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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这么不讲理呢?俺明明买了10斤,你短俺斤两,才给了7斤。”一个扎头巾的农妇冲着营业员嚷嚷道。
营业员黑脸道:“少胡扯了,我们这里供销社的秤,不会断你一点斤两。刚才我秤时候,你不在边上吗?”
农妇涨红了脸:“我,我不会看秤。但是我手就是秤,一拎就知道没到十斤。”
供销社里挤满了人。这些人里,少数人在买东西,多数人在看热闹。
营业员冷笑道:“大妈,你可别不讲理。难道要我们不信秤,光信你手上的数?”
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纷纷指责农妇无理取闹,耍无赖。
农妇气呼呼地拎米走出供销社。她眼角泛出了委屈的泪花,因为有理辨不出来,她忿忿地握紧了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大妈,能告诉我怎么回事么?”林蔓叫住了农妇。
林蔓看农妇的委屈样子,觉得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再加上,以她的了解,供销社里的人改秤短斤,并不是没有的事,而乡下的农妇看不懂秤,全凭生活经验,以手上的重量为秤,有时比秤还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农妇抹了一把眼泪,将事情的原本告诉林蔓。事情,无非是林蔓听到的一样。农妇买十斤米,营业员秤米给她。农妇以为营业员短了斤两,营业员不承认,轰农妇出来。
“我教你一个办法!你照我教的话说,那个营业员一定乖乖地补米给你。”林蔓对农妇说道。
农妇兴奋地瞪大了眼:“真的?你说,只要能要米回来,让俺说啥都行。”
林蔓附耳对农妇说了三两句话,农妇一一地记下。
末了,农妇不可置信道:“这样就行了?”
林蔓轻笑道:“你和他理直气壮的辩理,为的是让周围的人信你。你只坚持秤有问题这一件事,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次数多了,围观人的心里就会加深印象,再加上你坚决的态度,到时候自会有人站到你这一边。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第一个人站你一边,为你说话,那么这样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尤其是你是劳动人民,人们对你会天生带着一种眼光,觉得你老实,不会骗人。”
农妇担心道:“那要是营业员还坚持呢?”
林蔓道:“他一定会坚持啊!说他秤有问题的人越多,他越是会咬紧牙关。所以我让你在时机成熟了后,嚷嚷着要人报公安,让公安来查。之前的一系列辩争都是为这个做铺垫。前面营业员已经够怕了,怕被人拆穿,但还强忍着不承认。等你把公安一扔出来,他立刻给你大米。”
农妇不解:“那为啥不一开始就叫公安来?”
林蔓摇头道:“叫公安来没用。那个秤他手上只要动下就恢复正常了,根本抓不到。我让你这样闹下来,说白了,就是要让营业员知道你是一个会闹的主,且会越闹越大。赌他心虚。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就给你米了。”
农妇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她拎着米走回供销社。
听到供销社里传出农妇铿锵有力的说话声,林蔓笑了笑,转身离去。她用不着看到结尾。因为她知道,但凡农妇听她的话做,就不会要不回米。
果然,又过了些日子,林蔓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碰见农妇。农妇热情地向林蔓打招呼,嚷嚷着要请林蔓到家里做客。林蔓尴尬地笑道:“厂里对我的调查情况还没清楚呢?你最好离我远些。”农妇满不在乎道:“俺才不管什么情况不情况呢!在俺心里,你就是好人。”
接下来,林蔓和农妇又聊了许多。原来,五钢厂新从周边的农村招来了许多人做工。这些新入职的工人不少都带着媳妇孩子进厂。
“那厂里给你们安排工作了吗?”林蔓问道。
农妇道:“唉!俺们都不识字,当不了工人。”
林蔓讶异:“你们男人不也认不了几个字。为什么他们有工作,你们就不行?”
农妇道:“男工女工条件不一样。招男工,只要有把子力气就行了。可是招女工,都得先通过厂里的基础文化考试。”
林蔓眼前一亮,提出道:“这样!你们要是不嫌弃我正停职接受调查,可以每天来我家里。我教你们文化课,保证让你们明年可以通过考试。”
农妇大喜道:“这感情好!那我们姊妹不就能进厂当女工了?”
林蔓点头道:“没错,等你们当女工了,也就自己也能拿工资了。用不着看那些男人的脸色,问他们要生活费。”
农妇激动地啐道:“没错!以前有次买米少了斤两,俺男人骂了我两天,说俺糟蹋他钱。这感情好,等俺也挣工资了,才不看他脸色呢!”
就这样,林蔓和农妇达成了协议。
第二天一早,农妇带了她好多姐妹上门。大家都管林蔓叫小林老师。林蔓不收学费,让学员每星期带几颗菜就好。这样一来,林蔓的吃食问题顿时得到了解决。
来林蔓家上课的人,每天络绎不绝。邻居们对这些人纷纷侧目。有人有意提醒农妇们,要她们别和林蔓来往和说话,因为林蔓是个情况不明的人,正被政治科调查呢!农妇们皆不搭这样话的话茬。有的时候,个别人说得她们烦了,她们便两手叉腰,直至着对方鼻子骂:“以后少对我们说小林老师的坏话,我们听不惯……”
有人把农妇们上林蔓家上扫盲课的事说给徐伟听。徐伟气急败坏,却也拿农妇们和她们的男人没办法。为什么?那些人可都是正经的八辈贫农。再加上有那么多人都去林蔓家上课,法不责众,总不能将他们都处分了!处分也没明目啊!无法,徐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在心里暗暗地恨着林蔓,拼命地另外找寻收拾她的机会。
这天晚上,扫盲班下课。林蔓站在门栋口,送走了所有的学员,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走一走,散散心。
晚风习习,林蔓慢步出了门栋。
“高厂长,我开到她身边好了。”司机对后排的高毅生说道。
摇下车窗,高毅生已经看了林蔓一会儿了。他看到林蔓与农妇们说说笑笑,打成一片,半点架子和清高都没有。望着林蔓的背影,他不禁笑了:“竟有这样的女孩子,都这种境遇了,居然还能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司机道:“那我是把车子开到楼下等着,还是追上去?您不是说要接她回去吗?”
