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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夫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她可知道这老婆子不是个好相与的,这老太太抓了孟家的中馈这么多年不放手,这孟老爷子院里只有一个姨娘,满府里出息的都是她的血脉,别说正面杠上了,就是被她台风尾扫到也吃不消。再说这堂兄堂弟可绝不是三房的那几个,说的那是孟家远支的一辈,破落的比自己还不如,她可不敢要。
“呵,亲家太太这一提醒倒是让我想起来,我家大姐儿秋漪也还没着落呢,这长幼有序,该一个一个来!”闵夫人立马抬出了庶女闵秋漪,反正不是自己生的,死活与她何干。
气氛又恢复了其乐融融。宜珈看的目瞪口呆,这闵夫人分明就是个升级版的晏太太嘛!当年她娘的手段都是师承孟老太太的吧!
哦,我的祖母,您昧着心把儿媳当女儿的本领真是让我五体投地啊!
每一个顺利熬成老太太的女人都是宅斗里的战斗机……
真情假意
“大姑娘、二姑娘、闵家姑娘到。”随着家丁的声音响起,宜珈眼尖的发现谢氏虽然举止仍得体大方,但手指还是看得出一丝丝颤抖。哪个当妈的十年没见过自己闺女都得手抖!谢氏没抖成女版霍金,宜珈都觉得这简直是奇迹!
打头阵进门的是四个青一色浅绿色衣衫梳双丫髻的妙龄丫鬟,随后入内的是两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一个穿着水蓝色蝶戏水仙裙衫,浓密的黑发盘成了中规中矩的双刀髻,髻上缀着几颗碧玺宝石发簪,皮肤白皙,五官秀气,气质端庄,眉眼间依稀有几分谢氏的影子,想来就是她大姐姐宜琼了。
另一个女孩着嫩黄色乳云纱对襟衣衫,头上挽着时下流行的高椎髻,又用浅粉色绸线松松垮垮的扎起,眉间微蹙,肤色有些苍白,樱唇削薄,一言一行中颇有点弱柳扶风的味道,若是猜的不差,这位就是大伯的遗腹子二姑娘孟宜琬了。
宜琬身后跟着两个矮了半个头的小姑娘,看着倒也标致秀气,可举手投足间却没有宜琼和宜琬那种浑然天成的大气之感。稍大的那个处处透着股小家子气,举止也放不太开,显然是常在家中受气的庶女秋漪,而小的那个和则闵夫人一样,右腮有颗小小的黑痣,眼里透着股傲色,看穿着打扮比另一个强了不少,应该就是闵家的嫡小姐雪融了。
孟家的两个姑娘见了满屋子的人也不紧张,规规矩矩的给长辈请安。
“宜琼(宜琬)给祖母、大伯母(母亲)请安。”小姑娘半福了身子,低着额头,动作很标准。
闵家姑娘也跟着行了礼,神色却不如孟府姑娘自如,秋漪低着头一幅不问世事的模样,雪融则大着胆子频频望向谢氏和宜珈,间或用眼神向闵夫人询问。
“快起来吧,看看谁来了,”孟老太太这话是对着宜琼说的,然后又指着怀里坐着的宜珈说,“这是你们六妹妹宜珈,宜珈,这是你大姐和二姐。”
宜珈顺从的喊了人,好奇的看着两个女孩的表情。大姐宜琼的表情有点僵硬,即便知道对方是自己的生母和亲妹妹,可前一个在她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的时候就抛下了自己去了千里之外的山东,另一个是压根连面也没见过,对着陌生的亲人宜琼心里说不别扭那是骗人的。好在十几年来的淑女教养已经烙在了骨子里,宜琼用规矩得令人发指的礼仪拜了谢氏,镇静地应了宜珈一声“六妹妹好”,随后便自如的走到老太太身后,温婉的低着头不再言语。
宜琬的反应更加自然,她恭敬的向谢氏行了礼,顺便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宜珈,见宜珈口齿伶俐,长的又圆润可爱,心下对这个小肉团并不反感,便对宜珈的问好微微一笑以作回应。
站在一旁的雪融见没人搭理自己就一溜烟跑到闵夫人身边,嚷着要吃桂花糕,闵夫人有心让谢氏留意雪融,自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闵夫人拉着雪融走到谢氏身旁,挤出个笑容对着谢氏介绍道:
