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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就去医房瞧一遍的人还能累晕?这借口真够牵强。
“我的命是命,船上的数万人是命,那几个伤员也是命,你知道本就重病缠身的人,在大海上飘零的后果吗?你这是把他们往海里推,这还不如一剑结果了他们来的痛快!”
西亭说的激动,郑和坐在一旁,只是沉默的听着,不做争辩。
一连串说了不少,但是郑和始终没有反应,西亭看着眼急,腹内怒火烧,索性一拉被子,蒙头睡觉去,不去看这个冷面的阎王。
在这一件事情啊,郑和难能妥协,西亭又不待见他,在床沿坐到了西亭沉沉的睡着,这才掩好了被子出去。
刚下了楼,怀德就迎了上来,一抱拳,只道给伤员的日常用品一应备全,请郑大人过目一番。
郑和应声随他去了,一一点过,又问:“平日里喝的药怎么不见?”
怀德回道:“宫太医正派人熬煮。”
郑和点头,负手欲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身嘱咐怀德:“本官去医房瞧瞧,若是药熬好了,来通报我一声。”
医房内,除了宫太医外,所有的太医俱在,都倚在病床旁低声言语。房间内的气氛万分的压抑,压抑的众人不敢大声言语,皆是声如细蚊,以及伤员们凄惨落寞的脸容。
郑和不忍,但是却不得不做这个选择。他舍不得对伤员们说无情的话,但是身为正使的他,心软便是大忌。
在医房停伫了许久,才有小筷子来报,说是宫太医已经将药熬好。
待郑和来来回回忙通一周,天已快近黄昏。吩咐士兵们将伤员扶上船,郑和停当的空隙,左右一瞧,才发现怀德不在身旁,便问道王景弘:“怀将军哪里去了?”
王景弘也是在四周寻了一遍,摇头:“未曾见到,好歹这些士兵也有他的手下,许是不忍心见,避开了。”
王景弘说的也对,郑和便也不在多加追究。莫说是怀德,便是他此时心里也是酸楚楚,如刀绞一般。
挥手送罢了重伤员,郑和等人起身,船玄上已经悬挂起了红灯,天上的星星也显露了出来。
靠近船头的栏杆处,静静的站着一个人,笼罩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郑和上前,竟是怀德站在那处,他叹气一声,走近道:“怀将军莫要伤怀,本官也是无法。”
哪知怀德却是面上一笑,说道:“郑大人不用自责,怀德知道你的苦楚。下官站在此处,只是在目送昔日的一位友人。”
“哦?难不成送走的伤员当中有怀将军的好友?”
怀德嘴角的笑意浓了一分,却让人琢磨不透:“以前不是,不过日后就是了。”
言罢,转身冲郑和一颔首,走离了甲板。
怀德话颠颠倒倒,听的郑和是糊里糊涂。回头望着怀德远去的身影,他轻轻摇头,只怕是刚刚失了几名士兵,怀德心中忧伤,便不与他多追究。
从离开舱房到此时,郑和都没有时间去西天的舱房看看她,现在得了空闲,第一个想法就是往二楼走去。
刚刚踏上两个台阶,楼梯上倒是急急忙忙的跑下来一人,和郑和撞了个满怀。
“做什么这样惊慌?”不愧是习武之人,郑和身子一晃,已经站在了甲板上,皱眉看着跌跌撞撞站不稳的小筷子。
小筷子一见郑和,面上更加的着急,一手指着二楼,结结巴巴道:“郑,郑大人,西监副,她,她不见了!”
“谁不见了?”小筷子慌慌张张的模样让郑和心头一阵,急忙催问。
小筷子吞了吞口水,道:“西,西监副,不见!”
轰!郑和只觉得头脑里一嗡,如一声平地雷炸开。脚下不稳,急急的问道:“可有四处寻找,许是散步去了呢。”
小筷子道:“宫太医方才熬药,特地让我将西监副的药也熬了,熬好小的就给送过来,哪知西监副并不在房间,小的是将二楼寻了个遍也是没有找到啊,所以才慌慌张张想找大人您去了。”
“不在楼上,或许下楼来了呢,快多派些人寻找一番。”闹瘟疫的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又突然不见了呢。
嘱咐了小筷子,他箭步冲到楼上,果然,舱房里不见了西亭的身影,再一摸被褥,已经凉了。
莫不是因为他送走了患瘟疫的伤员,她又置气,躲在船上哪一处不出来了?
如此想着,郑和匆匆的去找宫子尧,问道:“你上次是在何处找到的亭儿?”
正忙着的宫子尧一头雾水,回问:“好好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郑和急着知道,言简意赅道:“亭儿又不见了,我找不到她。”
“又不见了?”宫子尧扶额,这女人玩失踪上瘾啊?想了想,遂道,“郑兄莫急,许是又和你闹别扭了,你去船尾处找找,我上次便是在那里找到她,我也出去四下找找,找到我就立即带她来见你。”
一时间,船上闹哄哄,王景弘也立即得到了消息。几多人在船上寻了一遍,几乎是将宝船翻了一翻,也没有见到西亭的身影。
“下午明明还在舱房里休息,我看着她睡着才走出来的。”宝船虽大,但是一个人也不是小的,怎么可能这么多人找不到一个女子呢?
