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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当着下人的面他都自称“我”了,帐中美人独自抽泣了一会,方道:“那王爷先叫她们出去……妾身只给您一个人看。”
“好,好好。”宋琛立刻朝身后挥手。
地上跪着的侍女们连同如月雁翎随即都纷纷退了出去,眨眼间,房中只剩他们两人。
“雪儿,她们都走了,你打开帐子,让我看看。”宋琛柔声唤她。
只见方才一直被紧扯的床帐放松了下来,现开一道口。
宋琛轻轻撩开,正望见床上一身睡衣屈膝而坐的美人,美人垂着的长发像一件黑色的斗篷将自己柔弱的身体包住,雪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珠,一双水汽迷蒙的黑眸正委屈的望着他,看得人满满的心疼。
“怎么了,这不还是很漂亮吗,哪里丑了?”宋琛在床边坐下,想去握她的手。
她却猛然往回缩,“不是,还没到脸上,现在都在身上呢。”
边摇头边有泪珠不断落下。
“那给我看看。”他直视着她的黑眸,语气里是无法抗拒的威严。
她又抽泣了两声,才将一支胳膊慢慢伸出,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却见原本光洁无暇的肌肤上,如星星一样散布着许多红疹。
宋琛眉间一蹙,她快速将手收回,拉过被子将自己覆住。
“疼吗?”他心疼的问。
“嗯。”她抽泣着点头,“就像小时候,碰了桃花,就是这样……”
“桃花?”他猛然想起她前几日提过的对桃花不服的事,“你碰桃花了?可是……现在已是深秋,哪来的桃花?”
“妾身没有碰过啊……”她摇头,又落泪,“妾身上午还好好的,用过午饭就有些不舒服了,等到,等到歇晌醒来,全身就都出了疹子,现在这样,丑死了……”
隐忍的啜泣伴着微哑的嗓音,宋琛的心被紧紧揪住,这是第一次见她哭,从前她总是对自己或明媚或温柔的笑,可眼下,却哭得如此伤心,如此委屈……他伸手把她拉进怀中,想用自己的怀抱来安抚,却在她入怀的那一刻,感觉到了不正常的温热。
她还发烧了!
他立刻朝门外唤道:“去叫府医!”
“是。”立刻有丫鬟应声前去。
“小傻瓜,病了还不许丫鬟去叫大夫,若今日不是雁翎去找我,你要把自己一直憋到晚上?”
他拥着怀中的美人,温柔又心疼的责备,说话时还不忘拉过被子把她裹住,生怕她再受冷。
“妾身不愿叫别人看见这么丑的样子,更不愿让王爷看见……”她乖顺的趴在他怀中,止了抽泣,轻声呢喃。
“哪里会丑,一点都不丑……”
宋琛正柔声安慰,就听见门外丫鬟的通传,“王爷,府医来了。”
“进。”
“是。”
应声进来的是王府里的府医,廖忠。
见府医进来,宋琛起身让出床前的位置,褚雪则又重新平躺了下去,隔着重覆下的床帐,只露出一只素手。
廖忠凝神为她诊脉。
她躺在床帐里,一边等待廖忠诊断的结果,一边暗自思量。
她已经连服了几日的避子药,以廖忠二十来年的医术,应该能诊得出来,那他,会不会禀报给宋琛?
正是验人的良机。
自己既然每日都饮了许锦荷的补汤,体内有避子药的成分就是理所应当的事,而宋琛一旦知晓,必定会去查,那补汤能逃得了吗?
倘若廖忠如实禀报,那他就不会是许锦荷的人。
而反过来,如果他是许锦荷的人,他便一定知道补汤里有芸薹子的事,那他必定不会禀报,而是会……隐瞒。
仔细诊了半盏茶的功夫,廖忠又询问了她一些具体病史及症状后终于起身,恭敬向宋琛道:“禀王爷,夫人这恐怕是……病从口入。”
宋琛一惊,“怎么说?”