“亲家妹妹,这就是我家雪融,今年也虚满八岁,见着的人都赞个好呢。”说着还将雪融推到谢氏面前,雪融有些疑惑的看向母亲,受了母亲一记眼风后不太甘愿的给谢氏行了礼。
此话一出,二姑娘宜琬立刻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这下黑手的还是她亲舅母。她这舅母自带着两个表妹投奔孟府以来,这些年没少问母亲讨要钱财,母亲念着与舅舅一母同胞,对着幼年丧父的两个侄女儿也多加照顾,钱财乃身外之物,宜琬本也不十分看重,但这几年来随着秋漪和雪融渐渐长大,舅母的心也就跟着大了,她倒没想到舅母居然痴心妄想的将算盘打到了二房嫡长子身上,这是要霸占整个孟家么!宜琬怒其不争的看向母亲闵氏,都是母亲的一味迁就才将舅母的心贯得这么大,闵氏感觉到了女儿的不满,有些不敢看宜琬。
宜琼也虚岁十二了,在古代算是大姑娘了,焉有对这话不明白的道理。事关自己弟弟,宜琼也抬起了眼睛有些着急的看向母亲,想看看谢氏作何反应。
谢氏的一颗心都扑在宜琼身上,见女儿看向自己心里是又惊又喜,鼻子又有些塞住的感觉。谢氏知道,此时将这件事处理的好,在女儿心里绝对起着加分作用,得让女儿对自己先有好感,自己的话宜琼才能真正听进去。
谢氏深呼了口气,忍下对女儿的思念之情,脸上挂起笑容,仔细的看了雪融两眼,然后笑着夸道,“亲家嫂子家的姑娘果真是个不错的,”说着便褪下了左手上的白玉圆镯塞到雪融手里。
闵夫人见那白玉镯子浑圆剔透,必不是凡品,又见谢氏态度亲切,心中顿时一喜,想来谢氏当真对雪融有几分欢喜。
谁知谢氏随即脱下手上另一只玉镯,招招手示意闵秋漪过来,笑的更加和煦,“姑娘们是大嫂的侄女儿,也就是我的侄女儿了,若不嫌弃,姑娘们就跟着嫂子一样喊我一声姑姑吧。”
闵夫人刚挂起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紧紧掐着手里的丝帕,谢氏对秋漪和雪融这般一视同仁,表面上是认同闵家家风,认为嫡庶教养的一般的好。可实际上,在她眼里,甭管你嫡出还是庶出,她一个都看不上,这才会对两个女孩一碗水端平的对待。
孟老夫人听了一耳朵,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可拍着宜珈的手更轻了;宜琬有些感激二婶没当面给大房难看,闵氏的脸色一如既往的灰白;而宜琼看着谢氏,眼睛里有了些亮晶晶的闪光,对谢氏的好感也上升了一点。谢氏看着眼里写着佩服的大女儿,心里长舒了口气,对大女儿报以微笑。
孟府闵氏的屋子
“娘,你嫌我们大房在这个家丢的脸还不够么!”宜琬将青花瓷茶盏重重地敲在八仙桌上,眼里的失望藏也藏不住。
闵氏听着女儿的抱怨,心里也有些责怪嫂子举止不当,可是想起闵夫人对她许诺的未来,闵氏不禁有直起了背脊。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必不会害了你。”一向软弱的闵氏难得拿定了主意。
“娘!舅母到底给您灌了什么**汤,您对她就这么言听计从!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舅母的那点心思,别说二婶了,祖母第一个就不答应。”宜琬知道闵氏这府里最怕的就是老太太,希望借着老太太压住闵氏别替人做嫁衣。
闵氏是个典型的逆来顺受的古代女人,也就是她的这份温驯才让孟老太太看中,从诸多闺秀里脱颖而出当了这孟府大奶奶。孟老太太想的是长媳好拿捏,将来当家作主的还是自己,不至于受制于人,却不曾想长子早亡,留下闵氏孤儿寡母做了她人的跳板。
