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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应当也是傅六最需要照顾的时候。
殷红豆发呆神游,夫人太太们的聊天,她只偶尔听几耳朵,捕捉要紧信息。
秦氏正好说了一句话,提了殷红豆的神,她笑对方夫人道:“三年前咱们在公主府里也见过呢。”
方夫人笑色愈深:“是啊,我记得当时世子妃也去了。”
那时世子妃姜氏嫁入侯府快两年,跟着秦氏手边管事,秦氏当然要带着她出去认人。姜氏大度端方,外人对她评价很高。
秦氏笑一笑,面露惋惜道:“可怜小娘子痛失亲长……一眨眼都三年了。”
姑娘正待嫁的年纪耽搁三年,确实很可惜。
方夫人笑而不语,略坐了一会儿,秦氏便说要出去观看荷花。
现在已经是七月底,盛夏将去,园子里的荷花,应当是最后一批能开的花。
方夫人牵着方素月起身,同秦氏一道出去赏晚荷。
傅慎时当然也要跟过去。
一行人往水榭长廊走过去,廊外跑进来一个标志丫鬟,同秦氏耳语了几句。
秦氏脱不开身,便吩咐姜氏去处理,三太太院子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她也待不久。
水榭宽敞,他们一道慢步赏荷花的时候,傅慎时便和方素月有了接触机会。
方素月内敛羞涩,眼神每与傅慎时相接,便低头挪开,看向别处,她性子沉稳,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倒是端方的很。
傅慎时就更镇定了,目如平波,一丝涟漪不起。
游玩了一会子,方夫人便体贴地说要回去,秦氏和三太太一起送了她出花园,往二门上走了一段路才折回去。
回各院的甬道上,秦氏灿笑着问傅慎时:“方小娘子家世好,性格好,也不是被迫与你相看的,你自己也看到了,可还满意?”
傅慎时不言。
秦氏道:“那我便当你答应了,若方家没有异议,挑个好日子,就找媒人上门提亲去。这些事都不必你操心,我都会替你好生操办。”
她都替傅慎时找了这么好的亲事,不失体面又合他心意,傅六再没有拒绝的道理。
轮椅停下,傅慎时也如众人意料中之中地道:“有劳母亲,儿子回去了。”
傅慎时没发脾气,秦氏便很满足,她脸上挂着笑容,道:“天气就要转凉,注意添减衣裳。”
“儿子知道。”傅慎时声音微冷,喜怒难辨。
秦氏手上牵着盼哥儿,她摇了摇小儿子的手,温声道:“还不去跟你哥哥道别?”
盼哥儿不肯,缩在秦氏身后,好奇又畏惧地看着傅慎时。
秦氏也不想逼他,只好对傅慎时道:“算了,盼哥儿年纪小。”又看着时砚和殷红豆道:“送六爷回去,好生照顾。”
两人纷纷低头应是,傅慎时不知看向何处,目光虚空,脸色沉郁地示意时砚推他回重霄院。
主仆三人回重霄院的次日,如意便领了三个丫鬟过来,一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和从前的四个一等丫鬟不同,这三个丫鬟看着粗笨一些,唯独那个二等丫鬟还算看得过去。
廖妈妈同如意二人交接,她仔细打量着三个丫鬟,嘴角微沉,却并未挑剔什么。
如意面色为难道:“一时要拨四个一等丫鬟过来,大夫人力不从心。加上红豆,有这四个丫鬟先伺候着再说,以后有了合适的再换进来。”
廖妈妈也只能顺着如意的话说:“左右六爷也不喜喧嚣,让她们只在院子里伺候也好。”
如意笑道:“是了,挑一个两个在跟前伺候茶水便是,也不要那么精细的丫头,心眼儿多了六爷反而不喜欢。廖妈妈您忙吧,奴婢这就回去交差了。”
廖妈妈点着头笑道:“我送姑娘。”
如意伸手拦住廖妈妈,道:“您老留步,我自己个儿出去。”
廖妈妈等如意走了,让几个丫鬟在廊下站着,她进了书房去禀傅慎时,建议道:“六爷不妨见一见这几个丫鬟,挑个顺眼的在跟前伺候茶水。”
殷红豆正好端着茶水进来,她心里嘀咕着,那个二等丫鬟还不错,看着也聪明些。
哪晓得傅慎时搁下笔,随手一点,指着殷红豆道:“就让她贴身伺候罢。”
殷红豆头皮一紧,手里的茶盘险些端不稳当,磕磕巴巴地问:“奴、奴婢贴身伺候啊?”
