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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柏舟就站在这冷雨里轻轻冷笑着,任雨水淋着自己,问长情道:“长情,你觉得我活着的这些年,是不是就是一个笑话?”
长情没有说话,只是抡起拳头,重重地抡到了叶柏舟的右边脸颊上,将原本脸上就有伤的他抡得跌趴在地,抡得他口吐腥血,鼻血直流,可见长情这一拳使了多大的气力。
长情没有将叶柏舟扶起来的意思,只是垂眸冷眼看着狼狈的他,冷冷道:“你是不是笑话我没兴致也不在乎,我只知,你这个人人唾弃的质子叶柏舟,是我莫长情的兄弟。”
“沙沙沙——”秋雨不停。
叶柏舟狼狈地跌在地上,一声不吭,动也不动,像死了一般,他不起,长情便不走,就这么冷眼看着他,没有要拉他一把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叶柏舟才动动身子,抬手抹掉自己嘴上及鼻子上的血,而后用手撑着地,慢慢站起了身,没有责怪长情,亦没有对他生气,而是冷静得不能再冷静道:“你是不是怕我活不下去?放心,而今的我,不会死,也不想死。”
叶柏舟冷静的眼眸里,似只有冷意,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场雨,似乎冲掉了什么。
“长情,今日虽是你大婚第一日,我不想搅扰你,但我需见一见你的妻子,可否?”此时的叶柏舟,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生生毁了他那张漂亮的脸,可他却丝毫不在乎,更像没有痛感似的,没有丁点疼痛的反应。
“你先去浴池阁,稍后我带萤儿到你屋。”长情冷漠道。
叶柏舟微微点头,转身走了。
他走得很慢,像是脚上拴着千斤巨石一样。
他的身子很单薄,他的背影看起来更单薄,明明是一场不算大的秋雨,却好像能将他冲垮了似的。
可就算他的脚步再如何沉重,他还是迈开了。
他的身子再如何单薄,他也还是没有倒下。
人死需要勇气,但有时候,人活着,更需要勇气。
没有谁能替谁活着,也没有谁能替谁把路走完,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直到在雨帘里再看不见叶柏舟的背影,长情才转了身,离开了。
这个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不由衷。
就像阿风,他的心从来不在帝位,命运却无法选择。
他断断想不到,他今日这一趟进宫,便再也走不出那对他来说如囚牢一般的皇宫,甚至,被困在了那张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椅子上。
其实,阿风从来都不需要做出什么选择,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时间到了,答案就自会出来了。
也如他自己,他根本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生来是人或是妖。
不过,只要有命在,一切都会有可能,就像萤儿这样的存在。
雨不知愁,沙沙下着。
*
京城,皇城军封城,秋雨之中,百姓纷纷躲进了自家里,街上行人寥寥,只有手执刀戟的皇城军兵穿梭于各街各巷,搜寻着可疑之人,秋雨里,男男女女,老弱妇孺,哭喊声一片。
因为,太子在今晨,弑君了!
太子这一举,使得太子党一朝之间全都成了罪人!
而这一罪里,最大的罪人,便是白家!三大家族之一的白家!
白家主白华自来与太子卫骁走得极近,加上白家家大业大势也大,太子弑君一事,必与其脱不了干系!
至于这其中究竟是如何,太子弑君一事为何败露,白家为何会与太子做这一大不韪的事情,这其中太多太多的事情,皆要等新帝登基后一一查明后再昭告天下,国,不可一日无君。
而这新帝,不是在朝野中颇有名望的三皇子,也不是百姓颇为颂扬的七皇子,而是已经远封北溪郡的清郡王爷!四皇子卫风!
这本当举朝反对,可偏偏,望云观无道真人在这大乱之时出现在这京中,出现在这皇宫之中!
无道真人乃望云观掌门,是整个天下最为德高望重之人,上知天命下知地理,他说的话,就像是上天的意思,无人不信服。
他言清郡王卫风乃召南紫微星,唯其才能给召南国运安康,唯其能给召南白兄福泽,否则,召南将亡!
不过一个白日的时间,整个京城便翻天覆地般的大乱,大概除了长情,谁也不会想得到会是如此。
云有心听到消息后当即急急到了莫家来,谁知长情却是在叶柏舟的屋子里无动于衷地自己与自己下棋。
长情从来都不喜下棋,更不会像云有心一样自己与自己对弈,他如此反常,让云有心只觉更不安。
“长情。”云有心坐到了长情对面,眉心紧拧,“看”着他,“太子弑君,白家获罪,无道真人下山,阿风登帝位,你怎还能这般淡然地在这里下棋?”
“我不在这儿下棋,阿七觉得我应该去做什么?”长情将手中的黑子落到棋盘上,反问云有心道,“亲自去抓白华?还是去恭喜阿风得了这召南天下?”
云有心默了默,沉声问道:“长情,这一切,可是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长情不回答,只是将白子盒递给云有心,道:“和我下完这盘棋如何?这盘棋下完,柏舟当就会来了,萤儿当也从娘家回来了。”
云有心没有伸手接过长情递来的棋盒,而是拧着眉微微摇了摇头,“你这般逼阿风,我怕他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长情语气里是深深的嘲讽,“身在帝王家,早就要有你死我活的觉悟,他的能力就摆在那里,否则太子党也不会想要他的性命,他逃得了么?就算他放空他身上的血,他也注定是卫家人,他身上的帝王血,注定了他这一世人,非撑起这卫家天下不可,他若真接受不了,大可去死。”
云有心还是微微摇了摇头,却是抬手接过了长情手里的白子棋盒,“你这个做师兄的,根本就不给阿风这个师弟一点退路。”
“他从来就没有退路。”长情很冷漠,“他自欺欺人地玩了这么些年,已经够了,到你走棋了,阿七。”
云有心从棋盒里摸出一枚白棋,默了默,似在思考,少顷后才将棋子落到棋盘上,道:“你也是一直这么逼着自己的,直到你遇到你心仪的女子后,我才见到一个不一样的你。”
“是么?”
