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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庄户人家来说,有井有田便有了活路,就能够看到希望,因此家里有一口井对于宋氏而言无异于家族兴旺的开始,两个儿子一个做了军中的小吏,另一个也能干活儿养活自己了,等过两年儿子们都成了亲,再生下孙子,那她这一辈子也算是熬出头了,将客人们都送走以后,她一个人躲在屋里对着公婆和亡夫的牌位低声哭了许久。
温华看到宋氏掩面而哭,她虽然不太能理解,却还是明白宋氏这是在发泄情绪,她轻轻放下门帘,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院门关好,把鸡都轰回鸡窝里,把厨房收拾干净,倒了热水给自己洗脸洗脚擦身,又端了半盆热水回到与宋氏同住的东屋,宋氏正红肿着眼睛坐在炕上做鞋,炕桌上的小油灯忽明忽暗……
她爬上炕,把两人的铺盖铺好,又摊开凉席,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婶子,今天忙了一天了,早些睡吧。”
“好,等我缝完这两针,”宋氏口里应着,手上却是不停,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了看困得摇头晃脑的温华,“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再睡。”
温华勉强睁开眼睛,胡乱点了点头,“我睡了。”随即仰倒睡着了。
“小白菜儿啊,叶儿黄啊……”温华热得脸红彤彤的,背上都被汗浸透了,她一边哼哼着小调,一边拿着小铲子把长成的鲜嫩嫩的小油菜齐根铲断,抖一抖沾上的泥土,再收进身旁一个小竹蓝里面。
这块菜地约有一间屋子这么大——其实原本比现在还要大两倍,可是小黑驴没有地方待,而且宋氏想养两只羊,所以把大部分的菜地都清理出来,围上了新栅栏,盖了茅草棚,要拴驴养羊。
“你手里拿的明明就是小油菜,却去唱小白菜,嘁!”朝益砍好柴火,倚在篱笆上抱着胳膊,“这些也差不多了吧?够炒的了。”
温华看了看,篮子里已经装了大半了,也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拍拍衣裳,提着篮子来到菜地的一角,那里背光,有一个方桌大小的简易棚,棚顶搭着草苫子,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一些一尺多长的烂木头,木头上面长着一朵朵黑木耳,温华捡肥厚的摘了几朵,又把草苫子重新盖好。
用麻绳把篱笆门系牢固,她转过身来,“你们今天学的什么?”
朝益懒洋洋的搓搓脸,“先生教了《简兮》,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怎么了?”
“是《诗三百》里面的么?能教给我么?”温华瞪大了眼睛,恳求的看着他,能有机会识字,她还是很愿意的,对于繁体字,她虽然认识,却不会写,而且秦丽娘的记忆越来越淡薄了,她在努力回忆的同时还必须自己去学些东西。
“行啊!”朝益答应的倒是很爽快,不过他还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有几个小姑娘认字的?你还真是怪!”
“哎呀,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一定要教我!”她笑得灿烂,她自己的《三百千》已经看了许多遍了,可《诗经》里的许多篇章是她从前没学过也看不懂的,如今有机会能学就一定得抓住。
屋子里比较闷,吃好了饭,朝益搬了张小桌子,摆好纸笔,温华收拾好碗筷,擦干净手坐到了小桌前,朝益取出自己抄写的《简兮》摊开在桌子上。
国风·邶风·简兮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左手执籥,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温华认认真真的把这篇《简兮》抄在自己装订的本子上,又仔细核对了一遍,“朝益哥,这首诗讲的什么意思呀?”
朝益想了想,“先生文绉绉的也没有说的太明白,不过大致的意思应该是这样的:鼓声响个不停,即将表演万舞,日上中天,舞师列在前面,身形强健又魁梧,在公庭表演万舞,他强壮如同猛虎,手执缰绳真英武,左手拿着笛子,右手挥动雉羽,脸色红润如同赭土,国君赐予美酒,榛树长在山上,苦苓长在低湿地,心里思念的是谁,是那西方的美人,那美人啊,远在西方的人。”
听了这样简单而直白的解释,温华顿时就被这优美而热情的诗句吸引了,觉得心脏咚咚咚的跳得极快,原本不明白意思的时候,看它如同看天书,一旦明白了,顿时就仿佛看到了一个伟岸的男子在众多的公侯面前舞蹈,毫无惧色的展现他的阳刚之美,即便受到夸赞和赏赐亦面色如故,真英雄也!
温华一向喜欢皮肤白皙的人,那些肤色黯淡的人在她眼里总是容易被忽略,即使在她面前晃个十圈八圈的,她也记不住。然而见此诗文,也令她不由向往起了那“赫如渥赭”的美人……
说闲话被训
“喂!喂!”朝益见她笑的傻呵呵的发愣,便推了她一下,“发什么呆呢?”
“啊!”她吓了一跳,从遐想中惊醒,顿时觉得脸烫烫的,掩饰道,“推我干嘛呀——!”
“嘁,你想什么呢?”说着他伸出胳膊,“我袖子破了,帮我缝一缝。”
温华看到他袖口上的确有磨破的地方,便端来针线簸箩,见他只是抬起手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不由盯着他,“脱下来,你穿着我怎么缝?”