傅慎时挑眉,冷眼看向殷红豆,沉声问:“你不愿意?”
“不是!奴婢怎么会不愿意呢,乐意之至!只是好像资质不够,伺候六爷是不是太……逾越了些。”
傅慎时低头看向宣纸,随口的道:“那便提你做一等丫鬟。”
廖妈妈欢喜道:“六爷倒是把我的心思也说出来了,院里还是要有个大丫鬟管束下人才好。”
“……”
殷红豆欲哭无泪,这算是悲喜交加吗?
第26章 (修文)
殷红豆升任一等丫鬟; 此事很快就传去了大夫人处,秦氏并未不许; 还着如意过来打赏了东西。
秦氏这次赏赐的再不是银子; 而是一支鎏金钗和一对耳饰; 瞧着比殷红豆原先的银簪体面多了。
如意放下两份赏赐,拉着殷红豆的手,笑道:“早便知道你是个有造化的。”说着; 便将手里的一只玉镯子顺势滑到她手里,还摸着她的手腕子; 说:“几位爷院里的姐妹中; 倒属你最年幼活泼。”
这意思就是; 手镯大家都有; 你也别推辞。
殷红豆最最最不会跟钱过不去,她摸了摸玉镯子,道了谢; 亲自送了如意出去,一转脸就把这事儿说给了廖妈妈听。
她是重霄院的丫鬟,只忠于一个主子; 这是本分。
廖妈妈笑说:“这些人情往来以后都少不了,大房的人倒不要紧; 别的房里; 你可要掂量一些。六爷虽然喜欢清静; 一家子同住屋檐下总要有往来; 你酌情处理; 拿不定主意的再问我便是。”
话里话外,都透着十分重视。
殷红豆知道廖妈妈想培养她成大丫鬟。她如今月例三两,春夏秋冬各一套新衣裳,逢年过节还有补贴,待遇比从前好了更多,也确实该多上一份心。
她谢廖妈妈的一片栽培之心,还说晚上要请她吃酒。
廖妈妈道:“吃酒便不必了,我今儿要回去,趁天色还早,有些事我还要交代你。”
院子里来了新人,按照惯例是要训话的。
廖妈妈牵着殷红豆出去,喊来了新来的丫鬟,让她们站在太阳底下,冷着脸讲了两刻钟的规矩,细分了每个人的职责,直到各个丫鬟都双腿酸软,冒了热汗,才放了人走。
殷红豆明白,这叫下马威。她来的重霄院的时候可算是好运,遇上傅慎时身边无人伺候,急忙忙上任,倒是少吃了许多苦头。
丫鬟们走了,廖妈妈站在廊下同殷红豆说:“我中意的丫鬟,骨气颜容,不必华艳,但得貌相俨厚,毛发充盛,慎默清音,素性避检。”
这也是古代富贵人家挑选丫鬟的一般标准。
廖妈妈继续道:“这三个丫鬟相貌比不上从前的几个,不过瞧着还算老实,就是那个二等丫鬟,也不知道从哪儿调来的,你在院里多盯着她一些。”
殷红豆与廖妈妈眼光一致,那个二等丫鬟确实看着心思活泛。
她点头应下之后,道:“若以后要在六爷跟前伺候茶水,厨房的事,我想交给翠微打理,这几日我便腾出空来教她厨艺,您看成么?”
