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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居然逼死了父亲的生母苏姨奶奶。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怪不得他们刚回来,老太太就这样尖锐地对待他们。
可老太太到底占着嫡母的名头,这样来往交锋,暂时她们或许能避其锋芒。长此以往,父亲恐怕要吃大亏。
“琼枝!”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激动,他唤着母亲的名字道:“琼枝,我们分出去吧。”
这个主意好!
顾重阳不由激动起来,若是能分出去,他们以后就再也不用看老太太的嘴脸了。母亲不用应付恶婆婆,她也不用禁锢在这内宅里面。
顾重阳对父亲的这个想法十分赞同。
“老爷,万万不可!”母亲惊呼出声道:“分家一事,向来只能由上人提出,做小辈怎么能擅做主张?若要分家,除非上人不在了,兄弟才能请阖族长辈做见证分家。如今老太太尚在,焉能分家?”
“我知道,我知道。”父亲显得有些烦躁:“老太太此刻怕正等着拿捏我的错处呢,若我提出分家,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这不孝的大帽子一旦戴在了头上,我这辈子就毁了。”
顾重阳不由默然,大齐朝以孝治天下,不孝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做官。而眼下,他们的困境,只能通过父亲的仕途去化解。
只要父亲仕途顺利,能够外放,他们便如游鱼入海,老太太也鞭长莫及。就算不能外放,哪怕任京官,老太太多少也忌惮些。
最坏的就是眼前的情况,父亲没有个一官半职……
如果母亲有个位高权重的娘家,恐怕父亲也不会被掣肘得这么厉害!外祖家只是商户,又远在南京,实在没有办法给父亲帮助。
呸呸呸!
两位舅舅疼爱自己视如己出,前一世更为自己做了良多,她怎么能嫌弃舅舅的出身?商户又怎么样?舅舅没偷没抢,靠自己的本事挣钱,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不过说起来,父亲真是难得。一点也没有因为母亲的出身怠慢她。母亲这么多年没有生个男丁,父亲也从来不曾责怪过母亲半分。更不曾左一个通房,右一个妾氏,庶子庶女朝外蹦。
看看别的侯府公子,不是眠花卧柳走鸡逗狗成为纨绔弟子,就是像二伯父那样被继母养成弱懦无能的样子,胸无大志只知道混吃等喝。
父亲发奋努力,在嫡母的压迫下走出一条路,后来还坐上小九卿之一的国子监祭酒。
不怪前世别人提起父亲总是竖起大拇指。
不过母亲也很不错,温柔善良,又十分的美貌。
听着室内父母双亲的说话声,顾重阳越发坚定了要改变命运,维护这个家庭的决心。
父亲给母亲上完药之后,就吩咐蘅芜摆饭。
食不言,寝不语。
顾重阳与父亲、母亲沉默无言地用了饭。蘅芜领着丫鬟们刚刚把残羹撤下去,伍嬷嬷就神色郑重地进来禀道:“四夫人,长房来人了。”
母亲闻言,神色一变,立马就站了起来,忙道:“来的是谁?”
“是长房老夫人身边的丁嬷嬷。”
母亲听了,更是如临大敌,连声道:“快请进来。”
这下子,别说是母亲了,就是父亲也脸色一变:“夫人,我们这回太失礼了。”语气中有一丝责备。
“是妾身疏忽了。”母亲歉意道:“老爷快到室内去,丁嬷嬷那里交给我来周旋。”
父亲听了也不答话,转身就朝内室跑,一不小心还还踢到了椅子,趔趄了几下才站稳。
顾重阳见了不由愕然。
父亲已过了而立之年,怎么还如此毛躁?
再说了,长房崔老夫人最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就算我们失礼了,只要认认真真地道歉,她老人家一定不会责怪我们的。
父亲却不愿意面对,反而把事情都推到母亲身上,真不符合他平时稳重的作风。
顾重阳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这事情要从头说起。
顾家分内四房外两房。
内四房分别是大房庆阳侯大老爷顾占鹏、二房二老爷顾占羽、三房三老爷顾占云、四房就是顾重阳父亲这一房。
外两房分为长房与次房。
长房老太爷顾柏与次房老太爷顾杨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个。
顾柏是嫡出,顾杨是庶出。
顾家老祖宗顾岳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得了丹书铁卷与世袭罔替的爵位,这庆阳侯的爵位一路传承,一直传到了顾柏也就是长房老太爷那一辈。
长房老太爷顾柏是嫡子,爵位毫无悬念地落到了他的头上。
可世事无常,柏老太爷成亲三个月之后陪建兴皇帝南下巡察,途中皇帝遇刺,柏老太爷与刺客殊死搏斗,替皇帝挡了一剑,救了皇帝一命,自己却撒手人寰。因他膝下空虚,当时没有儿子,这爵位就由他庶出的弟弟顾杨继承。
顾杨,就是顾重阳的祖父,顾家次房的老太爷。
后来,顾杨又把爵位传给了自己的嫡长子,也就是如今庆阳侯府的当家人顾占鹏。
长房与次房的两位老太爷虽然都不在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分家。
为了区分,府里的人一直称呼顾柏那边为长房,而庆阳侯顾占鹏则被成为小长房或大房。
如今这府里的当家人,自然是葛老夫人。可长房老夫人崔氏,却是葛老夫人的嫂子,若论资历地位,她比葛老夫人还要高。她虽然不大管事,但是整个侯府却没有人敢轻视她。
她是长辈,她们四房外出三年回到京城按理是要去给长房崔老夫人请安的。
昨天她们没去,今天她们还是没去。
如今长房崔老夫人派了人来,她们方想起这碴。论理,的确是父亲与母亲的不是。
不一会,伍嬷嬷就领着丁嬷嬷走了进来。
丁嬷嬷是长房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在顾家、在长房老夫人面前地位超然,别说是母亲了,就是次老太太葛氏见了丁嬷嬷,也不敢拿大。
“四夫人。”丁嬷嬷冲母亲行礼。
母亲哪里敢受,忙上前托住了丁嬷嬷的胳膊,笑语盈盈道:“老夫人身边片刻都离不得嬷嬷,有什么事情找个小丫鬟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劳动嬷嬷您亲自跑一趟?”
