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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卢俊义、武松、方貌等所辖民兵,虽曾啸聚山林,尚有臣伏天威之心,本欲用彰天讨,念其守卫城池有功,原免本罪。勒令将应有钱粮、军器、马匹,目下纳官,自行解散,各归乡闾。故兹诏示,想宜悉知。”
一段话念得文绉绉,一部分好汉当即听得晕头转向。
卢俊义低声解释道:“是说咱们功过相抵,让咱们把钱粮兵器尽数交公,然后就地解散,回家种田!”
大伙笑意还没散去,立刻怒发冲冠。
“不是说招募义军,共同抗敌么!不是说发粮草么!你们出尔反尔!……”
“天使”冷笑:“提出‘御戎’五策的那个李纲,因为施政不力,已经被降职了!圣上说了,这些民间‘义军’十有八九都是目的不纯,国家不需要!整个河北、山西路的义军全都奉旨解散了!你们倒搞特殊!”
大伙惊呼出声:“这……”
鲁智深一拳打折旁边一棵小树,叫道:“没你娘鸟兴!洒家们在这儿流汗流血,保的是国家!不授功、不发粮饷也就罢了,凭什么让洒家们交东西解散!”
那“天使”大惊小怪:“不治你们罪,难不成还要得寸进尺了?还不谢恩!”
一帮人梗着脖子,就是不服。互相看看,当即有人眼睛就瞄上了刚摘下来的腰刀。
武松尚且沉着,低声道:“他们后面有二十万大军。先别轻举妄动。”
岳飞也礼貌提议:“大哥们稍安勿躁。且听圣旨下面还有些什么。”
他头发衣衫还有些凌乱,是方才“抢亲”时,混乱中被扯散的。玩闹了一下午,大伙跟他的感情更上一层楼,对他在守门时展现出的军事素养更是刮目相看。因此眼下岳飞说话,分量仅次于武松方貌卢俊义,没理由反驳。
大伙气哼哼的不说话。那“天使”也有些没牛磺壳笏枪虬菪欢髁耍煽旖ブ荚僬箍
“第四,幽州戍将敢队长武翼郎岳飞……”
岳飞没想到圣旨里出现了自己的名,怔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跨出一步,单膝跪下,用手把鬓角抿抿整齐,神色忐忑中混着期待。
“……岳飞,击退金兵大军进攻,守城有功,本该重赏。但其不听上级号令,小臣越职,与民间军马暗通声气,将城防之重任拱手交予他人,至国门于危难,其罪当诛。将其军功折过,革职削籍,贬为白身。着令即刻交还兵符,若无他罪,再予放行……啊哟!你们干什么!”
岳飞听到第二句话,就落得一张脸煞白,难以置信。而随行的梁山众好汉直接气炸了肺,刷刷刷几声响,没等那“天使”读完,地上一堆腰刀已经全都只剩了空鞘,一排雪亮刀刃挥了出来。
“天使”大声叫道:“你们要造反抗旨么!”
身后亲兵也立刻亮刀,齐声喊道:“跪下!”
武松怒道:“岳飞以两千人抵抗金兵六万,不靠我们民间兵马相助,难道还能有天兵天将帮忙么!不听上级号令,他那上级早不知藏到哪儿去了!你们不封赏他,反倒削他军籍,让功臣回家种地去?”
“天使”傲慢一笑:“有意见,可以上东京鸣冤去啊。我只是个传话儿的。”
回头使个眼色,“给我把岳飞拿下。搜他身上!一会儿再搜他军营!没有叛国通敌的证据,再放了!”
十几个梁山好汉举刀怒喝:“谁敢动他!”
三十余个亲兵见了这等阵势,连连叫道:“造反!造反!”却也不敢上前一步了。
反倒是岳飞十分平静,劝道:“既是要搜我,任他们去搜好了。大哥们不必拦阻。”
说着朝南面使个眼色。前来接管幽州的二十万大军已在视野之内了。这十几个梁山好汉就算个个都是三头六臂,要是真敢抗旨伤人,也得立刻被收拾了。
武松忿忿瞪了一眼那“天使”,命令兄弟们:“刀先收回去!”
