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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之相反,看似温和的赵瑾熙,目光却极富侵略性,这让苏陌颜微微皱眉。
“既然太子殿下对我所知甚详,那更好,可以省掉许多废话环节。”苏陌颜并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也无意与赵瑾熙交锋,而是转回正题,“我的掌柜和药材很可能被恭王扣下,时间紧迫。南州之事,你们知道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郑必凯这才明白这位气质如冰雪的少年,或者说少女为何如此干脆利落,甚至带着几分急促,心中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身为领兵之人,他比谁都明白,想要麾下的士兵忠诚,那么身为上位者,便应该在必要的时候庇护属下。这位赵神医明知道南州危险,却依然千里迢迢地赶来,甚至不惜孤身深入,这份勇毅,以及对属下之人的庇护之意,的确令人侧目。
便是男子之中,这样的人也不多见,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妙龄少女?
“苏小姐,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此行十分危险,就更需要详细透彻的情报。如果你能够对我们的部署和用意知道得更加清楚,彼此配合能够更加默契,也能够让你多一分安全。”郑必凯缓和了下声音道。
苏陌颜摇头:“不必了,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
“那苏小姐你知道什么?”郑必凯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一开始她能够认出赵瑾熙,的确令他惊讶,但得知是因为这位女子曾经面圣,那么能够看出太子殿下的容颜蹊跷也就不足为奇。除此之外,除了医术高明,他对这位赵神医,或者说苏三小姐,还真没有什么认知。
苏陌颜平静地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恭王谋逆一事而来,也猜到你们想要一名内线入城,为你们打探南州城内部的详细消息,尤其是南州刺史董大人的情况。因为董大人重病卧床,最方便接近他的方法便是派一名大夫。所以你们在城门口设下假药的局,来筛选你们的目标。”
那些假药的炮制在这时候也算难得,如果有人能够辨认出来,在药材上的造诣必然高明。
所以,卖假药的中年人和清瘦年轻人才会在南州城门口彼此对峙十数天,而且三不五时就要吵上一架,以吸引周围人的注意。
“你……这……”听到苏陌颜将他们的意图和布局设计娓娓道来,郑必凯不由得震惊了。
苏陌颜却像是说了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带着点催促的语气道:“太子殿下,郑将军,我知道这些,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看着郑必凯目瞪口呆的模样,赵瑾熙微微一笑:“郑将军,现在你知道,苏三小姐在京城为何能够声名远扬了吧?”苏府庶女,容颜毁损,却能够一步一步走到那样的高度,令萧夜华、林鸿渐、燕宇等人都青眼有加,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何况……
“似乎知道了点。”郑必凯苦笑道。
身为武将,他最多也就关心京城政局变化,赵神医,苏三小姐这样的消息只当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听过就算了,根本不会深究。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如此聪慧之人,实在令人震惊。
赵瑾熙神情变得更加温和柔软:“如果苏三小姐是怀疑,恭王为了谋逆准备军需,所以扣下韩掌柜的药材,那暂时可以放心,实情并非如此。”
“哦?怎么说”苏陌颜微微挺直了腰,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迫切。
见引起她的注意,赵瑾熙唇角的笑意增加:“据我们所知,韩掌柜入城之后第二天,便去拜访了刺史董大人,就在他进入董府不久,便传出了董大人病重的消息。随后,韩掌柜所住的客栈才会被南州驻军士兵包围,但他们也只是扣押了韩掌柜的随从,并未将药材运出。所以我猜,恭王未必知道韩掌柜有一大批药材,韩掌柜大概只是不巧卷入了董刺史的某些事端之中。”
“就算真是这样,舒玄对恭王来说毫无价值,性命只怕也是岌岌可危。”苏陌颜低声道。
赵瑾
声道。
赵瑾熙眼眸微深,随即笑道:“韩掌柜和巡城御史陆大人关系匪浅,而陆大人又是董刺史的至交好友,无论如何,董刺史会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只要董刺史活着,韩掌柜便不会有事。”
苏陌颜垂眸,深思不语。
这位太子殿下虽然远在江南,但对京城的了解却十分深入透彻,他甚至知道赵天一和苏陌颜是同一个人,知道韩舒玄和陆箴以及董刺史的关系,这显然需要极为强大的情报网。而且,单凭她一句“我的掌柜和药材都被恭王扣下”,就能够猜到她心中的设想,这份洞察人心的本事,不可小觑。
这位在朝堂上快要让人遗忘的太子殿下,绝非省油的灯。
在苏陌颜看来,这个人比京城里那两位风头正盛的三殿下和五殿下,要棘手得多。
“太子殿下对天一药铺的事情,倒是知道得很清楚。”许久,苏陌颜抬头,眼眸微眯,若有所思。
赵瑾熙微笑:“我说了,这一年来,赵神医和苏三小姐太有名了,我难免会多一点关注。”
“但是,似乎不止一点关注?”苏陌颜扬眉,眼眸凝霜。
赵瑾熙这次干脆不再说话,只微笑,不语,仿佛是默认,又仿佛是否定,神色温和淡然,令人难以揣测。
苏陌颜再度皱眉。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跟第一眼看到萧夜华时很像,善于伪装,看似温和,实则难以接近。只不过,萧夜华是心中有片空白,所以难以揣测,这个人却是有着太多的欲望和谋算,交织在一起,所以无法一次性看透。这种性格,显然并非苏陌颜所欣赏和喜欢的。
原本只以为是来着是附近州府的驻军统领,却没想到赵瑾熙会在这样,更加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人。早知如此,她宁愿不来驻地,直接进入南州城。
“我想我之前说的应该没错,太子殿下是想让我以为董刺史诊病为名,进入南州城,搜集南州城的详细情报,没错吧?”苏陌颜确认道,已经想要结束这场会面了。
赵瑾熙却悠悠然地道:“在此之前,或许我应该先来解释一下,为何一定要联络到董刺史。南州是恭王的封地,名义上来说,恭王有权决定南州的官员任命,但是唯有南州刺史这个位置,必须要由朝廷决定,一般来说,会是父皇极为相信之人,以防藩王有异常动作。”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并不打算太快结束这场会面,苏陌颜眼眸微敛,并没有说话。
“如果恭王意图谋逆,能够策反董刺史自然是最便利的局面,但是,董刺史是父皇深信之人,而且他的父母亲族乃至长子都在京城,所以,想要策反他很难。而且,我相信董刺史并未投靠恭王那边,所以才会公然宣称重病。”
苏陌颜一怔:“我不太明白。”
当然,如果董刺史投到了恭王那边,绝不会称病不出。但就算称病,也有很多可能,为何就能够证明他并未投向恭王?
