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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陈道南着急,顾不上和她争论,急忙偏头问道西家的,“你知道她去哪处河边吗?”
村里洗衣服的河边地有好几处!
道西家的只能猛摇头。那会儿装腔作势地让蒲苇去河边把衣服给洗了,她就径自去睡囫囵觉了,哪有心思管她去哪里洗啊,又哪能想到,对方会到了这个时辰了,还没回家!
陈妈妈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就是再偷懒,也不能洗个衣服洗出两个小时来!这大冬天的,外面天寒地冻,河里的水也冰得扎手,谁能傻到在外面拖那么长时间!
糟糕!
她也是突然想到了前头那位小儿媳是怎么死的,当下一张脸猛地就白了。
“道……道南……”
她颤抖地招呼小儿子的时候,小儿已经宛如一道离弦的箭一样地奔了出去。
显然,对方也是想到了这个!
陈妈妈越发腿软,可也只得咬咬牙,赶紧追了上去。
陈道南一路奔跑,一路找,在找到村头西北边那个稍显偏僻,但地方比较大的洗衣地的时候,就看到了熟悉的大木盆,以及满满一木盆的被拧得像是麻花团的衣裳。还有摆放在旁边的,稍作折叠的棉衣棉裤,以及一双布鞋!
盆里,是湿润;盆外的,则是干的。
但人呢?
独独没那个想见的人!
而且,衣服干干净净地被折叠放在一边的模样,只会让人做不好的联想!
陈道南心里一咯噔,整个人都木了。脑子里嗡嗡嗡地响的时候,眼前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了。细密的汗水,硬是在这寒意阵阵的天气里,犹如雨淋一般,一层层地爬了出来,很快就汗湿了整张脸。
他哆嗦,乍然变作青白的嘴唇数次抖动,却一次都没成功发出声来。
他想喊,脑子里已是模拟那山崩地裂的震动,让那喊声也可以响彻四野,可是,叫不出来!就是叫不出来!
他颤抖,从轻微到剧烈,整个人犹如狂风中的落叶,飘了起来,感觉不到根了……
所有东西都远去,只有那疼,在脑中,一抽一抽地撕扯;在心中,一刀一刀地割过……
不要!
他卑微地祈求,早已通红通红的眼眶,再次犹如染了血一般,似乎要在下一刻滴出血来。
不要!
他嘶吼,在心里大声地呼唤她的名字!
苇苇!蒲苇!蒲苇!
不要,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猛地瞳孔一缩,死死地瞪向了那条沉寂的小河,恍若瞪着宿世死敌。煞气腾腾的目光,一下阴戾凶狠得恨不能撕裂了这河。
忽然间,“哗啦”一声,平静的河面被破开,一抹黑影,犹如河妖一般地从水下跃了出来。
“哈哈,抓住你了~”
嬉笑声,清脆得仿佛常年供奉在佛前的铃声,那么悦耳,那么动听,带着自带禅意的救赎!
那个捧着一尾大鱼,黑发淋面,笑靥如花的女子,简直鲜活地恍若从水底托生而出的莲花,白的白,红的红,娇滴滴、脆生生,鲜活到都能刺伤他的眼,也鲜活到让他的心里,重新奔涌起热血。
不受控制地,他飞奔而出,整个人跃入了水里。
“哎!”
看到他的蒲苇,正想高兴地招呼他呢,就看到他跳到了水里。
要帮她一起抓鱼吗?
她猜测着,高兴地身子一潜,双腿一摆,在水下,宛如美人鱼一般地滑开,直到滑到他的近前。
她再次破水而出,献宝似地要让他看看她抓到的大鱼,但是,她被抱住了,狠狠地抱住了。
对方太用力了,用力到她觉得自己要还是之前那弱鸡似的身子骨,肯定要被他给折断了。现在虽不至于那样,可是也好疼啊。
“你……”
她才刚开个口呢,就先被他给堵住了。
“别离开我!”他在她耳边低低地吼,“永远都不要!”
