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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蔓的理由还算合情理,农妇们再不多想,也不多问。林蔓送农妇们出门时候,有热心肠的农妇频频向她保证道:“小林老师,您放心!我只要一打听到什么,马上就来告诉你。”林蔓微微一笑,对大家感谢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这事就麻烦大家啦!”
农妇们都出门后,林蔓略将屋子里收拾了一下。叠起一摞马扎,收起小黑板,整理一沓试题卷子进柜子。
墙上的挂钟响了一下,已经是正午,该是吃饭的时候了。
林蔓简单炒了一碟酱黄瓜,配着早上剩下的稀粥吃。
吃中饭时,她边喝粥吃菜,边看手边的一张纸。
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数字。这是翠兰嫂给她的那份双加密的情报。
近段时间来,林蔓一没事干,便会找出这张纸来消遣。像做一道极其难解的数学题一样,她尝试了各种方法演算。抽丝剥茧,仔细推算。可奈何,它是一份双加密的情报。对此,她又没有一点线索。于是,破解的进度就极其的缓慢。直到现在,她才推出了其中的一个字,“徐”字。
“徐?”林蔓持筷子到半空,若有所思。
“不会那么巧!”林蔓自言自语道。
根据前段时间用过的方法,她再推算了有“徐”字的一小行。突然,她灵光乍现,奋笔疾书。在另一张白纸上,她满满登登地写了一整页纸。终于,她手里的笔停了,嘴角浮起一抹笑容。这抹笑容自她的嘴角蔓延开来,一时间,她的眼睛里亦全是笑意。
在“徐”字的两边,林蔓又破解出了几个字。尽管整张情报上的信息还大多没有破解,但对于林蔓眼下的情况来说,只这一小行字,就足够她大作一篇文章了。
没过两天,有关卢爱华的各种情报,从一个又一个扎头巾、穿花布袄子、说话大嗓门的农妇口中,传进了林蔓的耳朵里。
大部分的琐碎情报是没用的。但林蔓还是不露声色,对农妇们说的每一件事,都表现的饶有兴致。她不想打消农妇们的积极性。在她看来,至少在得到有关卢爱华的有用情报之前,她都需这样下去,直到获得她想要的那一个信息。
有一天,一个农妇对林蔓抱怨道:“那个卢爱华的婆婆也太抠门了。要说,他们家的情况可比俺们家强多了。可就这样,对她的小孙子,她连件袄子都舍不得加。现在这么冷的天,她竟然还让她孙子只穿一件棉衣。午睡的被子也是单被,老师对她没办法,只好自己给孩子加被子。”
林蔓不解道:“她这样冻到孩子,难道卢爱华不管。”
农妇道:“要说卢副科长夫妇也是太忙着工作了。几乎每天都顾不着家,那孩子可不就她婆婆一个人带?恐怕卢副科长也不知道她小儿子天天挨冻!”
林蔓不解道:“卢副科长不是还有两个孩子?他们看见弟弟挨冻,难道也不管?”