“一般来说,如果刺史病重,那么州府事物会交由左右布政使暂代。但是,藩王封地却不行,刺史大印只能由本人保管,使用,如果董刺史病重,无法处理公务,那么南州的一应事务都只能暂停,绝不可能在任何公文上出现刺史大印,一旦出现,必为仿冒,罪同谋逆!”赵瑾熙详尽地解释道。
苏陌颜恍悟,点了点头。
虽然她对州府事务不太清楚,但她掌管过苏府内务,知道府内各种钱账往来,事务经办,都必须要她发下的管事牌子,如果没有这些牌子,苏府内务很快就会堆积如山,甚至彻底瘫痪。想必,刺史大印也是同样的效用。
所以说,董刺史不但病了,而且病得人尽皆知,这对恭王有多么不利,南州的很多事情,只怕会立刻瘫痪。
“董刺史病重,对恭王很多事情都不利,但恭王更不希望董刺史死,因为他的妻女都在身边,还有能够威胁逼迫的筹码。但如果他死了,朝廷必定会派新的刺史前来,同样是朝廷心腹,大概还是孤身前来,无牵无挂更加棘手。”赵瑾熙分析道,“同样,因为妻女在旁,董刺史有顾忌,也不能公然反抗恭王,所以只能靠重病,拖延时间。”
郑必凯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番分析,但心中的震惊却没有丝毫减退。
太子殿下从未进入南州,而他们能从南州得到的情报更少,但就是凭借这样少的线索,太子殿下却能够将南州的情形分析得丝丝入扣,仿佛亲眼所见,实在令人惊叹。
“综上,董刺史的病应该是真的,而且的确十分棘手,恭王也应该真的想要请名医治好董刺史,好用他的妻女胁迫董刺史与他同流合污。所以,苏小姐进入南州后,暂时是安全的,至少,在治愈董刺史之前,恭王绝不会对你动手!”赵瑾熙继续道,“我相信,以苏小姐的医术,治愈董刺史绝无问题,但是,为了自身着想,你绝对不能很快就将他治好,那等于自杀!”
苏陌颜淡然道:“多谢太子殿下提醒。”
“但你要露一手给恭王,好让他相信你的医术,让你继续诊治董刺史。其中的度,我相信苏小姐你能够把握好。”赵瑾熙微笑,“在这个过程中,希望苏小姐能够从董刺史那里得到详细的情报,然后传递给我们。”
苏陌颜沉思了会儿:“如果事情真如太子殿下所料,从我为董刺史治病开始,
治病开始,想必恭王也会派人盯着我,想要传递消息恐怕不容易。”
“苏小姐既然要为董刺史诊治,肯定要开药方抓药,而南州最负盛名的杏林坊就有我们的人。当然,为了不引起怀疑,不能明着传递消息,而是要约定一些只有我们知道的暗号,比如数量为整钱的药材,就是正常的用药,除此之外便是另有含义的暗号。”
赵瑾熙说着,提笔在纸上写了个药材,随即亮出来给两人看。
只见上面写到:“南柴胡三钱半,大黄四钱,冰片五钱半,八角莲三钱半,紫菀三钱半……”
“拿这个方子来说,南柴胡、冰片、八角莲、紫菀为有用的信息,分别取南、冰、八、菀,可以解释为南州有兵力八万。”赵瑾熙笑着摇摇头,“当然,我不懂药材,只是随手乱写,这个方子当然是不能用的,但以苏三小姐的聪慧,和对药材的精通,我想写一张不露破绽又能够传递消息药方应该能够做得到。”
郑必凯连连点头,这个办法的确巧妙而又隐秘。
药量上有一钱半钱的差别,根本不会因引人注意,即便是精通药性的人看了,也只会认为是大夫按照病情调整了药量,丝毫也不会引人怀疑。
赵瑾熙补充道,“如果杏林坊的伙计告诉您,有临州刚运来的药材,那就意味着我们要动手,药材运来的时间,就是我们动手的时间,苏三小姐可以提前准备。”
不得不说,赵瑾熙的确设想的确十分周到。
苏陌颜点点头:“我知道了。”
“在此之前,苏三小姐可以想办法制作一些迷药或者毒药防身,一旦我们动手,第一个攻克的目标必然是刺史府,但是,届时情形混乱,难保不会有危险,有备无患。”赵瑾熙叮嘱道,神情十分关切。
苏陌颜依旧神情淡然:“多谢太子殿下提醒。那么,现在我可以进入南州了吗?”
“……那我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