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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方少行。
这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未必没看在眼底,只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皇帝一走,都不用旁人提醒,更不用旁人帮扶,他自己一撑枪就站了起来,还随意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远远有些还没来得及走的世家小姐。
此刻只一见他这般潇洒的姿态,还有这一张俊朗硬气的脸,都有一种神魂颠倒的冲动,就连他眼角那疤都觉得好看。
可方少行却不看她们。
待人散得差不多了之后,他才踱步到了一旁看了他半天的陆锦惜面前来。
一身浪荡气不改,但笑:“夫人看了我许久。”
此处是人多眼杂。
陆锦惜站在这里没走,主要是因为永宁长公主。皇帝走了之后,她便不知想到了什么,走到了顾承谦与卫秉乾那边,到了角落里去说话。
毕竟这一位婶母说了要送她一路回去,她还不好走,所以才看了方少行许久。
如今被人当面这么说,陆锦惜面上也不见半点羞涩和尴尬。
她看的目光很坦然,此刻的神情也很坦然。
说出来的话,就更是半点暧昧的意思都没有了,只道:“往日看走了眼,今日才算真正认识了方大人。”
“哦?”
方少行对她的兴趣是从来不遮掩的,一来长得实在是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都好看,二来跟他一开始印象中的那位大将军夫人完全不同。
天下最吸引人的,莫过于有秘密的女人。
眼前的陆锦惜,正在此列。
而他自己,不过是被这谜团吸引的众多俘虏之一。
这样的认知,让方少行心里不很舒服。但越是如此,他越想要征服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尽管……
她是自己昔日顶头上司的遗孀。
全当她的话是夸奖了,他唇边露出几分犹带桀骜味道的笑意:“那现在比起大将军又如何?”
他怎么就这么执着于跟薛况比呢?
陆锦惜实在不明白。
今日来赴宫宴入宫门的时候,他拦着自己不让进,也是问了个差不多的问题。可没想到,走的时候还问。
陆锦惜有些好奇:“我若不回答,方大人不会不让我走吧?”
“倒不会。”
方少行笑出声来,看着意态洒然,可目光落到陆锦惜面上的时候,却忽然浮上来几许浅浅的邪肆,有点开玩笑的感觉。
“比起不让夫人走,方某更想一亲芳泽。”
“……”
这话就说得很露骨,也很过分了。
陆锦惜不喜欢太直白的人,可偏偏方少行从头到尾就没掩饰过对她的兴趣。
若是原来的陆氏在此,遭此轻薄戏弄之言语,只怕早已经气白了脸,说不出话来。
可陆锦惜么……
她微微地弯了弯唇角,晃眼一看左右,笑得讽刺:“我借你两个胆,你试试看?”
“……”
这一回,轮到方少行无言了。
宫门口,大庭广众之下,厌恶他的永宁长公主还没走远,更不用说文臣里那两位顶梁柱还在……
眼见着这一位大将军夫人那微微嘲讽和取笑的姿态,方少行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站着没动,目光却落在了陆锦惜那轻弯的菱唇上。
“我若真敢,夫人该如何?”
“可你不敢。”
陆锦惜懒得回答他,细细的远山眉眉梢一挑,温婉中透出一点冰刀雪剑似的锋锐。
很隐约,可足以在瞬间颠覆这一张脸原本的气质。
这一刻,她不是陆氏,也不是大将军夫人,而是陆锦惜。
微微露出一点獠牙的陆锦惜。
方少行怔住了。
陆锦惜却一笑,懒得在此多纠缠,转身便走。
毕竟不是什么没人的地方,叫人看见她与方少行说两句,还可辩称是因为昔年薛况的关系。可若是太久,未免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方少行是什么神情,她没理会。
前面不远处就是永宁长公主那华丽的车驾。想来她现在与两位老大人谈事情,一时不会过来,但她去车驾附近等,总是没错。
所以脚步一转,陆锦惜便走了过去。
可她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顾觉非。
他手中摆弄着不知何处拿来的一根玉笛,一身藏蓝绣雪白鹭鸶的六品文官服穿在他身上,添得三分官气。
品阶虽不高,可平白给人一种权柄在握的威重感。
修眉狭眼,长指如竹,无损清隽风流。
前行中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
陆锦惜有些错愕。
顾觉非却是好整以暇地将目光抬了起来,从指间摆弄的那玉笛上,移到了她的身上。
完美的面容不见半分瑕疵,就连嘴角噙着的那一点笑意,都叫见者如沐春风。
只是出口的话,就让她有些眩晕了。
“夫人要借我两个胆,让我试试看吗?”
☆、第92章 第092章 骗心
……
他听见了。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陆锦惜看着他,听着他这似乎语气正常却偏夹着一点似笑非笑的话,只有一种诡异的被捉奸的错觉。
可事实上……
她与顾觉非之间至今都停留在相互撩拨的关系上,没有更进一步;且她方才与方少行之间那么一点,实在算不上什么。
这一位纯情的顾大公子,像是有那么点吃醋了?
是了。
还没有过半点情爱经验的顾觉非,介意这种事,应该也算无可厚非。
陆锦惜觉出几分兴味来,一时没回答。
顾觉非也不着急。
他神态之间始终是那种不慌不忙的镇定自若,仿佛自己既没有听人墙角,也并未因为她与方少行之间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暧昧而生气。
甚至还轻飘飘地续问:“夫人猜,我敢还是不敢呢?”