农妇回道:“她另外两个孩子一上初中就辍学了。听说也是她婆婆的意思。她婆婆到处对人说,与其让孩子在家里吃白食,还不如让他们快点进厂当学徒工。这样不但能省粮食,还可以让家里多些进项。你说,这可不也是她婆婆抠门的缘故。”
听着听着,林蔓唇角上的笑意更浓。一个对付卢爱华的计划,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明晰了。
“对了,她婆婆姓什么?”林蔓送农妇出门时,随口问道。
农妇回道:“姓丁!大家都管她叫丁老太。”
“丁老太!”林蔓喃喃地念道,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关上门,林蔓回坐到沙发上,继续看郑燕红前天拿来的报纸。农妇上门之时,林蔓正在看报纸。对其中一条地方新闻版的新闻,她才看了一半。
新闻讲述了一个肉联厂的职工,是如何因为一个不起眼的举动,就挨遭了公判大会和严厉的停职处分。据报上所称,该名电厂职工原是一名有文化的人。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进厂当了一个无需半点文化的普通工人。有一天,当其他工人于工歇期间,围在一起闲谈打趣时,他独自蹲在一边,用枯树枝在雪地上划了几个字。有人看见了他写的字,暗自记下,举报给上级领导。上级领导将这事又告诉了政治科的人。政治科的人大怒,宣称他写了一首反X反X的诗,立刻派人将其拿下……
看完了新闻,林蔓合上报纸,看向窗外。
蓝灰色的天空下,一群麻雀飞过。远处传来下工铃响,炼钢炉“轰轰”的响声跟着一起响。这两样巨大的噪声混在一起,将藏蓝色的潮水赶出了一间间厂房。林蔓站在窗前,眼看着这些潮水涌出了厂门,散向四面八方……
根据农妇们提供的情报,林蔓知道每天傍晚5点左右,丁老太都会去厂东头的供销社。因为有的时候,供销社会处理掉一些废旧报纸和单证。丁老太喜欢收集这些,或拿回家糊墙,又或是给家里人充当写字的本子用。
这一天,林蔓一过了下午4点30,就等在丁老太从家走到供销社的必经之路上。她的口袋里揣了一张一元的票子。在票子上,她用钢笔,以卢爱华的笔迹写了一行字。这行字很小,且是贴着钞票的边,除非是特意去看,否则很难发现。
天色暗沉,林蔓看见前方走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从她精明的三角眼,略为下垂的嘴角,和她那一身打遍了补丁的袄子,林蔓断定,这位应就是那位丁老太了!
第123章 以退为进 三更
林蔓低着头; 快步走向丁老太。
起风了; 她单手提了下围巾到脸上。宽大的黑色羊绒围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再加上天色黑了,以至于丁老太只能看见她凌厉的双眼。
林蔓急不择路,跟丁老太撞个正着。
“你这丫头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啊!”丁老太险些摔倒; 气地大骂。
“老太太,您没事?”林蔓操着一口沙哑的嗓音,忙搀扶住丁老太。
“我这么大岁数; 哪儿经得起你这样撞,骨头都快散了。”丁老太不依不饶地抱怨; 打定了主意不轻易放过林蔓
林蔓频频作揖,恭敬地向丁老太陪不是:“真对不起; 我急着去医院; 一时没看见您。”
“去医院啊?那就算了!下次小心点。”丁老太忽的和气了; 一改之前的撒泼气势。
林蔓一见丁老太肯放过她; 忙再三地谢了,继续朝前赶路。
丁老太站在原地不动; 待林蔓一走开; 她马上蹲下,捡起了踩在脚下的一块钱。对这白捡的一块钱,她看也不看,立刻揣进兜里。因为生怕林蔓会回来找钱,她一路小跑到供销社。
“同志; 架子上的烧刀子给我拿一瓶。”丁老太掏出了刚刚捡的钱。
营业员收到钱,扫了眼钱后,猛地抬眼看向丁老太。丁老太没有发现营业员眼中的异样,她急着将钱花掉,一面让林蔓杀个回马枪,又把她白捡的钱要回去。
丁老太见营业员迟迟没反应,急着催促道:“同志,快一点!我还急着回家烧饭呢!”
一个领导样的人走来,问营业员怎么回事。营业员对领导样的人附耳说了两句话。领导样的人看了眼钱,问丁老太道:“老人家,这钱是你的?”