原本就算给闵氏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挑战老夫人的权威,可闵夫人的建议太有诱惑力了,容不得她拒绝。她就宜琬这么一个女儿,纵有堂兄堂弟,可哪个会全心全意为宜琬着想,怕是还没等她咽了气,宜琬就是死在了夫家也没有人过问。闵氏知道嫂子的主意根本是为了自己、为了雪融着想,可若雪融真做了未来孟家的女主人,多多少少看在自己的帮助上也会对宜琬照应一二,闵氏要的不多,只求雪融能在宜琬苦难时帮上一把她就知足了。
至于这孟家,谁爱要谁要,这一辈子她守着自己的嫁妆,守着宜琬就这么过了。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子,夫死从子,她是个无父无夫无子的不详人,不想也不屑争这些个阿堵之物。
“娘,你倒是说句话啊。”宜琬有了些脾气,作为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又早年丧父,宜琬的心思很敏感,凡事都做到最好,举止打扮也是同龄人中颇为出挑的,因穷困亲戚而遭人取笑是宜琬绝对忍受不了的。
闵氏看着宜琬,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宜琬,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闵氏语气坚定,神态严肃。
宜琬有些发愣,似是不明白母亲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将脸埋在了闵氏怀里。
闵氏轻轻搂住女儿,眼里的泪水不小心滴落,打在了宜琬的衣衫上漾出了一小滩水渍。
既然老天爷这么狠心,让她们母女失去丈夫失去父亲,这般无依无靠,那么她们就只能依靠自己,自寻生路!
京城的孟府是个四进的宅子,闵氏寡居,带着女儿独居在内府第四进的东院,闵夫人前来投奔小姑子,老太太便安排闵夫人母女三人挨着闵氏居住,在第四进的院落砌了墙,开辟了个三间的独立院落,开有通往大街的小门,供闵夫人家里人进出。
这会儿子,闵夫人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生着闷气。看这谢氏和老太太的态度,似是都不愿娶雪融过门,难道这么大的家业要白白便宜了外人?闵夫人可不甘心,在她眼里,闵氏是孟家的大奶奶,这孟家的一切都是她的,而闵氏又是闵家女儿,雪融也是姓闵的,这一笔写不出两个闵字,闵氏的还不就是雪融的。要不是闵氏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光得了个闺女,自己如今又何苦低声下气去求谢氏。说到底,还是这大姑子没用,累的自己要低三下四。
想着想着,闵夫人又恨上了闵氏,全然忘记了当初闵氏接济自己一家的好心。闵氏心思一转,在她看来外甥女宜琬是嫡出,自己女儿雪融也是嫡出,雪融没了父亲,这宜琬也是一样,就算孟老太爷官居一品,可闵老爷子身前任扬州知府也是独霸一方。即使雪融嫁不了孟家的少爷,也与宜琬将来的夫君是差不了多少的,又或许,人家看不上宜琬这病歪歪的样子,更喜欢活泼健康的雪融呢?
闵夫人心里得意的盘算着,已然把宜琬未来的良人戳上了自己的印章。这雪融嫁得孟家自然最好,这嫁不得,不还有个好表姐么,想来她表姐必会让着自家可怜的妹妹的。
平鎏侯府
京城的孟府宅子不比山东的大,气质底蕴也不如山东老家深厚,可这规矩却比山东大多了。
食不言寝不语这条规矩宜珈从小就遵守,可宜珈不知道的是,京城孟府餐桌上每个菜色都有定量!一个菜能最多夹三筷子,宜珈用她专属的象牙小勺子欢快的舀着滑滑的葱花瑶柱拌豆腐,舀到第三勺的时候孟老太太打量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第四勺的时候,大姐姐宜琼微微侧目,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第五勺的时候,整个桌子上的女眷都停下了筷子,静静的盯着宜珈。宜珈神经再粗也能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