。”“皇后!”独孤伽罗突然间一喊,打断了伽罗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阿史那皇后微感不悦,愕然相视,独孤伽罗努一努嘴,又使一个眼色,很明白表示出来,窗外有人在注意她们的谈话。

    抬眼看去,隐约见有一名太监站在窗外,凝神侧耳,看模样是有些可疑。阿史那皇后素性谨慎,便不再多说,只从背影中认清了这名太监,名叫王喜庆,是敬事房额外的“委署总管”。

    派在中宫,专门担任阿史那皇后传取应用物件,与内务府打交道的差使。然而阿史那皇后也不免困惑,如果说王喜庆是在偷听谈话,他的目的何在?是为人作奸细吗?那么指使他的人又是谁?

    最要紧的是,王喜庆所希望偷听到的是些什么话?这些疑问都必须先弄清楚,才好定处置的办法。但在当时,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跟独孤伽罗商量。

    “皇上派人来催了!”瑟舞在阿史那皇后身后悄悄禀报。“好了,好了,就走!”等阿史那皇后和独孤伽罗刚到含仁殿后的戏园,宇文邕紧接着也驾到了,进过果盒,随即传旨开戏。

    宫中年节喜庆,照例要演“大戏”,那是武成年间传下来的规矩。凡是“大戏”,不重情节,讲究场面,神仙鬼怪,无所不有,万寿节的大戏。

    总名“九九大庆”,其中再分“麻姑献寿”、“瑶池大宴”、“海屋添寿”等等节目,几乎把所有关于寿诞的神话,都容纳了进去,只见满台的王母娘娘、南斗、北斗、寿星、八仙、金童玉女、天兵天将。

    一个个服饰鲜明,形容奇特,齐声合唱着“天下乐”、“太平令”、“朝天子”、“感皇恩”之类北曲的“牌子”,载歌载舞,热闹异常,这是在京城宫里所看不到的。

    不想武成的盛况,复见于此日戎马仓皇的行宫,这虽是内务府的一片“孝心”,但宇文邕于大饱眼福之余,内心不能没有感慨。大戏完了,接演宇文邕亲点的“寻常轴子杂戏”。

    时届申初,开始晚宴,宇文邕独据正中金龙桌围的大膳桌,阿史那皇后带着宇文赟、义阳公主坐东边第一桌,西边第一桌是独孤伽罗,其余妃嫔,两人一桌,按照位分高下,册封先后,在东西两边,依序入座。

    太监传膳,宫女打扇,殿内殿外伺候的人,有两三百之多,但趋奉行走,声息全无,戏台上的唱词科白,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的后妃,都觉得这是最享受的一刻,但宇文邕却不对了,由于出了些汗,头昏鼻塞倒是好得多了。

    肚子里却作怪,一阵一阵地疼。先还忍着,忍到后来,冷汗淋漓,脸色发青,小太监峰峦看出不妙,赶紧走了过去,低声问道:“万岁爷那儿不舒服?”

    “肚子疼。想拉!”“奴才伺候万岁爷方便。”“等一等!”宇文邕心想,一离座而起,整个欢乐热闹的局面,顿时就会改观,所以还希望能忍得下去。“是!”

    峰峦口里这样答应,暗中招呼了敬事房首领太监陈胜文,有所准备,同时取了些暑天所用的成药,悄没声地进奉宇文邕服用。

    那些成药,都是参酌数百年来的验方,精选上等药材所制,及时而服,确具神效,可惜进用得太晚了些,一无效果,宇文邕里急后重,忍无可忍,终于不得不起身如厕,并且一叠连声地叫:“快、快!”

    于是两名小太监掖着他,几乎脚不点地,一阵风似地把他送入预先已准备了净桶的后院套房里。事出突然,一殿皆惊!但谁也不敢乱说乱动,只一个个偷眼看着阿史那皇后。

    阿史那皇后已学会了镇静,伽罗知道马上会有人来奏报,所以急在心里,表面还能保持中宫的威仪。果然,陈胜文匆匆赶了来,跪在阿史那皇后座椅旁边,低声说道:“皇后万安,万岁爷只是闹肚子。”

    “喔!你去看看,马上回来告诉我。再找一找陶弘景、李德立,看是在那儿?”“刚才已经请旨了,万岁爷不叫传御医。”

    “嗯!”阿史那皇后懂得宇文邕不欲张皇的意思,“你先去看看情形怎么样再说。”“是!”“还有,悄悄儿告诉各宫的丫头,让伽罗们告诉伽罗们主子,别惊慌,别乱!”“奴才已经告诉伽罗们了。”

