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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翎本来想去后头跟哥哥们坐在一起,被青羽硬拖到了前头来。
青翎是为了躲严先生,严先生每次看到自己,总是摇头叹息,对自己是女孩子这个事实,非常之遗憾,在先生看来,天下聪明的都该是男子,聪明的头脑生在女孩子身上,完全就是浪费。
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也不能怪先生,别说这里是古代,就是现代社会,重男轻女的也大有人在,胡家这样开明的父母,简直是奇迹。
不过,严先生这回倒变了不少,不知是不是得了场大病之后悟出了什么,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也或许是出来的缘故,大异于之前的刻板严厉,超脱了许多。
瞧这两边丰收的秋玉米,用扇柄敲着车辕吟唱了起来 :“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诗经里颇有些晦涩的句子,被先生抑扬顿挫的吟唱出来,有种别样的味道,尤其先生一席青布长衫,晨风拂过,衣袂飘然,竟说不出的洒脱,令青翎对先生的印象大大改观,或许这就是文人,即便再刻板,骨子里也有属于文人的情怀。
牛车晃晃悠悠伴着先生的吟唱声,格外惬意。
走了有一个时辰,终于望见了城门,看见城门楼子上有些斑驳的大字,青翎才知道胡家村隶属的是安平县,她并不知道安平县是哪儿,但从城门进出的人群车辆来看,应该还算一个富庶之地。
进了城就分开了,严先生去了戏园子,青羽跟青青想买些绣线花样子,便跟着青羿陆敬澜几个去逛市集了,胡老爷怕不稳妥,让胡管家跟着他们去了,叫逛累了,去聚贤楼里头吃饭,只把青翎留下来。
青翎倒是没什么,反正看什么事儿都觉得新鲜,身边儿挑担子过去的汉子,三五成群的进城赶集的乡下妇人,那些流着两管鼻涕,却一个劲儿往嘴里塞甜糕的小孩子,还有做买卖的铺子,摆茶摊的老翁……在青翎眼里都新鲜之极,两只眼珠都快不够看的了。
到了聚贤楼,门口的伙计一见胡老爷,顿时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胡老爷来了,快着楼上请,周家老爷刚到没一会儿呢,您来的正恰好。”瞧见青翎愣了愣,看打扮不像下人,心说难道是胡家的小姐,怎么带这儿来了?
青翎可不管他怎么想,跟着她爹上了二楼,一进雅间,就瞧见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正坐在凳子上吃甜糕,一手攥着一块,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肉太多,眼睛都被挤成了两条缝,加上鼓起来的腮帮子,乍一看跟个肉球似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家的独子周宝儿。,、
青翎估摸这小子得有一百多斤,年纪不大,个头不高,肥肉倒不少,还吃呢,这么吃下去,早晚得肥胖症,或许现在已经得了。
塞得太满,咽不下去,噎得抻脖子瞪眼的,旁边同样圆胖的周家老爷,伸腿就踹了周宝儿旁边的小厮一脚:“没瞧见少爷噎着了吗,赶紧倒茶。”
小厮挨了一脚不敢吭声,忙把茶碗凑了过去,周宝儿灌了几口,终于把嘴里的甜糕咽了下去,小厮刚要劝他再喝一口,这小子拿起茶碗就扔了出去:“不甜,不喝。”小厮又去倒了加糖霜的过来。
周老爷哄了几句,周宝儿才喝了,这才得功夫招呼青翎父女,寒暄了几句落座。