啊?
怎么了?
为什么啊?
“你快放开我……”她挣扎。可越是挣扎,他反倒是抱得越紧了。
她都快要抓不住鱼了。
“鱼!我的鱼!”她急得直喊。
那鲜活的大鱼本就滑溜,被两人一挤,到底还是从蒲苇的手里跳脱了出来,使劲往旁边一蹦。
“哎!我的鱼!”
蒲苇急眼了。这可是她废了好大的功夫,在水底下抓住的!
明明到手的食物,她怎么可能会让它逃脱呢?
她运气,要对男人来硬的了。
食物当前,什么都得靠边站!
可男人以略略哽咽的口吻,突然在她耳畔低语:“你刚刚吓死我了!以后,不要再到水里了!再也不要到水里了!”
她一愣,灵光乍现间,突然就有些懂了。
远处,那一尾被她给好不容易逮住,又侥幸逃生的大鲤鱼摇摆着青灰色的尾巴,越逃越远,而她怔怔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最后,将自己的下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是哭了吗?”她小小声地问。
“没有!”他猛地扬声反驳,粗声粗气的。抱着她的双臂,更是一紧。
她蓦然一笑,在看到远处的那抹青白色彻底消失在水中后,轻轻闭上了眼。
算了。
而他就那样抱着她,也沉默着。
一下间,拥抱着、紧贴着,双双浮于水中的两位,静谧美好地宛如两尊游离在时间长河之外的水妖,在无声深处诉说着某种流传自上古的永恒。
但,陈妈妈的到来,无情地打破了这一幕旖旎。
第21章 鱼引发的血案
“你们这两个小混蛋; 找死呢; 大冷天的在水里窝着!你们这是要活活把我给气死才罢休是吗?还不赶紧给我滚上来!”
一边叫骂,陈妈妈一边脱了鞋; 大有这两人再不赶紧上来; 她就用鞋帮子揍死这两人的架势!
自然; 不用她再催; 一下被骂醒的陈道南,急忙抱着蒲苇就往岸边游去。蒲苇示意他放开; 她自己可以; 他都没让。
最后上岸的时候,两人还是被又气又怕的陈妈妈各自拿鞋打了一下屁股。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妈妈怒声问。
“妈; 回去再说!”陈道南却是急忙去捡蒲苇放在一边的破棉袄,要给她披上。
现如今,蒲苇身上也就只有夏秋穿的一层薄布料。这一离水; 必然会冷。
蒲苇没太在意; 还伸手拦了拦; 表示自己先拧拧水; 再稍微擦擦身子再说。陈道南却等不及了,心里也是急坏了; 强硬地将衣服裤子鞋都给**的蒲苇套上,然后不由分说; 抱起她就往家跑。
“哎; 鱼; 我的鱼!”蒲苇想起她先前捉到的,扔到岸边草丛里的鱼了。
可陈道南只顾闷头往前跑,蒲苇就只能吩咐陈妈妈,帮着把鱼给捡回来。
什么鱼?!
陈妈妈没好气。
大冬天的下河抓鱼,还是用手抓,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妈呀!
陈妈妈突然想到,莫非,傻子依旧是个傻子,那傻病,其实根本就没好利索过?否则,正常人哪会干出这种事来!
还鱼呢?
她这只一天时间有半天在床上躺着的弱鸡,能抓来什么鱼?这是白日发疯、痴人说梦呢。
陈妈妈撇撇嘴,端起了放着洗好衣服的大木盆,暗想这衣服看上去是洗了,也不知道洗得干净不干净。
哎,目前看,也就只有这么点可取之处了。
她将木盆边缘往胯部一搭,两手拽着木盆,走了。
至于鱼——
陈妈妈路过离蒲苇指着的那片草地的近处时,根本就不期待地随意瞄了瞄,然后——那双没什么光彩的双眼,一下就亮了,恍若焰火盛开一般。
“妈呀!”她惊叹,震撼得差点手抖,将那一木盆的衣服给甩出去。
好多鱼!