这个问题么,顾觉非自来不是什么俗人,敢他当然是敢的。
只不过……
陆锦惜半真半假地笑起来,五官清丽而明媚:“谁说,我愿意将这两个胆子借给大公子了?怕不是误会了什么吧?”
误会?
顾觉非算是第一次知道“妒火”两个字怎么写,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对手。
至于方少行?
若不是方才注意到陆锦惜看他的眼神着实有那么几分刺眼,恐怕他从始至终都只会觉得这人是个可造的将才,半点不会觉得他竟也有成为自己对手的一天。
这个对手,指的是——
情敌。
且还是最碍眼的那种主动伸手、具有侵略性的情敌。
他问陆锦惜,无非是醋上两句。
可她竟然还敢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不愿意将这两个胆子借给他。
于是唇边的笑意,便淡了许多。
顾觉非左手五指将那玉笛翻转了一圈,动作间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潇洒。
接下来,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陆锦惜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被他牵了手,拉到了近前来,靠在了车驾旁。
温润的手掌,带着些微的凉意,很舒服。
陆锦惜任由他拉着。
人往车驾边上一靠,周围半个侍从也没有,宫门口来往人的视线都被挡住,此处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暗昧起来。
她抬眸望着顾觉非。
顾觉非自然高出她不少,站得一近,便好似将她整个人都笼在了他身影之中。
安然的同时,也有一种无端端的压迫。
妖怪的画皮,一旦完全撕下,内里的模样,是很可怕的。
此刻的陆锦惜并不想领教。
她只问:“怎么?”
“不怎么,只是忽然有些好奇……”
顾觉非垂眸看着她,目光深深地陷入她那一双仿若笼着一层薄烟的瞳孔之中,试图将她这一身美人皮给剥开,看看她那一颗心,到底有没有,又长成什么样。
“夫人觉得,觉非到底有几个胆呢?”
“……”
空气忽然有些安静。
陆锦惜能听到轻风从她耳旁垂落的那一束发旁撩过的声音,也看清楚了此刻顾觉非脸上那浅淡的笑意。
天下闻名、完美无缺的顾大公子,到底有几个胆呢?
她不知道。
但顾觉非自己却清楚得很。
自从游历天下归来,看过边关战报,决意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一切手段除掉薛况之后,他便觉得这天底下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了。
所以,借不借胆,又如何?
墨画似的长眉舒展了开来,自有一种长天过大云的气度,微微勾起的唇角,是几许不经心的散漫。
仿佛此时不是光天化日,仿佛此地不是宫门之前。
他就这么牵着陆锦惜一只手,略略地倾身,不快不慢,好似捉弄一般靠近……
气息,瞬间袭来。
陆锦惜的心跳乱掉了一拍。
不多。
但已经足够令她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警惕来。
顾觉非乃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人,诗文策论,无所不通;算计谋划,无所不精。
但凡聪明人,学东西总是很快的。
情爱这档子破事儿,自然也一样。
那一张没有瑕疵的脸,渐渐地靠近了,陆锦惜能从顾觉非那深黑的眼眸底下,看见自己的倒影。
也许是他这一刻画皮太好,她竟也生出一种难得的迷醉感。
于是没有躲开。
紧抿的薄唇,带着一点甘冽的酒气。
席间他喝了不少。
陆锦惜忽然想,他可能是有些醉了,可偏偏这看着她的一双眼是如此清明,半点没有醉意。
唇碰着唇。
他的微烫,她的微凉。
匈奴的使臣早已经没了影子。
宫门口人也稀稀拉拉不剩下几个。
夕阳开始沉入地平线,只在天边画下重彩的云霞,那泛着红的光芒,映照在两个人的身上,也让他们的影子模糊地交叠在了一起。
陆锦惜借两个胆给方少行,方少行没敢;可如今一个胆没借给顾觉非,他也敢。
在这么一个随时会被人看见、随时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这一吻,可能只是浅浅地一下,但也有可能为他们带来无尽的麻烦……
他让她猜,他顾觉非到底有几个胆子?
陆锦惜没有闭目。
顾觉非也没有。
从距离拉近到没有空隙,他们始终都看着对方,也注视着对方细微的神情变化。
画皮妖对画皮妖。
没有谁愿意低头,更没有人愿意先将自己的画皮剥下,露出真心,任人宰割。
今天的顾觉非,远没有当日三贤祠那般的狼狈。
他在迅速地变得成熟而且从容,试图从猎物,蜕变为精明的猎人……
来将她猎捕。
这种近乎于针锋相对的危险之感,在这静默无言的吻里,忽然就蔓延到了极致。
他吻得很轻。
隐隐然地克制,仿佛出于最纯然的理智。
可偏偏,陆锦惜太清楚了,选择站在这里吻她,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失控。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选得很刺激。
她竟然觉出了一种颤栗。
而顾觉非这般隐忍的克制,比以往任何一次接触,都来得吸引和致命。
浅尝辄止的一吻之后,他便慢慢地退了开。
从容,淡定。
就好像刚才倾身去轻薄她的不是自己一样,有一种置身于事外的疏离。
“顾觉非……”
浓密的眼睫轻轻地一颤,陆锦惜忽然就笑了出来。
“你要不要猜猜,我胆气如何?”
话音落时,她的手已经伸出来,轻轻地攥住了顾觉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