廖忠解释,“从夫人眼下外表的症状来看,的确是桃花所致的花癣,但内里的低热却是由里而发,眼下不是桃花开的时候,自然不会是外触而发,而应是误食了含有桃花成分的东西所致。”
眼见宋琛皱眉,雁翎立刻佯装质疑,“可小姐今日除了两餐和那碗补汤,并没有吃任何东西啊?再说,我们身边从来不会用带桃花的东西,怎么会误食呢?”
宋琛眉头敛的极深。
“难道……是膳房不小心错放了桃花?也不对啊,膳房早就知道小姐不能碰桃花的,王爷还特意叮嘱过的,怎么会放错?再说,如果真放了,小姐怎么会没尝出来?”
雁翎装作十分费解的样子连连发出疑问。
就在雁翎自顾自疑问间,如月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廖忠的表情,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现在如何解?”宋琛听完雁翎的话,回神问廖忠。
“老奴为夫人开些清热解表的汤药,夫人按时服用,多多休息即可。两三天后,夫人应可复原。”
廖忠的回答让宋琛宽了宽心,他抬手道,“那就去准备吧。”
“是。”
“先生留步……”
廖忠刚要抬脚,却被帐中的褚雪唤住,“敢问先生,除过这些,我可还有其他问题吗?”
廖忠一顿,“夫人是指……”
“奥,也没什么,眼看都服了好些日子的补汤了,怎么肚子却还没动静?趁着你来一趟,我顺便问问。”
刚才廖忠没有多余的话,褚雪不太确定,于是再亲自试探一下。
“呃……这个嘛,夫人不必操之过急,补汤入身入经还需要一些时日,夫人耐心等待即可,您的身体并无大碍,请放心。”
褚雪一顿,“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老奴先去为夫人准备药。”
廖忠出了晚棠苑。
帐中人已经了然,却也深深地寒心。
☆、第16章 默契
听完府医廖忠对褚雪“病从口入”的诊断,宋琛眸中透出寒凉。
“今日的午膳可还有留?”
他问褚雪的两个贴身丫鬟。
“啊?都没了呀,回王爷,小姐用完,膳房的人就撤走了……”雁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回话,忽然间眼睛一亮,“奥对了,还有一盘素烧豆腐,小姐尝着味道好,就没让膳房撤走,说是留下叫如月比着学学……如月手巧,小姐从前最爱吃她做的菜。”
怕宋琛起疑,雁翎特意多加了后一句。
其实也没什么可疑,褚雪一向喜食豆腐,而在京城时如月也常给她做个羹汤什么的,这些日子宋琛早就知道了。
“叫邢枫过来查一查,给本王个说法。”
宋琛沉声朝门外候着的陆方吩咐,陆方得令后立刻前去。
邢枫也是宋琛的亲卫之一。
自打回了燕州,高黎就负责替恒王往来联络魏州治旱的各级官员及事宜,基本不在王府长留,因此就由陆方贴身护卫宋琛。不过这几位侍卫都是自小跟着他的,武功极高又都是心腹之中的心腹,所以无论是谁,宋琛都用着得心应手。
听见宋琛发了追查的话,这件事就已经成了多半,褚雪在帐后轻咳了两声,提醒了宋琛,他重又坐回床边,撩开帐子,见到了楚楚可怜的美人。
褚雪已经重又坐起,见宋琛满眼怜惜,便咬了咬唇,含泪靠在他肩头。
他将她揽进怀,又如先前一样为她披上被子,把她包的只露出个小脑袋,才温柔开口,“等药送过来后好好吃下,廖忠不是说两三天就好了,乖,别难过了。”
不知是委屈,还是被眼前男人的温柔呵护打动,一瞬间热泪忽然涌了出来,无法遏制,也不想遏制。她安静的流了会泪,才微哑着细软的嗓子轻声道:“王爷去忙吧,妾身好多了。”
抬手抚了抚她脑后的秀发,他轻声叹息,“那你躺下休息一会儿,等会我回来陪你吃晚饭。”
“吃晚饭”三字才刚出口,却感到她又开始落泪,她摇着头,委屈至极,“妾身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吃。”
宋琛立刻明白自己哄错了,也明白她在介意什么,于是连忙改口,“不吃饭病怎么好?我刚才忘了说,你不是爱吃如月做的菜?今晚就在你的小厨房开伙,让如月露露手,我也尝尝,怎么样?”