青翎福了福:“青翎给周家伯伯问安。”
周老爷笑道:“哎呦,这是青翎侄女啊,有阵子不见都成大姑娘了,跟你爹来玩啊。”
胡老爷:“正好今儿咱们约在聚贤楼,就带着他们来散散,也省的在家淘气。”
周老爷:“这么说侄子侄女都来了,怎么就青翎侄女一个,其他人呢?”说着伸长了脖子往门口望。
胡老爷道:“那几个贪着市集的热闹,一窝蜂的去了,一会儿逛累了就回来了。”
周老爷遗憾的道:“早知把我那几个丫头也带过来了,她们姐妹们凑到一起也能说说话儿。”
胡老爷笑道:“咱们两家也离的不远,得了闲儿常走动,凑在一起还不容易。”
说着话儿,中人来了,便开始谈正事儿。
周宝儿年纪不大,又给周老爷宠坏了,闹腾的不行,周老爷就叫小厮带着去街对面的糖铺子里 ,这小子一听有糖吃,立马乐了,哈巴着两条小肥腿跟着小厮走了。
周老爷原说让青翎也跟着去,青翎忙摇头,她可不想跟周宝儿这头肥猪在一块儿,这小子简直就是个万人嫌,欠揍的紧,要是青翧跟这小子似的,自己非照着一天三顿的揍他不可。
周老爷叫伙计上了一盘甜糕放在窗边的小桌子上,让青翎吃。
青翎吃了一块就放下了,虽说她爱吃甜食,可是这样粗制滥造的甜糕也不怎么喜欢,尤其吃惯了陆家厨子做点心的手艺之后,就更挑剔了,看来人真不能吃太好的东西,吃习惯了,口就高了,口高了等陆敬澜回京之后,自己往哪儿解馋去。
喝了两口茶,便竖着耳朵听她爹跟周老爷说话儿,铺子的价钱已经谈妥,中人写了契约,两人分别签字画押,买卖就算成了。
胡老爷付了中人几个钱,中人颠颠儿的走了。
周老爷才道:“老弟想做什么营生,心里可有注意了?”
胡老爷:“周老哥也知道,兄弟没做过买卖,这买了铺子也想试试罢了,周老哥是买卖道儿上的老人儿,要不给兄弟指条明路。”
周老爷叹了口气:“兄弟问我这个可问差了人,我要是有本事,哪会把铺子卖了啊,不就是亏了本吗,本来我也想着再瞧瞧,没准儿明年有起色呢,我家那婆娘偏不应,三天两头的跟我闹,怕我把家里的银子全亏进去,到时候全家喝西北风,我也是没辙了才把铺子卖了,也就是老弟你,咱两家自来有交情,才这个价儿,可比我当初买的时候还低呢,我是惹不起我家那婆娘,才歇了手,盼着老弟你大发财源,至于什么营生,你也知道我之前开的是粮食铺子亏了,倒是瞧着旁边的绸缎铺子红火,你想啊,这谁不得穿衣裳啊,只要穿衣裳就得买布,能不红火吗,兄弟不妨考虑考虑,开个绸缎铺子,一准儿赚。
青翎心说,这周老爷眉眼闪烁明显就是没按好心,胡家跟周家是邻村,又都是村里的大户,胡家是没有比较的心理,周家却放不下,当初置铺子做买卖,不就是为了跟胡家别苗头吗,如今自己亏了,不得不把铺子卖了,明明卖给别人,能卖高一些的价儿,却非要卖给胡家。
以周老爷抠门儿的德行,竟然放着便宜不占,这里头就有事儿了,估计是琢磨着自己亏了,就想让胡家也亏一下,才能平衡,这种自己倒霉了就拉别人下水的心态,说的就是周老爷这样的人。
至于他的买卖为什么赔钱,这不明摆着的理儿吗,如今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安平县统共才多大的地儿,人口本来就不多,还基本都是种地的农户,人家农户自己地里收的粮食都吃不清,谁还跑外头买,若是往外头的大州府里头倒卖倒是条道儿。
只是若能卖到外头去,那就不是小买卖了,买卖大,本钱自然也多,本钱多了就不是周家能抗住的了,所以说,在安平这样的小县城里头开粮铺子,他不赔谁赔啊吗。
同样的道理,绸缎铺子也一样,可着整个安平县能穿得起绸缎的有几户人家,既能穿得起,也不会在安平县买了,近些的可以去州府,再体面的人家,还可以去京城,甚至直接去南边儿买,花色多,价格也相对便宜。