五六个亲兵这才敢上前,喝令岳飞:“举起手来!衣带解开!”
岳飞笑道:“我本无罪。”坦然照做。
梁山人众几十只眼睛狠狠盯着那几个亲兵,防止他们暗中下黑手。
颈间一把金锁,腰间一个羊皮水囊,怀中油布包儿里几块沉甸甸的“切糕”——通通给搜出来丢在草地上。腰带上的兵牌一把扯下来,验过了,交给“天使”收了。
再解一层衣服,只看到几封家信,几张物资清单,藏在内衣襟里的三片金叶子,再就是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岳飞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欲言又止。
那“天使”眼睛紧盯着纸条上的蝇头小字,拖长声音读道:“大金国左副元帅完颜宗翰谕:宋未能攻克辽国南京,彼不守盟约在先,无须再与之为友。辽国既降,立刻南下,攻占河北,以补灭辽一役之亏空。宋境内大金子民,须立刻响应,不得有违。”
指着岳飞鼻子,惊喝一声:“大胆岳飞!还说无罪,竟敢勾结敌首,公然通敌!”
岳飞瞠目结舌。时迁给他带来的情报,这会子没头没尾念出来,倒好像是金国元帅给他的指示了!
立刻分辨:“这不是……”
“还狡辩!你一个小小军官,不是说守城困苦么!何处来的金叶子!眼见是做汉奸得来的赏钱了!”
“我没有……”
“给我拿下!先押送幽州牢城!”
五六个亲兵围在岳飞身边,不费吹灰之力给扭了起来。
武松喝道:“动手!”
可随即看到,一把刀已架在岳飞颈间。“天使”冷哼一声:“怎的,难不成你们都是同党!”
梁山众人不敢贸然轻举妄动,纷纷叫道:“岳飞要是金国奸细,如何会拼死守城!这是哪个朝廷狗官下的令!”
那扮假方貌的小兵一直默默无言,也终于忍不住喊一句:“荒唐!糊涂!你们只会算计自己人!”
“天使”冷笑:“蔡太师童枢密运筹帷幄,岂是你们这些草莽粗人能理解的?刘光世刘都督的文书里写得明明白白,‘岳飞以两千守兵力敌六万敌军”——你们用脚趾头想想,可能么!神仙也做不到!肯定是他通敌!”
一帮土匪都给气笑了:“X你娘个蛋……”
亲兵们齐声吼道:“都让开,回城收拾东西解散!再不滾,就算抗旨!”
岳飞被几个亲兵不客气地扭着手臂,疼得微微出汗,轻声说:“你们别管我……别抗旨!”
武松怒色毕现,眼中火焰暴燃。握刀的手骨节毕现,青筋暴起。
那“天使”被他瞪得忍不住一哆嗦:“你、你们胆敢造次……”
武松咬牙许久,轻轻挥手,喝退几个忍不住拔刀的兄弟:“先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圣旨荒唐到了姥姥家,但倘若此时抗旨造反,近在咫尺的那二十万宋军,不管是精锐还是脓包,若是和他们正面冲突起来,联军难免重大伤亡。
在敌人眼皮底下相煎何急,有些人不在乎,但自有在乎的人。
大伙目眦欲裂,眼看着岳飞被押送走了,才低声商量:“回头把他从牢里劫出来。这种事咱也不是没干过。”
第250章 圣旨
回到城里,“婚宴”早就散了,小兵们稀稀拉拉的收拾东西。
武松挑个合适的时机场合,将联军中的首要人物聚在府衙,宣布了“圣旨”的内容。
不出所料,怒吼的声音简直要把屋顶掀翻了。料到了朝廷可能会不爽快,可能会不认这个义军,可能会瞒报他们的功劳。却没料到他们耍赖耍得如此彻底。
“滾他奶奶个蛋!这样的鸟朝廷,不反更待何时!”