好一会儿,她才支起身子对望着他,收起眼泪点了点头,“嗯,那王爷想吃什么?让如月去准备准备。”
他笑了笑,轻捏了捏她秀美的小脸,“本王不挑食,想吃什么今晚我都陪你。”
她也弯了弯嘴角,点了点头,“那王爷什么时候过来?”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想了一下,“再过一个时辰吧,我若忙得忘了,你差雁翎去叫我。”
“嗯。”
卷睫上虽还挂着泪珠,美人却终于有了些笑意。
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看着她躺下,又为她掖好被子,宋琛才回了前院自己的书房。
褚雪躺在床上,心内狂风呼啸。
刚才她听得清清楚楚,廖忠十分肯定,自己的身体一切都好,关于怀孕,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他真的是许锦荷的人。
十多年的恒王妃,许锦荷果然没有白当,这府里到底还有多少是她的人?自己的晚棠苑,有没有被安。插。进。来?
褚雪忽然感觉举步维艰。
她进来之前自以为做好了准备,但等到这些明枪暗箭接二连三的落在了她眼前,她才真的体会到当时父母的殚精竭虑。
若没那场车祸那场人仰马翻,她是不是早就死在这王府里了?哪里还有什么报仇的指望!
不过虽然廖忠是许锦荷的人,但现在她也可以排除此次许锦荷下毒的可能性。仅仅让自己出身疹子患个哮症,却惹怒了宋琛去追查,这么明显的手段弱智的法子,的确不该是许氏恒王妃的风格。
那么,就只剩了夏婉音和李姣云。
凭着这段日子对自己的友善态度和小宋宁的关系,她不太愿意怀疑李姣云,但夏婉音又只是个侍妾,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来害自己这位侧妃吗?还有,如果真是她,她又是怎么下的手?
正想着,如月端着药进来了。
这是如月特地亲眼看着廖忠配的药,确定没什么猫腻后才自己煎好送进来,如月待她喝完,才轻声道:“小姐,这次的桃花米分,不是那边干的。”
她强忍着口中的苦意,咧嘴点了点头,“想到了。”
见如月想去给她寻些甜食,她摆手制止。如月问道:“这么长时间了,小姐还是吃不得甜?”
她点头又摇头,“什么坎都能过去,唯独这件事不行,一想起来就恶心。”
如月叹息一声,为她端来杯清水,补充道:“这次的红疹大约两天就能消下去,不过……避子药与这汤药相克,暂时不能服。”
此言一出她被呛得连声咳嗽,又觉得好笑,“我这样子,王爷怎么会?”
待咳嗽平复,她又叹道:“他是有分寸的人,就算平常,我若真的不肯,他也不会强来的。”
自打回了燕州他就一直很忙,基本一整天都离不开前院。可今日,雁翎才离开没一会儿他就跟着过了来,速度超乎预料的快,这令她惊讶之余也隐隐感动。由今天的事,不,是自她进府以来,她能真切感觉到,宋琛,是真的在乎自己。
喝下汤药又泡了会儿如月准备的药浴,身上的痛痒消下去了一半,褚雪没有空闲多久,自己小厨房里的晚膳也都备好了,一一摆上了饭桌,她正要差雁翎去前院请人,就听见门外响起了通传,宋琛过来了。
她走至门口行礼,宋琛见了连忙扶起,关怀道:“不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