“再仔细的去找找!”王景弘急急的冲着回来的士兵们喊道。
士兵们忙转身要出去继续找,从外头正巧的走进一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怀德怀将军。
只听他大声说道:“都别找了,我知道西监副人在哪里。”
怀德的一语如春雷一声响,惊得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个个都直愣愣的看着他。
郑和第一个反应过来,忙问:“怀将军在哪里见过西监副,快快说来吧。”
怀德不急不缓的扫了众人一眼,往郑和面前又近了一步,这才说道:“回禀郑大人,西监副此时并不在船上。”
不在船上?郑和有些不明白:“你说西监副不在船上?本官有些不懂,还请怀将军指点一下。”
怀德一直盯着郑和的眼睛发笑,突然眼眸一转,变得冷厉,回道:“西监副已经随着重伤员的船走了。”
“随船走了?”几乎是从喉咙里咆哮出来的话语,怀德站在甲板上说的那两句话,联系西亭不见这件事情上,原来怀德早就知道西亭失踪的事情。
王景弘也是双眉紧锁,说道:“载着重伤员的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船上有西亭在呀。”
怀德见众人不信中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郑和,道:“今日傍晚,西亭自己来找的我,让我想办法送她下宝船,和瘟疫的伤员一同下海。我老粗人,说实话,一直记恨着她,况且,这船上一直有这女人在,也是灾祸连连。我虽看她不满,但毕竟是皇上钦点的钦天监监副,故而一直忍着。这一回她自己求着我送她下船,我何乐不为,索性瞒着郑大人,将她藏身在了储备的物品之中。”
“混蛋!”怀德话未说完,捏着信封的郑和早已怒不可遏的挥起拳头,一拳捣在了他的肚子上。
怀德吃痛闷哼一声,半天也没直起腰。
郑和怒眼看着他,手中的信封已被撕开,里面一张纸只有寥寥几个字,却正是西亭的笔迹!
“来人!怀德携恨私报,藏匿本官的夫人,将他给我关押起来!”郑和伸手一指怀德,没想到第三次关押怀德,竟又是为了她西亭。
郑和的拳头捏的紧,青筋暴涨:“快快派船下海,寻找西监副!”
西亭必然是要找的,但是郑和盛怒之下,要将怀德关押起来,王景弘等人觉得不妥。和宫子尧一对眼,王景弘拉过郑和,低声道:“郑大人,若是因为西亭就将怀将军关押起来,将士们定然心中愤慨,以我之见,还是将怀将军暂时禁足在舱房吧。”
“莫要替他求情,此事不依,将怀德押下去!”不愿多说一个字,他此时焦急的是西亭,为了寻找西亭,在船上已经耽误了近一个时辰,不知道此时派船过去,还能不能追的上!
☆、91 死太监后悔不已
告别了大明船队的众人,六名坏血病伤员皆是有气无力的依靠在船沿上,有些甚至盯着远方默默的流泪。
船不大,但好歹也有底舱,有舱房,遮风避雨是可以的,可是也许他们再也回不了大明的家了,不由人愈加的悲愁。
心灰意冷,便无心去管船往何处走,就在众人随船任意漂泊之时,底舱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众人以为是老鼠跑动,并不去理会,哪知刚刚这般想,底舱里露出一脑袋,紧接着整个身子钻了出来。
“西监副!”离得最近的人诧异的喊道。
西亭一身男装,负手站在众人的身旁,正笑眯眯的看着大家。
有名伤势并不太严重的伤员,艰难的站起,揉了三遍眼睛看着西亭,一次两次三次,次次入眼的都是西监副。
“我没看眼花吧?”
西亭笑着摇头:“你没眼花,正是我。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伤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直着眼睛支支吾吾答道:“小,小的焕成。”
西亭点头,看着一圈皆盯着她看,嘴角大张的伤员,清声道:“我是受了郑大人的吩咐,上船来照顾你们,待诸位病情好转,再与郑大人汇合。”
“真的?”对于刚刚被抛弃,以为再也回不到大明,见不到亲人的伤员们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看着眼前的一个个,从惊讶转变为欣喜的表情,西亭也是舒心一笑。谁都不喜欢背井离乡,更何况是被抛弃在茫茫大海之上。
“只要你们配合我的治疗,我们一定能尽快的回到宝船上去!”
“好!”
振奋人心的大喜事总能让大家心生斗志,名叫焕成的伤员更是乐的,屁颠屁颠的跑去控制小船。
船上虽然有豆子,有药,但是这样补充维生素c还是有些缓慢,左思右想,西亭决定找绿林登岸。
“焕成,看看这海域附近有没有绿色的海盗,咱们得登岸去。”
焕成自身的伤势并不太严重,加之西亭这几天为他精心的调理,坏血病症状已经大有好转,因海啸受的伤也好了七八层。
也正是他的好转,让其他人看到了希望,一心一意的配合着西亭的治疗。
西亭一边眺望着海面,一边解释道:“船上的豆子和淡水有限,这样一直在海上漂下去,只会坐吃山空,咱们要想办法找找绿岛,到岛上找找有没有新鲜水果,这个对病情恢复可是大有帮助的,还可以找找有没有水源,补给一下淡水。”
焕成一听,恍如大悟,说实话,他很佩服西监副的胆量,当别人对他们避之不及的时候,是西监副敢于站出来,为他们想良方,治病情。
在小船上漂泊了这么久,有些伤员病情严重,西监副不仅细心照料,甚至帮他们浆洗衣裳。
在他们心中,西监副虽为女子,却如同仙女庙里的仙女娘娘,能带给他们好运和平安。
而另一边的宝船上,短短几日,有一人却如同老了十岁一般。
郑和坐在西亭的舱房内,眼神呆滞的望着空无一人的床,眼睑微沉。
自那日派人追赶伤员的小船,可是正值夜晚,饶是多艘船只一同下海寻找,也未曾看见。
也就是从那一日,他的身旁失去了亭儿。一想到亭儿身处满是危险的大海之上,他的心就揪起来的痛。
西亭的个性是倔强的,她当初求自己留下那些伤员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自己不答应,西亭一定会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