“不用了,我们走!她现在这样也挺好。”高毅生欣慰地笑了,摇上车窗。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发动了引擎,与林蔓背道而驰。
林蔓没有看到高毅生的车子。
天上挂着一轮惨白的月亮。清冷的月辉洒在林蔓的脚下。
林蔓走着走着,追踩着月亮的影。忽然看见前方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蓦地站停了脚步。
秦峰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轻轻地笑。
顷刻间,原来林蔓不以为意的所有苦难瞬间都涌上了心头,好像滔天的巨浪一样,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鼻子一酸,扑进了秦峰怀里。
秦峰宠溺地轻抚林蔓的肩背,柔声地安慰:“没事,我回来了。”
第111章 带孩子 三更
转眼就要入冬; 又到了开始囤菜的时候。
林蔓庆幸秦峰及时回来; 要不然仅凭她一个人; 还不知道要怎么弄那上百颗的白菜,百来斤的土豆,以及数十斤的萝卜……
载满大白菜的卡车开进厂的这天,秦峰早早到赶到了仿苏楼。他拉着林蔓又是买菜; 又是抢供销社里新出来的腌菜大缸。因为这天买菜的人实在多,人山人海,抢菜的人和卖菜的人都像打仗一样。站在卡车上的营业员也顾不上不能卖菜给林蔓的事了。这一两天; 他们只认钱,不认人。
好不容易将晾晒过的菜运进地窖后; 秦峰又帮着林蔓腌菜。前前后后,他们足足忙了三四天。当最后一天忙完时; 两人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家里; 林蔓重重倒在沙发上; 秦峰靠坐在椅子上。他们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了!你帮我囤了菜; 那你自己呢?”
林蔓忽然想起,秦峰几乎是刚回来就跑来帮她囤菜; 哪儿有空弄自己那份啊!
秦峰笑道:“今年我不囤菜了。”
林蔓道:“为什么?”
秦峰道:“我们都快结婚了。在江南那里囤菜; 给谁吃啊?”
林蔓轻笑:“难怪买菜的时候,你抢着付钱呢!”
买菜的时候,秦峰抢着付了所有的钱。林蔓以为他是体谅她领不到工资,囊中羞涩。可未成想,原来他竟是打算着人还没来之前; 先让他买的菜先占上地方。
“对了,你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住下?”秦峰站起身,走近了林蔓,也坐到了沙发上。
林蔓道:“除了这里,我还能住哪儿?”
秦峰道:“要不然你到江南去住一段时间!当散散心,反正你在这里也不开心。”
林蔓道:“你是说住在你那个房子里?”
秦峰笑道:“反正我们结婚申请都批准了,住一起也没什么。到时候,我另外支张行军床。”
“住在一起啊?”林蔓犹豫不决,自那次跟高毅生吵架后,她和秦峰结婚的申请立刻又被批准了。高毅生似乎真不管她了,由着她想嫁谁就嫁谁。这样一来,他们即便暂时住在一起,确实也没什么。只是,林蔓总觉得秦峰说到“住在一起”时,嘴角浮起的轻笑,怎么别有另一番的意味。
秦峰支手撑着头,慵懒地倚在沙发的扶手上,调笑地看林蔓:“你这眼睛又转啊转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哦?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林蔓不屑地撇头向另一侧,故意不看秦峰。
“你啊,放心,”秦峰忽的挨近了林蔓,柔声道,“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你……”林蔓失笑。回想往日里,都是她调戏秦峰,怎么自从结婚的日子近了,形势反倒调转过来,改成她被调戏了。
林蔓不甘心,挑了下眉,迎着秦峰挨近过去,双臂环住了秦峰的颈子,娇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真要到了那时候,还不一定谁占谁的便宜呢!”
秦峰任由林蔓环着,嘴角勾起抹淡淡的笑,双手不由得揽上林蔓的纤腰……
咚咚咚~~~
敲门声倏地响起,打破了屋里刚刚氤氲起的一片旖旎。
秦峰长叹了口气,满是遗憾。林蔓长舒了口气,快步走到了门边。开门时,她回头看了眼秦峰,得意地笑了下。秦峰看得懂她的意思。那意思即是,怎么样,没得逞?秦峰苦笑,暗叹林蔓怎么是这个性子,偏她可以主动,改换成他就不行了。
来敲门的人是林蔓教的扫盲班的农妇。她告诉林蔓,近来姐妹们都忙着囤菜腌菜,能不能停段时间课。林蔓想着刚好要去江南住两天,便欣然准了农妇的假。
秦峰接林蔓去江南的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秦峰拉着林蔓走到码头。等渡轮,走上渡轮,到了江南下码头,乘公共汽车,直至到江北的家里。一路上,他都没有松开过林蔓的手。他一直紧紧地拉着她,好像生怕一时松开,就会弄丢了她。
“真是奇怪。过去啊!我住江南,为了上班,江南江北来回地跑。我总觉得这条路好长,辛苦极了。”
到了家后,林蔓放下行李包在桌上,看着秦峰为她铺床叠被,又看着秦峰给自己支起一张行军床。
“那今天呢?”秦峰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旧被褥。他把崭新的被褥给林蔓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