“当然是俺的!”丁老太为了掩饰心虚,提高了音量强辩道。
领导样的人不动声色,收起了丁老太的钱。他对营业员使了个眼色。营业员马上从架子上拿下了一瓶烧刀子,和着找出的零钱,一起递给丁老太。
丁老太心满意足地拎着烧刀子回家。因为刚刚捡到的大便宜,她今天连旧报纸都忘了收。
冬至就要到了,五钢厂家家户户忙着做起了血肠。
林蔓也不例外。
一个晴朗的星期天,林蔓从肉联厂的铺子里买了一堆猪下水。除开猪肚猪肺之外,她从中拣出了猪小肠,剥下肠衣。猪肠留待炒菜。肠衣清理干净后,用来灌血。
林蔓洗洗弄弄地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灌完了所有肠,放进蒸锅,正要旋开煤气灶上的开关,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小蔓,这是我妈腌的茄子,她特意让我送来给你尝尝。”郑燕红风风火火地进屋,双手捧着一个小菜坛。
林蔓接菜坛到桌子上:“你留一会儿!我做了血肠,蒸熟后,你可以带回去几根。”
“嗯,那行!”郑燕红脱下军绿色的大衣,抖了抖,上面的雪花落了满地。暖气房里温热得像夏天一样。地上的雪花很快阴成了一滩水。
“最近厂里有什么事吗?”林蔓旋开煤气开关。一股旺火从煤气灶里升了起来,蒸锅底顿时响起了嘶嘶声。林蔓估摸着,要不了多久,水就应该煮开了。待蒸气一起,血肠只需四五分钟就能完全熟了。
“还真有件大事呢!还记得我们上次聊的卢爱华吗?”郑燕红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帮着林蔓收拾满地的狼藉。
林蔓清洗沾满血渍的脸盆,郑燕红拿起扫帚清理地上的污水。两人默契地各司其职,不多会儿的功夫,厨房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整洁干净。
“卢爱华?她怎么了?”林蔓估算着丁老太拿到钱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要说,也确实该出事了。
郑燕红道:“这事啊!本来大家都不知道。直到卢爱华突然和老姚离婚……”
“什么?卢爱华和她爱人离婚了?”林蔓惊愕道,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郑燕红点头道:“可不是么!还是卢副科长提出的。不过这事啊,也算奇了。有人说坏就坏在卢副科长的婆婆丁老太身上。上个星期,丁老太去供销社买东西。营业员发现她的钱上有行字,上面写着……”
尽管身在屋里,但郑燕红还是警惕地压低声音,附耳对林蔓说了一句话。
林蔓不可置信道:“真的假的。她胆子这么大?”
郑燕红叹道:“她一个识不了几个字的老太太,就算有那种想法,也写不出来啊!”
“那难道是……”林蔓话到一半,住了口。
郑燕红重重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林蔓那没说出的半句话是什么。她继续说道:“起初,丁老太说钱是捡的。对这点,政治科的人都不信,因为老太太讲不出掉钱的人是谁,连长相声音都说不清。后来,有人核对出钱上的字迹属于卢爱华,于是马上叫卢爱华来问。”
话到一半,郑燕红顿了一下,嘴角勾起冷笑:“可你猜怎么着,卢爱华只三两句话,就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她说了什么?”林蔓心生好奇,这样板上钉钉的事,卢爱华是怎么推干净的。
郑燕红道:“她说她的爱人,也就是老姚,一直因为家庭琐事对她怀恨在心。她还说老姚为了能陷害她,照着她的字练了很久。接着,她还拿出了一沓练字的纸来证明她说的事。”
“所以呢?政治科的人就信了?”林蔓不可置信道。
郑燕红道:“审卢爱华的人是政治组1组组长徐伟。他当场就信了,派人去把老姚控制了起来。唉!可怜的老姚……”
林蔓失笑地摇头:“这么荒唐的理由,徐伟竟然没多想就信了。”
郑燕红点了下头,叹道:“是啊!然后卢爱华就向老姚提出离婚,跟他们一家划清界限。政治科对这事一直保密,要不是老姚一家从卢爱华那里搬出来,大家都还不知道呢!”
三五分钟转瞬即过,血肠蒸熟了。林蔓将其一根根地拎出,浸在冷水里。待完全凉透,她送了数根给郑燕红。
郑燕红满脸欣喜地拎着血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