倒不是殷红豆想偷懒,一边伺候傅慎时,一边帮着管理重霄院大小事务,还要忙着做饭,她实在忙不过来。而且翠微是三等丫鬟,院里来了个二等丫鬟,她怕是压不住对方,最好是借个由头,也升成二等,以后才行事方便。
廖妈妈手下走过了几十个丫鬟,她自然明白殷红豆要管束下人,也需要有自己信任的丫鬟,翠微老实本分,最合适不过。她道:“也好,翠微忠心,厨房的事有她守着也不容易出错。等她做的菜上得了台面了,再提她为二等丫鬟。”
殷红豆连声道谢,廖妈妈欣慰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丫头。”
她面色微红,道:“奴婢庸俗,还是重金银多一些。”
廖妈妈呵呵笑着,嗔了殷红豆一眼,才道:“去同六爷交代一声。”二人一道进了书房。
傅慎时听到和丫鬟有关的事,头也不抬,只道:“让她们留在院子里便是,不要进屋来。”
“这个老奴交代过了。六爷也不必常常同她们打照面,只是红豆不在时,记得一两个的名字唤来使唤便是。”
傅慎时随口道:“原先的旧名字就不必告诉我了,现在都从翠字,和从前的丫鬟一般取名。”
他一句话,就定下了三个丫鬟的名字,分别是翠烟、翠竹和翠叶。
殷红豆传下去的时候,二等丫鬟翠烟似乎还有些委屈,毕竟她比另外两个高一等,却从了同一个辈分。
殷红豆只装作不知,吩咐她们各司其职。
晚膳的时候,殷红豆一边做菜一边教翠微厨艺,翠烟在旁认真听着,时不时也问上几句。
殷红豆并不藏私,翠烟问了,她就答。
翠微老实的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默默地跟着学,手上的鸡丝切得厚薄均匀。
过了十天半个月,殷红豆渐渐能把厨房的事儿撂下了,早上她也不必早起煮粥,只要比傅慎时早些起来,等他穿戴好了伺候茶水便是,到了晚上,便侯在书房随侍左右。
总的来说,殷红豆工作变轻松了,但是晚上加班她很不喜欢。
譬如今日戌时正,傅慎时吃过晚膳许久,仍旧待在书房,不肯去睡,殷红豆也只好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她抬眼瞧着傅慎时,见他神色认真投入,便悄悄地动了动腿,活动膝盖。
又过了一刻钟,傅慎时还在看书!
殷红豆忍不住了,她预先轻咳了两声,抬头道:“六爷,您要不要歇会儿?大晚上这样看书,费眼睛。”
傅慎时冷眼看着她:“站不住了?”
可不是嘛!
殷红豆动了动腿,赔笑道:“哪儿会呀,奴婢的腿算什么呀,就是看六爷看书久了,担心您的眼睛。”
“是么?”傅慎时冷声问道,这丫鬟油嘴滑舌,十句话里,顶多可信五句。
殷红豆拍胸脯保证:“那必须是的呀!”
两根明亮的红烛下,傅慎时肤色愈发白皙明亮,他靠在轮椅上,倦声道:“是有些累了。”
累了就去睡啊!
可殷红豆并不敢这么说,根据她从业的经验来看,主子说累,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只想抱怨一句。
殷红豆瞥了一眼凌乱的桌子,见傅慎时眼睛也有些发红,想来他今日看了不少书,便温声道:“六爷是眼睛觉得累么?”
“嗯。”傅慎时低声应了一个字。
“奴婢倒是会一套眼保健操,老少皆宜,简单实用。”殷红豆说的有些忐忑,傅慎时应该不喜欢丫鬟碰他的脸吧。
傅慎时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是眼保健操?”
殷红豆解释:“就是保护眼睛的按摩手法,可缓解眼部疲劳,管用的很。”
傅慎时才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去净手。”
诶???殷红豆微微诧异,傅慎时竟然答应了。
门口高几上放着现成的水和手巾,殷红豆洗了手,擦净了便过去替傅慎时按摩。
殷红豆冰冰凉凉的大拇指,在傅慎时左右眉头下面的上眶角处,轻轻揉按,一本正经似模似样地道:“祖传手法,传女不传男。第一节 ,揉天应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