    “好,你去吧!我等着听你的信儿。”陈胜文答应一声,磕了个头,站起来赶到宇文邕那儿,只见七八个小太监围着宇文邕,替他擦脸的擦脸,揩手的谐手,打扇的打扇,系衣带的系衣带。

    宇文邕虽还不免有委顿的神气,但脸色已好得多了。一见陈胜文,不等他开口,宇文邕先就说道:“嘿!这下肚子里可轻松了!怕的是晌午吃的水果不干净。”陈胜文连忙跪倒回奏:“奴才马上去查。”

    “唉,算了吧!高高兴兴的日子。”宇文邕又问“外面怎么样?”“皇后挺着急的。奴才跟阿史那皇后回过了,说万岁爷只不过闹肚子,阿史那皇后才放心,吩咐奴才来看了,再去回话。”

    “你跟阿史那皇后说,没事!我马上就出去。”“是!”陈胜文又说,“奴才请旨,可要传御医侍候?”“胡闹了!”听得这一句话,陈胜文不敢再多说。

    匆匆又赶了去回报阿史那皇后。这时在外面护卫的御前大臣杨忠、豆卢宁,领侍卫内大臣醇王奕澴,都得到了消息,顾不得后妃在内,以天子近臣的资格,不奉宣召,纷纷赶来伺候。

    刚一进戏园,宇文邕已经出临,于是后妃、大臣、太监、宫女,连戏台上的“陈最良”和“春香”,一齐跪迎,直待宇文邕入座,方始起立,照常演戏。杨忠、豆卢宁和醇王,又到御前问安,宇文邕摇摇手,突然说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你们就在这里陪我听戏。”

第117章 病入膏肓() 
说着,又回头吩咐小太监峰峦:“给六额驸他们摆桌子,拿几样菜过去!”三位大臣一一叩首谢了恩,趁摆膳桌的工夫,三个人退到后面,把陈胜文找来问了情形,商量着要不要传御医伺候。

    杨忠以宇文邕的意旨为意旨,豆卢宁没有主见,醇王却力主慎重,说把陶弘景、李德立找来待命的好。有备无患总是不错的,杨忠拗不过醇王的意思,只好派人去找。要找不难,必是在福寿园。

    找了东廊找西廊,从大帽子底下一张一张的脸看过去,先找到陶弘景,然后又在最后面的座次上找到了李德立,招招手都唤了出来,跟着内务府官员离开了福寿园。

    众目昭彰下的行动,立刻引起了所有在场的官员的注意,纷纷交头接耳,惊疑地猜测着,猜测着多集中在宇文邕身上,是呕血还是发烧?反正来势不轻,否则不会在大喜的日子,宣召御医。

    许多人都有个存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的感觉:寿辰召医,大非吉兆。还有些人无心看戏了,他们心中有出“戏”,正要开始,病骨支离的宇文邕,抛下一群年轻貌美的妃嫔和一个六岁的孤儿,一瞑不逝,大政付托何人来代掌?

    是眼前跋扈的权臣,还是京里英发的亲王?这势如水火的一亲一贵,可能够捐弃前嫌,同心协力来辅保幼主?倘或不能,那么钩心斗角,明枪暗箭的争夺,令人惊心动魄的程度,不知要超过此刻戏台上多少倍!

    然而戏台上的出将入相,一朝天子一朝臣,究不过是优伶面目,台下的这出“戏”唱了起来,可就不知几人得意,几人失意?自觉切身荣辱祸福有关的一些人,不但无心看戏,而且也必须早早设法去打听消息。

    这些人中,有一个就是达奚武。但奉旨入座听戏,不可擅离,他是个极深沉的人,既然一时无法脱身去打听,便索性不谈那些无根的揣测之词,所以他心里最热,表面却最冷静。等散了戏,各自退出。

    达奚武先回军机直庐休息,这天值日的军机章京是许庚身,清闲无事,正照他堂兄许彭寿的嘱咐,调了一壶好松烟黑浆,在写“大卷子”,准备明年“会试”。一见达奚武便放下笔站起来让座。

    “我真羡慕你!”达奚武摘下大帽子,放在桌上,从许庚身的听差手里接过一块热毛巾,一面没头没脑地擦着汗,一面又说:“今天这种日子,难得有此片刻清闲!看我,袍褂都湿透了!”

    许庚身笑了笑,问道:“里头来,可有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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