其实温华挺无所谓的,在她看来光身子的人不过就是一副人体躯干,她中学时的生物学一向听的很认真,还学过一段时间的美术基础,不要说脱衣,就连骨骼和肌肉分布她也能大致的画下来。
朝益却脸红了,瞪了她两眼,催促道,“就这么缝吧,这会儿我又没有别的衣裳……”
温华转身回屋,找了件邓知仁从前的旧衣裳丢给他,“先换上,一会儿就能补好。”
温华把朝益换下来的衣衫里外仔细看了一遍,这件上衣一股汗味儿,有些地方针脚松了,就给他再缝紧些,两只袖子的袖口都磨得厉害,就找了块颜色相近的棉布贴在袖口上缝结实了。
夏天容易出汗,不注意卫生的话就容易生出皮肤病来,这小子看来是不知道这些的。
“天这么热,最好是每天都擦洗擦洗。以后你的衣裳脏了就拿过来吧,我给你洗,你总穿这汗湿的衣裳,要生病的,到时候身上黄一块白一块的就太吓人了。”等朝益重新穿上他那件补好了的上衣的时候,温华说了这么一句。
他脸色更红了,手足无措起来,憋了半天,“不……不用了,我自己会洗!”
她瞥了他一眼,“我平时也是要每天洗衣裳的,你就别客气了,大不了你多教我几个字就是了,就这么说定了!”
一向口齿伶俐的朝益变得呐呐无言,温华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场面便冷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就听朝益清了清嗓子,“听说婶子要养几只羊?”
温华点点头,心道那篱笆不还是你们哥俩儿帮着弄的么?怎么会不知道?但知他这个样子必是有话要说,便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朝益又顿了顿,才道,“这时节没有羊崽子,等到了秋天集市上才有卖的……”
温华点点头,“我知道,婶子跟我提起过,说那正是羊儿产崽的时候,不过咱家有好几年没养羊了,她想买带崽儿的大羊,这个我也不懂……”见他不安的样子,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朝益抓抓耳朵,说道,“我今天在学堂听良子说他家想要卖羊,我想着婶子不是要买羊么?他家这个时候卖羊肯定卖不上价钱,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让婶子去看看。”
温华瞪大了眼,疑惑道,“这个时候卖羊?为什么啊?不是羊生了病吧?”
朝益吓了一跳,“不会吧?我听他说是他大哥要成亲备彩礼,一时凑不出钱来,就想着卖一些,他家里羊多着呢。”
“既然这样,那你就跟婶子说说呗,”她朝屋里轻抬下颌,“只是别让人觉得你太急切,好像是你要卖羊似的,到时候婶子就不好跟人谈价钱了。”
“这我还能不知道?”他站起来,朝她摆摆手,叮嘱道,“先别告诉婶子我跟你提过。”
她一挑眉,这有什么的?告不告诉我有什么关系么?
朝益却不理她,进屋去了。
过了一会儿,宋氏果然喊她,进了屋,宋氏正坐在炕上,朝益坐在旁边的一张小杌子上,微微抬头看着她。
“婶子?”
宋氏拍拍炕沿,“上来坐。”
她隔着张小炕桌挨着炕沿坐下了,看看朝益,又看看宋氏,“什么事呀?”
“朝益说他学堂里的同窗——就是西边百旺家里要卖羊,正好咱家的羊圈也盖好了,我想着买上几头,等到了来年家里也多了项收入。赶明儿你陪着婶子去看看。”
她赶紧点头,想起那些五花八门的动物瘟疫,觉得还是谨慎为好,“最好是不容易生病的羊!”
宋氏失笑,“谁也不愿意那些畜生生病呀!”
温华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多余,嘿嘿笑了两声就不说话了。
朝益张了张嘴,终于小小声的喊了一声,“婶子……还有件事……”
宋氏见他欲言又止,笑道,“你这孩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是缺什么了么?”
朝益赶紧摇头,“不是。七哥和我上次出门回来,爷爷给的钱还剩下了一些。我们看外面来的那些货郎的货在咱们庄上卖得贵,可在城里就便宜的多,二哥说他们虽只是赚些辛苦钱,可一年下来也有十余两银子。我们的钱也不多,只够买两头猪崽或羊崽,等养大了卖了钱,学堂里的束脩就有了。”
宋氏想了想,“你们还是养羊吧,把羊放出去养,晚上回栏就是。”想到他家没有羊圈,于是问道,“你打算养在哪儿?你家羊圈不是改成猪圈了么?是养到你奶奶那儿还是你七哥那儿?”
朝益却摇摇头道,“先前跟爷爷提了一回养羊的事,爷爷同意了,只是说既然我们自己出钱,就自己想办法找地方——婶子,能不能把羊养在你家?平时放羊割草的活儿我们包了,我们俩一个放羊,一个打柴割草,两不耽误。”
宋氏面对这个请求有些为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婶子跟你直说吧,不是婶子不愿意帮你们,你们平日帮婶子挑水打柴,你姨已经不高兴了,若是再帮婶子放羊,外面的人即便不说什么,你爹你姨也未必愿意啊。”
温华沉默了,宋氏的顾虑不是没道理的,万一人家家长来闹,又怎么解释?然而看到他失落的样子,她心里也替他难过,遂轻轻扯了扯宋氏的袖子。
宋氏没有看她,又道,“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还得跟你奶奶商量商量,要是她同意了,你们尽管养着,要是不行,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如何?你们哥儿俩还小,趁着现在脑筋好用多读两年书,将来不管到哪儿都不会受亏待,赚钱的事过两年再忙活也不晚,你爹总不能亏待了你不是?”
朝益点点头,眼眶红红的,沉默了许久抹抹眼睛说道,“婶子,我也不想整天这样,可是学堂的李先生说了,只要能考上了秀才,就能得一块地,每年还能从官府领到一笔钱,捐税也少得多,先生说我还需再努力些。我就把这话告诉我爹了,可我姨说李先生二十多岁中的秀才,若是我也要到二十多岁才中秀才,家里养不起,让我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本来没想着用那些钱,可七哥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