“老夫人昨天听说您跟四老爷、四小姐都回府了,特意派我来看看。问四夫人这里缺什么,有没有要补充的。”丁嬷嬷笑道:“老夫人还说了,如果次房老太太今天晚上没有什么安排的话,就让您跟四老爷带着四小姐去长房用晚膳,老夫人说了,要给你们接风洗尘。”
母亲自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心里慌张的不得了。
她的妯娌皆是公侯伯爵府的小姐,只有她一个是商户出身,本来她就觉得自己矮人一头了,所以事事不肯落人话柄。她回到庆阳侯府,带了很多土仪,就连侯府的下人都想到了,唯独忘记了长房。
她本来以为长房崔老夫人派丁嬷嬷来是要羞辱自己,肯定会说一些难听的话。可没想到,丁嬷嬷不仅和颜悦色,还说长房崔老夫人要给自己一家接风。
她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又是感动于长房崔老夫人的通情达理,又是愧疚对长辈的疏忽,又是自责自己失礼还把人家想的那么坏……
28。堂哥生病
“说起来,也是我们的不是。”母亲满脸通红,十分不安:“按说我们昨天回来就应该去给老夫人请安的,只是昨天我们刚回来,手上事情多,就没能过去。原打算今天早上给老太太请过安之后就去长房的,可没想到……老太太院子里有事,又耽误了。”
母亲顿了顿,神色平静了不少:“可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不对。让老夫人昨天白等了我们一场不说,还让嬷嬷你亲自跑一趟。等会我亲自去跟老夫人赔礼道歉。今天晚上我们没有安排,就劳老夫人费心了,还请嬷嬷在老夫人面前帮我表达谢意。”
顾重阳看着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长房崔老夫人是通情达理之人,前世自己名声那么坏,长房崔老夫人还愿意在逆境的时候帮她一把。今天母亲这样真诚地道歉,长房崔老夫人定然不会责怪的。
果然,丁嬷嬷道:“四夫人不必担心,老夫人并未生气,否则也不会让我跑这一趟了。我这就回去了,老夫人身边离不得人的。”
“那我就不虚留你了。”母亲站起来,亲自送丁嬷嬷到门口。
又让伍嬷嬷送丁嬷嬷出门,这才转身回到屋中。
母亲则拉起顾重阳的手,对她说:“囡囡,我们下午去长房老夫人那边请安。老夫人娘家山东崔氏是诗书望族,老夫人知书达理,年轻的时候也是有名的才女。是母亲失礼在先,等会我们去了,你一定不要调皮。要跟老夫人好好说话,知道吗?”
“嗯。”顾重阳重重地点头:“母亲,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会好好跟老夫人请安问好的。”
“真乖!”母亲摸了摸顾重阳的头:“快去睡午觉,等醒了,我们收拾一下就过去。记得让绿萝给你打扮的漂亮些。虽然没有分家,但毕竟是两个房头,万万不可再失礼了。”
“那我把梳篦挑一套带着,我记得大堂姐跟大姐姐一样,都喜欢吟诗作赋,那我就送那套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四季风景花样的吧。”顾重阳道:“我想大堂姐一定会喜欢的。还有蕤大堂嫂,我就送那套十二生肖的吧。”
“是。”母亲笑道:“你果然越来越懂事了。你要是不提醒,母亲都忘了呢。既然你送东西给你大堂姐了、蕤大堂嫂了,那其他人那里,就由我来送了。”
母女两个商量好之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午休过后,绿芜果然将顾重阳打扮一新。
母亲也特意打扮了一下。
她穿着粉紫色绣葡萄纹的立领褙子,酡红色绣花鸟的马面裙。
青丝拢起,梳成翻叠圆鬟髻,露出光洁的额头,越发显得母亲皮肤白皙,容貌姣好。
发髻上簪着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随着母亲走动而摇曳生姿,让母亲那原本就柔美的杏眼琼鼻,柳叶弯眉越发动人。
此时的母亲一扫旅途的辛苦劳顿,令人眼前一亮。
顾重阳有一个好皮囊,她也知道自己的确是长得好看。
可此刻看了母亲她才觉得母亲比她好看太多了。
她不由喃喃自语:“母亲,您可真是漂亮。”
顾重阳呆呆的样子取悦了母亲,她上前拉了顾重阳的手,笑道:“别看了,咱们快走吧。”
父亲也哑然失笑:“这孩子,怎么呆呆的。”
一行人出了院子,来到长房。
一进长房的院子大门,顾重阳就问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顾重阳蹙着眉头,认真辨别这里面的药材,当归、陈皮、黄蓍、人参……
这是人参养荣汤的味道。虽然有所加减,但顾重阳可以肯定,原方就是人参养荣汤。
崔老夫人住的禧荣院,有个梳着双丫髻名叫黄莺的小丫鬟领着她们去。
顾重阳就忍不住那领路的丫鬟:“老夫人身子不适吗?”
“老夫人身体康健硬朗,并无不适。”黄莺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这是给大少爷熬的药。”
见顾重阳脸色露出不解的神色,黄莺又道:“不是嵘大少爷,而是蕤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