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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冷哼道:“这种人最让人厌恶,人前装好人背后就咬你一口,照我看,冰琴连冰云还不如。”
士衡连忙附和道:“儿子每日在外头要和人应承,回家里来还要提防丫头们算计,因此儿子才打定主意,将冰云、冰琴还有那些动了歪心思的丫头一并打发出去。”
王妃翻了翻名册,瞅了眼士衡说道:“你可知这些丫头为何有那心思?”王妃见士衡不语,端起茶盏慢慢地拨了拨茶,才缓缓开口道:“世子妃有孕,而你身边并没有个屋里人,这些丫头才动了心思。”
士衡道:“主子未发话,下人擅自动了心思本就是大错,更何况我早就说过不娶侧妃、不纳妾氏、不收通房,这些话太妃、王妃也是准了的。而这些丫头明显把这些话当耳旁风,岂不是不把太妃、王妃同我放在眼里?把太妃、王妃同我当成言而无信之人?”
王妃闻言一窒,她这几日被人撺唆的不是没动给士衡放个屋里人的心思,因此今日此举也有试探的意思。士衡何尝不明白母亲想法,因此不待王妃说话,就故作哀伤地道:“更何况儿子见父王广纳姬妾,不但母亲为此神伤连太妃也为其忧心。小时候,父王宠爱许夫人的儿子,连我都放到了一边,若不是那时我已经被册封为世子,那世子之位指不定能落在谁头上呢?”
王妃闻言拍案而起:“胡说,你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身份高贵,岂是那种山野村妇生的儿子所能比的?太荒唐了。”
士衡叹道:“儿子还记得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母亲怀了身孕,我每日心心念念希望母亲能给我添一个弟弟,结果生生被父亲的姬妾气到流产,六个月大的男婴因此没了。那些日子母亲心灰意冷,每日只能抱着我流泪。”
王妃怔怔地听着,眼角滚出大滴的泪水:“你说这些做什么?”
士衡一甩袍子,跪在王妃面前:“儿子不想再让我将来的嫡子受这些苦,更不想因妻妾争斗而失去我将来的孩子,儿子只想和和美美平平静静的生活,一生只有正妻嫡子便足以。”
王妃叹了口气,弯腰将士衡扶起,摩挲着他脸道:“我儿放心,母亲不会为难你。若是旁人说,有母亲替你分辨。”
士衡行礼道:“谢母亲。”王妃含泪笑道:“傻孩子,你都是因为心疼母亲才会明白这些,母亲很欣慰。那些丫头的事情你回去先别声张,冰云、冰琴两个嫁人还是要回太妃一声的,明日我去廉王府去回下太妃。”
士衡连忙应了,王妃也觉得累了,靠在垫子上挥手叫士衡退下。王妃身边丫鬟菊香见世子走了,悄悄进屋来瞧,见王妃似乎睡着了,连忙上前轻声道:“奴婢服侍王妃梳洗?”
王妃睁开眼道:“菊香,去焚香。”菊香估摸着王妃要弹琴,连忙将琴置好,取了烧透的炭放在香炉中,用香灰埋起来,又取了几片银叶子放在上头,才将香丸放在上头,最后拿雕花绣叶镂空罩罩好,方才退到一边。
王妃轻轻拨动琴弦,先想起新婚时的快乐,又想起自己小产时王爷不闻不问终日不见身影的情形,心里不禁幽怨起来,一曲《玉阶怨》从手下滑出。
南平郡王站在门口,透过珠帘见王妃双眉紧蹙、眼中含泪,弹的又是那样一首曲子,不禁心里一叹,一曲终了,王爷上前撩起珠帘站在王妃面前:“你终于承认你是怨我的。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你逼我纳霜凌为侧妃?”
王妃抬起泪眼,瞪着南平郡王,一字一顿道:“你将她揽入怀中,你将她带到我面前问我是否肯容她?怎么又说是我逼你的?难道我愿意将丈夫推给别的女人?”