“难道长情你自己不觉得么?”
“或许吧。”长情走棋,并不否认。
“今日是你大婚第一日,便发生这般的事情,真不是好事情,对了,柏舟可知道外边发生的事情了?”云有心问道。
“如今卫骁在他手上,知与不知,可还有差别?”长情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眼睑抬也不抬,“眼下的他,需要过的,是他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那长情你觉得柏舟是否能过得了他心里的那一关?”
“阿七当我是神算子么?”长情抬眸看向云有心。
云有心轻轻一笑,“难道你不是么?你可是知尽天下事的北刹楼主。”
“那也只是知,而非算,纵是资质高如我师父,都无法算到将来之事。”待云有心走棋后,长情又垂下眼睑,将自己手里的黑子落到棋盘上,“况且,人心自古以来便是这世上最难算的东西,我或许能算事,却无法算得人心。”
“不过,柏舟的心,怕是要被黑暗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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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完全解毒
人心,从来都是这世上最难猜的,人心可以无限美好,却也可以无限黑暗,人可算命可算,独独人心不可算。
沈流萤与叶柏舟,先到的,是沈流萤,在秋容的随同下回到的莫府,因为她说过会回来给莫凛烧晚饭,所以长情根本不用派人特意到沈家请她回来,她一回府,便有家丁与她说长情所在之处,她会找他,找他一同给那个好得不得了的爹烧晚饭。
沈流萤见到长情时,秋雨还在下,长情站在叶柏舟屋前廊下等她,见她沉着一张脸走来,赶紧抬手拂掉落到她肩上的雨珠子,一边唤她道:“萤儿。”
沈流萤毫不犹豫地推开长情的手,冷声道:“是时候给爹烧饭了。”
长情知道,他的小妻子此刻正恼他,恼他骗了她,不过——
他有办法让萤儿不恼他便是。
“萤儿。”长情忽然抱住对他冷着一张脸的沈流萤,用下巴在她的额上轻轻蹭一蹭,撒娇讨好似的道,“萤儿不生气好不好?”
沈流萤看着长情那卖萌的脸,压根就管不住自己胸中的怒火,忍都忍不了,只想抓他来狠狠揍一顿,可对着这货呆萌傻的样儿,她又下不了手,是以她抬脚在长情的脚背上狠狠跺了几脚,咬牙切齿道:“要是我骗你,我叫你不要生气试试!?”
“你骗了我你就是那只流氓色兔子白糖糕的事!现在又加一条装呆卖傻骗我!”沈流萤又跺了几脚长情的脚背,一点不留情,“你松手,别抱我!”
对于沈流萤的跺脚,长情只觉不痛不痒,非但没有松手,反是将她搂得更紧,一副“我就是不松手”的无赖模样,很诚实道:“娘子,我错了,待回屋了,任娘子怎么打我都好,不然在这儿的话,阿七会笑话的。”
沈流萤本是要骂他,然待他说完话时,沈流萤才发现屋里还坐着一个云有心,此刻正“看”着她与长情,轻轻笑着,道:“嫂子只管教训长情,在下就看着,一定不出声。”
“……”云有心不出声还好,他这一说话,沈流萤登时尴尬得红了脸,将长情推得用力,道,“丢死人了,你快松手!”
“萤儿是我的娘子,我抱我的娘子,不丢人。”长情不仅不松手,说的话反让沈流萤的脸更红了。
云有心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道:“长情你这般,是在拐着弯嘲笑我这个还没成亲的瞎子么?”
“莫长情!”气恼的沈流萤脑中灵光一闪,她没有再继续推长情,反是踮起脚在他的唇上用力啄了一口,用力得甚至还发出了“吧唧”的声音,成功地让耍无赖的长情怔住了,微红了脸。
沈流萤得意一笑,趁此机会将他推开,哼,他不要脸,她也可以!
反正,亲的是她的男人。
就在这时,只听云有心浅笑道:“长情,你输了。”
沈流萤推开长情的怀抱后,没有离开,而后走进了屋子里来,虽然还是红着脸,但对着看不见的云有心,她便没有那么尴尬,却还是恼着对长情道:“等着我到这儿来,又不见你们的兄弟呢?”
长情正转身,云有心则是浅笑着问:“长情尚未与嫂子说过什么,嫂子怎知他想要嫂子做什么?”
“我看起来很蠢么?”沈流萤没有回答云有心的问题,反是先反问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云有心怔了一怔,连忙道:“在下可是说错了什么让嫂子误解的话?在下在此向嫂子赔不是。”
云有心说完,站起身惭愧地朝沈流萤低了低头。
沈流萤很嫌弃,用手肘杵杵已经站到她身旁来的长情,低声道:“呆货,你兄弟和你一样呆,还和三哥有些相像。”
“……”云有心是习武之人,加上天生不视物,耳力灵敏至极,尽管沈流萤将声音压低,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沈流萤小声地与长情说完,然后才道:“今日是我和这个流氓加骗子成婚的第一日,加上我与他今日已答应了爹要亲手给爹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