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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她这样想的不在少数,便有人心急地做出各种献媚之举,比如围在韦太后身边,斟茶递果盒,不时借着动作递个娇滴滴的媚眼给楚楠,或故意抿一丝不乱的鬓发,以显纤细的脖颈和妆饰姣好的脸庞。
众人看在眼中,纷纷被激起了竞争心,争相邀宠市爱。
然而她们一心只想着如何花枝招展,显露自己的优势来争宠,却完全没有发觉,韦太后渐渐皱起的眉头。
范雪瑶心下叹息,傻女人呐傻女人,在太后面前就公然献媚争宠,难道以为韦太后是她们这些后妃吗?
就是外头平民百姓家的婆婆,也不会乐意看到儿子的妻妾当面使出各种手段来争宠的,何况讲究各种礼仪教化的宫闱。这种行为,私下里关起门来怎么做都正常,可是在公众场合,还是有品位的后妃,那就堪称是放浪行径了。
果然,没一会儿,韦太后就借口人多吵得她头疼,让众妃嫔都去看花灯,游耍,不要围着她了。
嫔妃们看到楚楠依然坐在宝座上,没有起身意思,心里根本不想走,可是韦太后发了话,又说吵的她头疼,哪还有人敢冒着损害太后身体健康的罪名继续留下来?只得恋恋不舍的起身,三五成群的或去看花灯,或是坐到不远处吃茶看歌舞。
范雪瑶也欲起身。
“你坐着吧。”韦太后摆摆手,叹了一声道:“还是瑶娘你最伶俐,不似那些个眼里只看得到官家的,放肆的连老身都看不下去了。”
楚楠表情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看向范雪瑶的眼睛里有些尴尬的意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其他嫔妃的献媚被瑶娘知道了,他会感到尴尬,很不自在。
范雪瑶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微深。看她做什么,以她的立场更不好接话的好么!
可是现在就他们两个人,他不接话她也不接话,那岂不是要冷场了?只得温声细语地说道:“娘娘莫往心里去,大家年纪尚浅,今日又是喜庆的大节,开宴饮乐,兴奋开怀之下难免有些失态,平日里众嫔御都是极好的。”
韦太后叹道:“你年纪还比她们小一些,行事得体大方,她们不如你的多了。真不知平日里圣人是怎样管辖后宫的,叫她们这般不知礼数。”话语里颇有些怨言,可不是往日对待许皇后的态度。
听到韦太后提起许皇后,楚楠的表情也没有一开始的温和了,眼底掠过一丝烦意,不欲继续这个话题。开口岔开话题道:“娘娘,总说这些不开心的不是虚度了这大好的节日?不若叫来手本,拣几样娘娘爱听的吧。”
韦太后也觉出了一时失言,在范雪瑶面前说了不恰当的话。听了这话便点点头,顺势道:“也好,把手本呈上来吧。”
女官传了话,须臾便将手本呈递上来,韦太后点了《寿阳曲》《醉太平》,又递给楚楠,楚楠随意点了个《蟾宫曲》,让宫女传递给范雪瑶:“你也点几曲吧。”
范雪瑶颔首接过来,看了看,她不像韦太后和楚楠,顾忌的有些多,既不能点凄凄凉凉的离别曲,也不能点妇怨词,女儿家情来爱去的也不适宜,可时下曲目大多都是这些。思来想去,最终点了一套《青杏子》。
【咏雪】空外六花番,被大风洒落千山。穷冬节物偏宜晚,冻凝沼沚,寒侵帐幕,冷湿阑干。
【归塞北】貂裘客,嘉庆卷帘看。好景画图收不尽,好题诗句咏尤难,疑在玉壶间。
【好观音】富贵人家应须惯,红炉暖不畏严寒。开宴邀宾列翠鬟,拚酡颜,畅饮休辞惮。
【幺篇】劝酒佳人擎金盏,当歌者款撒香檀。歌罢喧喧笑语繁,夜将阑,画烛银光灿。
【结音】似觉筵间香风散,香风散非麝非兰。醉眼朦腾问小蛮,多管是南轩蜡梅绽。