王爷冷笑道:“若不是你纵她,她能一次又一次那么容易的就接近到我?若不是你默许,她能时不时当着你的面和我献殷勤?我一直想看你如何处理此事,你却一味的表示不在意,我忍无可忍将人带到你跟前的时候,你都能笑着点头说多一个姐妹多一份热闹。既然你如此大度,那我不多纳些姬妾岂不是对不起你?”
王妃闻言仰头大笑,似乎疯了一般,待她笑够了才看着王爷道:“当日你将她救回,我本是真心待她,替她寻找家人亲戚,可她却告到你那,说我是想赶她走,而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当着她的面喝了我一顿。此后但凡她的事,你总是有些偏见,以为我嫌人家白吃白住厌烦她。我好歹也是王妃,难道怕养一个闲人?人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偏生你不知道,还以为我心胸狭窄。对于她的举动,难道我没有说过,你想想你自己怎么回我的?我以为你已经有了决定,只得对她过分的举动不闻不问,还要佯装大度,维持王妃的脸面。”
南平郡王蹙起眉头退了一步,思索了半晌才说:“当初是我错了吗?”王妃冷笑道:“当日我同你也一心一意,只因为她来了,你就偏了心思,后来更是将她宠上天去,如今又来质问我说是我逼你娶她为侧妃?你也不想想,就她的身份也够资格当侧妃?还不是因为你骄纵惯了,硬要娶她做侧妃,皇上拿你没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了她侧妃的位置。”
南平郡王愣了半晌才支吾说道:“我是气你不在意我,才故意非要娶她做侧妃,当日你只要说个‘不’字,我就不会娶她。我还记得那些日子故意带她在你眼前晃,就是为了让你生气,为了让你开口说‘不准’,可是你只是微笑,你知道当时我对你多么的失望,我甚至怀疑自己在你心中有没有分量。”
王妃冷笑道:“难道我不是如此?当日也和我海誓山盟的,可刚过了几年转头就和别人甜甜蜜蜜,后来更是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接进府来,搞的全天下都知道你南平郡王的花名。”
南平郡王颓废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缓缓地道:“开始是为了气你,后来就麻木了,一个一个的接进来,可是哪个都找不到当初和你的感觉。当初许氏进府的时候,天真烂漫,和你刚嫁给我的时候多像,我拼命地把她当作你,可终究她不是,后来她变的庸俗,还渐渐地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以为我当初把她送走真是因为喜欢你那个远房表妹?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她诅咒你的时候被我听见了而已。”
王妃冷哼了声:“既然这么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其余那些不过是为了气我不重视你才接进府的?”南平郡王缓缓地点了点头。王妃狠狠地拍了下玉案,起身喝道:“当年我小产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有进来看我一眼吗?整整一个月都不见你的踪影,还不是和女人鬼混去了。你宠爱许氏的儿子,甚至将士衡都放在次要位置,堂堂世子,在你心里不如一个庶出的儿子。”
南平郡王将脸埋在手掌里,轻声说:“我那阵子一直住在书房里,我想见你,可是我不敢见你,我看你看到我会伤心会生气。而许氏的孩子,我刚在她屋里歇了起来,就有人来报说你小产,许氏后来传出喜讯,我才想起那孩子是你小产那日怀上的。我总觉得许氏坏的孩子是当日你没的那个孩子,因为我对加倍宠他,也是因为存在了想补偿的念头。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厌恶这个孩子,我才清醒过来,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是当日没的那个孩子。因此我把他交给你表妹抚养,又命人给他下了药。”
王妃闻言惊住了:“那孩子夭折是因为你?”