好大的鱼!
大的都快有脸盆长了,小的也不小,至少得有成年男性手掌那么长。
而且,那鱼个个活蹦乱跳的,银白色的鱼腹一闪一闪的,简直跟银子一样地闪着光。
陈妈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的算盘珠子,开始“噼里啪啦”地奏起响来。那一尾尾鱼,在她心里,已经自动换算成了一张张的人民币。
眼下快过年,家家户户正是稀罕鱼,尤其是大鲤鱼的时候。他们这靠江,海鱼从来不缺,也一向卖不上什么价,但大冬天的,河里的鱼基本都躲起来了,可不好捉。这些鱼要是送到供销社,肯定能卖个高价。而且,这还是活鱼!
想到这,陈妈妈有些急了,她可不能让这些鱼死了啊。
她下意识要招呼小儿,把鱼给弄回去,可一抬头,哪里还有小儿的影子?
“这小混蛋!跑那么快做什么!”
周围也没个人,她又没有趁手的工具,更不可能放着这些大活鱼不管。这万一离了人,鱼被偷走了,那可比割她的肉还要让她难受。
想了想,陈妈妈瞄瞄湿衣服,再瞄瞄那大活鱼,就只得咬咬牙,捡出最大的衣服,将所有湿衣服给打个包背在了身上,也顾不上因此会打湿她的棉袄。回头,她再用空的大木盆舀了河水,将鱼一一给逮回了木盆。
眼见着这鱼一入水,就摆着尾巴跳个不停,一个不留神,就往盆外面跳,太过鲜活,陈妈妈只得又从那一堆湿衣服当中抽了一件出来,好盖住木盆。
“行了,都给我乖一点吧。”
陈妈妈笑了笑,重新抱起了木盆,迈着大步往家赶。
一边走,一边又忍不住骂起了那很快就消失无影的小儿子和小儿媳。
“……没良心的,害得我这么受累。眼皮子浅的,眼里就只看见他媳妇了!”
骂了几句,她却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嘿,这傻媳妇看上去没白娶,还真给捞到鱼了……”
等到了家的时候,家里闹哄哄的,有忙着烧水的、煮姜汤的、问原因的。她也被拦着了。不过,一摆手,她就把大儿媳给推开了。
“快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借我穿穿,我急着要去供销社。”
这年月,缺衣少食的,一般人过冬,也就身上那一身棉袄。陈妈妈身上这一身已经湿透了大半,也不敢就这么穿着冒着严寒往供销社跑,所以只能暂时借一下大儿媳的。
道东家的疑惑,不过陈妈妈把盖着木盆的衣裳稍微一掀,道东家的就眼睛亮了。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之后,她也明白了。
然后两人进了房。
换衣服的时候,道东家的就问这鱼的来历。
陈妈妈就嘿嘿一笑,指了指小儿的房间。
“道南抓的啊?”道东家的忍不住惊叹、羡慕。
暗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一个大冬天傻得往河里跳的傻子,竟然可以嫁这么能干的丈夫,不仅会打鸟,还会抓鱼!可她好手好脚的,却只能嫁一个懒汉!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陈妈妈却摇摇头,“不是,是苇苇抓的!”
连说 “苇苇”那两个字,都带出一股亲昵来。
谁让小儿媳能干呢,能给家里挣来钱呢!谁挣来钱,陈妈妈就得意谁!
“啥?!”
道东家的惊叫,不可置信。
陈妈妈笑眯眯的,也不管,一穿好衣服,就赶紧给鱼换了个地儿,拎着大木桶,就急匆匆往供销社去了。
留下道东家的捧着那半湿润的衣服,依旧处于震撼中。
直到冷风从窗户缝钻了进来,吹到她的身上,将内里同样也只穿着一套薄衣裤的她给吹出一身鸡皮疙瘩,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哆嗦了一下后,急急忙忙去翻箱找衣服。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