范雪瑶起初觉得许皇后今天会赴宴,毕竟是正月十五日,这时代是很看重这个日子的,是个大节日。宫里设宴,太后、皇帝都在,她堂堂皇后,只要不是病在床上起不来,否则怎么都是该到的。可是直到入宴了许皇后也不见身影,她才明白到,许皇后是不会来了。
想到这里,范雪瑶不禁感到啼笑皆非。
许皇后这举动无疑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不满韦太后下落她,伤了她的颜面和威严。这种心情倒是在情理之中,毕竟许皇后是皇后,自然有她的自尊在。
可是她是不是忘了,她是皇后没错,韦太后却是太后?是她正正经经的婆婆。在这个时代,婆婆要调教媳妇,便是媳妇没犯错,是婆婆错怪了,也该毕恭毕敬受着,规规矩矩谢罪。这才显出贤德孝敬来。
何况她这皇后本就备受非议,男女俱无,还没什么贤德之名在外。她还不夹着尾巴装出个贤良淑德的模样来,反而还和韦太后置气,公然和韦太后不合,岂不是把好好的把柄亲自送到别人手里?
真是,范雪瑶都不知该如何评价许皇后这种做法了。难道她是当太子妃,皇后当久了,识不清本分,没有自知之明了不成?
前朝可有的是朝臣眼巴巴等着她这个无子无德名的皇后失宠下台,她不仅不恪守本分,循规蹈矩,反而还在这里自毁城墙。不可谓不明智。
不过,她自己能找死,她却不能落井下石,相反,她还得雪中送炭,出手相救才行。
不同于许皇后的失智,她可是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没有高贵的家世,家里虽然父亲和叔伯有在当官,但是官职地位,也没有什么党朋人脉,在前朝基本说不上话。她的未来全靠自己谋划。
别看她现在是得宠,可是如果许皇后不是这样无德无能,无品无貌,她要达成目标,儿子做皇帝,她做太后,却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楚楠不是昏君,相反,他是个有思想,有真本事的明君。不是一个宠妃就能任意操纵蛊惑的。
楚楠的确是喜爱她,可是他的喜爱中不失理智,宠的冷静。要他像历史上的一些皇帝,宠爱后妃到听其枕头风,不顾其他,废后抬举宠妃,以及宠妃之子,基本不可能。
她想达成目标,首要一点就要皇后无用,所以许皇后必须留。起码在她的旭儿长大,通晓人情世故,拥有一定基底前,必须保存。
否则皇后一倒,根本轮不到她当皇后。她是嫔妃出身,养育了唯一一个皇子,是封后的一个说法。但是楚煦还太小,根本看不出资质。大臣们更愿意楚楠迎娶新后,诞下真正的嫡子。
到时候最大的可能是楚楠会迎入一位出身清贵之女进宫,封做继后。
不管是迎新后,还是封后宫妃嫔为后,对她而言都是弊大于利。许皇后再不好,看她不顺眼,为难她,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忍得了。同时她有许多优点,比如她已经二十几岁了,而且相貌平平。这基本保证了,仅凭容貌,楚楠对她不会突然生出什么喜爱来。比如韦太后对她也并不喜爱。但是她有最重要的,三个很关键的优点。
一是她无德无能。
没有贤德之名,这点代表她没有什么民望,就算有一些食古不化的大臣拥护,只要没有强盛的贤名,朝臣拥护除了“正宫”一说,就没有别的强有力的说法。
二是她无子。
无子就代表她皇后坐不稳,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便是一个废位的名正言顺的名义。并且前朝大臣不会过于强烈反对,就算有些过于崇尚维护大统的文臣谏臣不依不饶,楚楠也能以这点力争。历史上无子还稳坐后位的有,可因无子而废位的皇后也是有的。
三是她娘家没有很大的权势。
如果她娘家有权有势,那么就算她无德无子,想废了她后位也很艰难,就算达成了,楚楠也会落下骂名,她就算坐上了后位,也会有后患,不得人心。