南平郡王点头道:“那孩子过于骄纵,被惯的没个样子,日后定会给士衡惹麻烦。况且看到他,你就因为想起失去的孩子而郁郁不乐。我那时候想挽回你,可是不知道怎么挽回,我怕你恨我。”
王妃冷笑道:“你以为现在我就不恨你了吗?既然你给不了我一生的快乐,为何当初给我那样的许诺。”
“我以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了,直到那日我听到你弹琴,我才知道,是我错了,其实你一直在等我回头。”从南平郡王捂着脸的指缝里流出的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王妃愣住了,半晌,南平郡王抬起头,走到王妃面前,轻声道:“雪菲,对不起。”
雪菲,是王妃的小名。
为你散尽红颜
王妃听见南平郡王喃喃低语,一瞬间有些恍惚,她往后退了两步,小腿撞到琴案前方凳子上,王妃险险要摔倒,忙回手一按才将自己撑住,被碰触到琴弦发出一声鸣响。似乎被这响声惊醒,王妃垂下眼帘微微一福:“夜深了,王爷该回去歇息了。”
南平郡王一脸地不敢置信:“雪菲,你这是再赶本王?本王已经给你道歉了,你怎么还和本王怄气?”
王妃自嘲地笑了声:“臣妾已经没有心思和王爷怄气了,王爷若是念旧日情分,就请王爷不要再来打扰臣妾,让臣妾过几日安生日子罢。”
南平郡王看着王妃不解道:“王妃难道和本王生分了不成?”
王妃见南平郡王情绪不稳,也不想与他说太多,只疲惫地道:“王爷,一晃快十几年过去了,臣妾心早冷了,不是王爷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挽回。臣妾唯一愿望就是看着世子和世子妃恩恩爱爱,多生几个孩子,趁着我还能动,也能帮世子妃教教孩子。”
南平郡王摇头道:“你终究是不信我。”说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外间丫头见南平郡王走了,忙进来将王妃扶到塌边。菊香轻声问道:“王爷已经服软示好了,怎王妃又将王爷气走了。”王妃斜了菊香一眼,菊香忙低了头不敢再言语,只悄悄瞅了旁边杜嬷嬷一眼。杜嬷嬷是王妃陪嫁丫头,从小就伺候王妃,王妃平日里最倚重她,她说话也能听进去一二。
杜嬷嬷一努嘴,示意菊香退下,亲自帮王妃洗漱,一面悄声说:“王妃熬了这十来年,总算等到王爷心又回来了,怎么又将他推出去了?”王妃颦着眉头道:“看到他就想起这些年事,没得厌烦。而且王爷为人你还不知道,一会儿一个样,这会子在我这说好好,等见了那些个年轻女孩,转头就能将我忘了去。我对他早就冷了心了。”
杜嬷嬷笑道:“少年夫妻老来伴,男人年轻时候难免会风流一些,这上了岁数就能想起妻子好来了。那些个小妖精,只会缠着王爷撒娇卖嗔,王爷不过是瞅着新鲜罢了,过了那劲哪里还会记得谁是谁。府里头这么些年,除了生了碧婷姨娘王氏、生了雨婷张氏一直留在府里,其他哪些不都两三年就被打发出去了。如今张氏已经没了,王爷也有两年多没去王氏屋子了,她除了一个姑娘以外别也没啥指望,晾她也翻不出花来。王妃还有什么可愁?”
王妃叹道:“王爷不过是一时瞅我又觉得新鲜了,想起我当年好了,就跑来奉承我。你看他这些年,哪里是个长性人,说不定过几日又腻歪了,又该冷落我了。与其他被反反复复伤害,还不如就此冷了心肠。”
杜嬷嬷劝道:“王妃,话虽是这么说,但他毕竟是王爷不是,哪里就真能降服了他?这一个来月,你赶了他好几回了,这也于理不合不是。若是被太后、太妃知道了,王妃少不得要被说上一顿。”
王妃笑道:“王爷不会拿这等小事去烦太妃。我就是赶他出去,他也有屋子可以睡,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杜嬷嬷见王妃眉宇间已经有些不耐,当下也不敢再劝,扶着王妃躺下,将床幔放下,悄声把守夜丫头叫到外间屋子,好生嘱咐了一番才家去了。
翌日清晨,元秋睡梦中就听见院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