若是庄户人家,平日穿的都是自己纺线织的粗布,赶上过年,家里头好过的,至多来城里扯几尺花布给孩子衣裳,绸缎是想都不敢想的,故此,周老爷说什么绸缎铺子的买卖红火,绝对是胡说八道,这是挖了坑让她爹跳呢,心眼儿实在不好。
青翎正琢磨回头怎么提醒她爹别上当呢,忽听窗外有孩子的哭声,听声儿像是周宝儿,青翎踮着脚趴在窗户上往街上看,正瞧见明德骑在周宝儿身上,抡圆了拳头揍那小子呢……
☆、第20章 各司其职
周家老爷听见儿子的哭声,忙跑到窗户一看,脸立时就黑了,再顾不上跟胡老爷唠嗑,蹬蹬的跑了下去。胡老爷自然也瞧见了,忙带着青翎跟了过去。
青翧眼尖,一瞧见周老爷肥颠颠的跑过来,就知道坏菜了,周宝儿是周老爷的宝贝疙瘩,看见周宝儿挨打,能不计较吗,生怕明德吃亏,急忙把明德拽起来,哧溜就躲到了青羿几个后头。
周老爷急忙扶起自己儿子,见那张脸已经鼻青脸肿,跟猪头差不多,心疼的不行,顾不得自己是长辈,伸手就要去抓明德,却被站过来的青羽拦在前头:“周伯伯,明德有错,回家我爹娘会教训他。”那意思就是,你一个长辈跟小辈动手,可失体面。
周子生脸色难看之极,儿子是他周家的独苗,自打落生就捧手心里头,蹭破点儿皮,自己都心疼半天,如今让个小子打成这样,还了得,想给儿子出气,偏偏青羽是女子,又是晚辈,挡在自己跟前,自己无法出手,气得不行:“你闪开,让我把那野小子拖出来狠狠打一顿。”
青羽还说自己一挡,周老爷就作罢了,毕竟小孩子打架,哪有大人掺合的理儿,不想周老爷是这么个不讲道理的,也怕他不顾体面,对自己动手,小脸不禁有些发白。
翟子盛上前轻轻扶着青羽的肩膀,青羽才安心了一些。
周老爷见她不闪开,遂迁怒跟着周宝儿两个小厮:“你们是死人啊,眼看着少爷挨打,吭都不吭一声,还不把那野小子捉住,给你们少爷出气。”
周家的两个小厮虽觉老爷这样有些过份,但不敢不从,上去就要抓明德青翧,青羿不干了,周宝儿年纪小,自己揍他,有以大欺小之嫌,可周家的下人敢过来拉扯,那就怨不得他了,一脚一个就踹了出去。
胡管家的小儿子胡德胜今年才十二,有股子蛮力气,前两年天天跟村里的小子们打架,胡管家为了拘他的性子,才搁在身边儿,一看见打架手就痒痒,早想上手了,可少爷们动手,他们下人上去就坏了规矩,如今一见周家下人敢上手,正中下怀,啐了一口:“好你个狗娘养的,敢跟我们少爷动手,当你胡二爷是摆设呢。”嗷一嗓子就窜过去跟周家两个小厮滚了起来,以一敌二,还把那俩揍得直叫唤。
周老爷气得直哆嗦,却没法儿,胖身子跟打摆子似的,来回晃悠。
胡老爷带着青翎过来,看见在个乱劲儿,急忙喝了一声:“还不住手。”
德胜这才放过那俩,一咕噜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立在一边儿。
周家那俩小厮哎呦哎呦半天才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胡老爷跟前。
胡老爷胡子都气歪了,也顾不得体面了,瞪着胡老爷:“你们胡家这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不成。”
胡老爷道:“周老哥这话从何说起,咱们也是打小里头长起来的,小孩子家在一起玩,哪有不打架的,咱们当啊长辈的若不分青红皂白的跟着掺合,成什么了。”
周老爷:“那也没有你们这么多人打我家一个的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青翧从青羿后头冒出头道:“我们可都没动手,就明德一个跟周宝儿打的,而且,周宝儿要是不骂青青,明德才不会动手呢,他活该。”
骂青青?周老爷愣了愣,低头看了周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