范雪瑶虽然是抱着利用楚楠的心进的宫,但是人心是肉长的,朝夕相处,楚楠待她温柔体贴,确实很宠她,而且他们还有了个儿子。
所以,皇后她是一定要做的,可不到迫不得已,她并不想让楚楠落下宠妾灭妻,不分是非的骂名。
奸妃,这样的骂名,于她和儿子也都并非好事。
当然,这三点虽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许皇后不得楚楠的欢心。这一点比什么都强。
所谓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便是皇帝,也不例外。甚至更因为他是皇帝,才能将这句话演示到极致。
只要楚楠的心在她这,那么她就拥有优势,就比怎么样的家世都要有利。
范雪瑶深刻明白这点,所以不会允许许皇后在这个时候下台。
花灯确实美,可是这时灯楼上却没有多少人是真心欣赏这处处悬挂的炫丽彩灯的。范雪瑶也是,她正在思忖要怎样补救许皇后这次的失误带来的影响,如果直接向韦太后进言,未免有些打眼。可是韦太后似乎没有提出来的意思,她就没有机会帮许皇后说话。
思来想去,只能走楚楠这条一道了。
楚楠是皇帝,他要帮许皇后遮掩,再容易不过了。而且他是韦太后的儿子,这种小事,她也不太可能会罔顾楚楠的意思。
这一宿,大家直欢宴到三更天,方才各自回去。
范雪瑶和楚楠分开沐浴,沐浴完毕,范雪瑶换了件芙蓉花纹暗纹粉绢寝衣,底下一条紫罗兰丝裙,坐到梳妆镜前,拆了髻,将一头浓密顺滑的乌黑秀发拨散。
楚楠换好寝衣过来,就看见范雪瑶在梳妆镜前,手持宝相花纹象牙梳,一下一下慢慢梳着青丝。闪烁的烛光映照着她花瓣一般秀丽娇俏的脸庞,妩媚柔婉,娇艳欲滴,让他远远望去一眼,便心荡神摇,不能禁止。
“在想些什么,连我过来了都不知道。”
楚楠拿过范雪瑶手握的象牙梳,左手撩起一柳柔顺的青丝,贴着发根梳下,动作虽然不怎么娴熟,但是胜在温柔。
“官家。”
直到他出声,范雪瑶才发现他已经沐浴完毕,站到了自己身后。她微微侧头,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只是眉眼有一丝散不开的忧郁愁绪。
楚楠感觉到她似乎有心事,想不透关键,便关心的问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看你这样愁眉不展的。”
被他看穿了遮掩的情绪,范雪瑶轻叹一声,不再试图隐瞒,徐徐柔声道:“今日是欢喜的日子,妾这般……扰了官家的好心情,实在过意不去。”
楚楠见她果真有心事,心情也随之动摇,遂不急着就寝,搂着她温柔关切地询问。
“可是有哪里伏侍的不顺心?”
范雪瑶摇摇头,犹豫的咬唇,忽然鼓起勇气,小声说:“妾是为了圣人之事心忧惶恐,难以平静。”语气里饱含担忧,害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会触怒楚楠。
听到范雪瑶说的心事是这么回事,楚楠愣了一下,又看她浓密的睫毛不住的扑闪着,满满的惶恐与不安,笑道:“她的事自有她的主意,你为她忧心惶恐什么?”
范雪瑶又摇了摇头,道:“官家别瞒着妾了,妾难道还看不出来太后娘娘的喜怒吗?今日灯宴上,太后娘娘虽然没有言语,可妾瞧的出,圣人没有赴宴一事,显然已经叫娘娘心中动怒了。官家,妾知道圣人此举轻慢,妾也为娘娘感到愤怒。只是,想到圣人身为正宫皇后,却没有一儿半女,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非议,妾便为圣人娘娘感到痛心。圣人娘娘会有这样的行径,实在并非出自她的本心。而是长久的忧虑之下,失了冷静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