“这叫做弓尽鸟藏,狗死兔烹,不厚道之极!依小生看,自毁长城之事做不得,兵器不能拱手让人……”
“阿、阿、阿乌卵朝、朝廷,阿拉教主早……早知道、知道……伊拉弗……弗、弗……”
“洒家一路南下北上,不是为了在这儿解散的!”
“阿弥陀佛,作孽作孽……”
“岳兄弟被……被下牢了?”
“阿叔,快去给阿爸写信!”
“唉,世事多变,清静无为呵,贫道还是在天长观住下好了,大伙不必管我……”
武松也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咚的一拳,打碎那黄梨木桌子,跟着众兄弟喊一声:“不如反了!”
正骂声一片,忽然空气中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音量不大,可却把满堂的南腔北调盖住了。
“各位要造反,可还得三思。刚刚得到的线报,六万女真大军三日之后突袭燕山府,到时兵临城下,可别怪我没提醒。”
众人齐齐一怔,不自觉仰头,朝屋顶房梁各个方向望去。
几个梁山好汉叫道:“时迁兄弟?你回来了?”
时迁的情报从来没有不准确的,也向来不说第二遍。在不知何处“嘿嘿”笑了两声,便销声匿迹,再不言语了。
一片寂静。
过了半晌,武松、吴用、朱武、林冲、吕师囊、方貌几个明白人,小心翼翼对望一眼,不约而同说道:“撤吧。”
两万梁山军和两万明教军,四万人齐刷刷静悄悄,第二天便按照圣旨的要求,灰溜溜撤出了幽州城,规规矩矩办手续,和那个新调来的韩民毅交接了防务。
按照高层的安排,离开得十分低调,拖泥带水辎重满地,一个个垂头丧气,仿佛真有出了城就解散的架势。
交出来的兵器却是稀稀拉拉的屈指可数,马匹也都瘦弱生病,看起来命不久矣。派人问时,几个土匪梗着脖子说:“俺们又不是正规军,哪来的钱,能人手配枪配盾?一双拳头、一个天灵盖,就是俺们的兵刃!……这儿是有几杆破刀,总得让俺们回乡路上有的防身吧?再收走了,俺们没活路了!”
说得倒也在理。朝廷派来的“天使”旨在传话儿,监督审查不是他的任务。况且这帮土匪实在难缠,说话粗俗不堪,也不愿意和他们多接触。于是睁只眼闭只眼,也就不追究了。本来朝廷大军也不稀罕他们那点儿破烂货。
待到联军出城之时,百姓们闻讯出来,夹道欢送。这又让“天使”看得有些不舒服。他们这一阵子,到底收买了多少人心?
原本布置舒适的“洞房”,眼下成了“天使”的落脚地,武松没来得及享受一刻春宵。
二十万货真价实的宋兵进驻城内,雄赳赳气昂昂,光通过城门就花了一个时辰。
百姓们从没见过这么多军马,一个个涕泪横流:“这下更安全了……”
可惜那二十万宋兵没给百姓留下太好的第一印象。刚一进城,就有人在列队欢迎的百姓里发现个漂亮小娘子,凑过去摸了一把脸蛋。那小娘子惊叫着跑远了。宋兵哈哈大笑。
城南十里处,南北联军停下扎营。小土坡上,搭了个隐蔽的瞭望台,低洼处,十分低调地将火灶用树枝和帐篷挡住。
潘小园混在老弱辎重兵的队伍里,十二分的不明所以,呆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觑个空当儿,跑去问武松:“到底怎么回事?咱们要干什么?”
婚礼草草收尾,省却了最有意义的洞房,她一句怨言也没有。此时见了武松,倒没觉得身份变化多大,感觉还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武松将前日接“圣旨”的细节跟她解释了一遍,又轻声说:“咱们若是跟那二十万守军冲突起来,三日之后金兵再来,那便是腹背受敌,多半得全军覆没。所以大伙商议之下,决定今天撤出来,也算是保留实力……”
她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