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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说道:“玉魄……那是何物?”
摇光道:“这蛊极难得,且又古怪,要养两三年才得一只,养蛊之时,旁边必陪着一块上好美玉给他,蛊才会安稳养成,蛊虫成之日,玉魄也成了,此后玉魄在旁,蛊虫就不会发难,玉魄离身,蛊隔不多长时日,得不到玉魄相陪,就会躁动发作。”
楚昭说道:“她先前浑然无事,莫非是有玉魄防身?”摇光却又道:“我虽不知道究竟如何,但多半是这样了。”
楚昭说道:“玉魄何在?哪里能找到?”
摇光道:“这个须问下蛊之人,另,天枢,莫非你想找玉魄?”
楚昭道:“这是自然!”
摇光摇头,说道“天枢……若是我,就不会找那玉魄。”
楚昭问道:“这是何意?为何不能找!”摇光说道:“因为,玉魄不回来,这蛊就不会长成,但若是过了三年之期,蛊成了,就算有蛊引也是无济于事,这人到了第五年上,必死无疑,什么也救不了的。”说着,便轻轻叹了口气。
这真真宛如“饮鸩止渴”,楚昭一时也没了法子,呆呆地只看怀中季淑。却听季淑道:“我爹呢,我有话要跟他说,快叫他来。”
楚昭咽一口气,说道:“摇光,我知道你先前所为,虽然太过,却也是为了我好,你说我的愿便如同你的愿,那如今我便对你说句实心言语,这人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万不能没了她,——她就是我的性命一般!若是能有一分把握,也求你给我救上一救,你救了她,就如同是救了我的命了。”
摇光怔怔望着楚昭,却见他抱着季淑,手指头轻轻拈起贴在她脸颊上的一丝头发,小心翼翼地似怕惊动了她,垂眸那眼,满是柔情蜜意,又包含无限痛惜。
蓦地他抬头定定看着自己之时,那虎目泛红,隐隐泛着水光,却又带着决然,是无声地相求或不由分说地命令,那股熟悉的味道,仍是昔日那个在边漠同大家伙儿纵横驰骋,傲然挺立马背上的坚毅之人。
摇光先头只说他似有些变了,此刻却才知道,楚昭并非是变了,他的身上只是多了某些先头没曾有过的东西,摇光不了解甚至害怕的东西。
所谓铁血柔情,便如是了。
摇光几时见过这样的楚昭,一时满心震撼,心头百转千回乱糟糟地,又有些难言地酸楚,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最终只道:“天枢……君上,你、你不必如此,我……我尽量想法子就是了!”
92。百合:未称庭前种此花
楚昭不通蛊术,就只在旁边看着,却见摇光凝眉想了会儿,便抖了抖手,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手心里就出现两个极小之物,乍看便宛如一丁点儿灰尘般不起眼,细看才知是活物。
虽知道摇光对自己是绝无二心,也曾见过他放蛊杀人,但如今他的动作关乎季淑生死,楚昭想到此时,低头看看季淑,竟不由地一阵胆寒。
摇光低头看着那两只蛊,想了会儿,却又拈了其中一个,那只便消失手中,接着却又取出另外一个。
摇光摸摸下巴,两条细细眉毛几乎便拧在了一块儿,端量着手上之物,好似正在想什么天大的事儿。
楚昭情知他在想如何做最好,便不去扰他,幸好此刻怀中季淑也安静下来。她不言语,楚昭又是宽慰又是担心,时不时地就凑近了轻轻摸摸她的脸,不料有一回忐忑之间探错了,未探到季淑的鼻息,惊得楚昭大叫一声,差点儿把在旁边打量蛊虫的摇光吓地跳起来。
楚昭察觉季淑无事,才又放心。摇光看看他满是担忧的模样,心里头却又有些酸酸地,是,天枢是未曾变,或者说先头他在众兄弟之中也算是疏离的,但是起码摇光知道,在楚昭心里头,众兄弟是最重的,可是如今,对他来说,或许已然有了更重要之物。
摇光想到这里,便又看了季淑一眼,总觉得这女人很是碍眼,恨不得杀了她了事,只因有她在,天枢就不会再只是司命七君的天枢了。
然而谁叫这是天枢所愿呢?摇光轻轻叹了口气,重又转头看自己的小虫子们。
正当楚昭忧心如焚时候,摇光已经摆弄了好几种小虫儿,到最后,终于双眉深锁地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摇光探手入怀中,掏了一根极细小的竹枝儿般的东西出来,楚昭却认得那物是一枚玉管,用的是上好羊脂白玉,触手生温的,先前摇光曾对开阳夸口过,只是这玉管的价值就颇为不菲。
只因做的精致,玉管只有摇光小手指三分之一粗细,一不小心便会折断似的,晶莹剔透,宛如冰凌子相似,却又多一份温润。
摇光拿在手中,唉声叹气。
楚昭问道:“如何了?”
摇光看他一眼,满脸不舍,说道:“我这里头有个极品的虫儿,再有一年就成了。”说到这里,眼睛就红红地,小声道,“君上,我真舍不得。”
楚昭看着他的模样,本是要催促他快想法子,可见摇光手指摸索着玉管的模样,那份恋恋不舍之态,却宛如自己抱着季淑一般。
楚昭便耐了性子,说道:“以后我给你再找个更好的。”
摇光摇了摇头,仍旧很是难受,自言自语说道:“再找也都不是这个了……”
楚昭心头一动,没想到如孩子般任性的摇光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摇光叹了几声,手指摸过玉管上头,喃喃地道:“无忧啊无忧,我也不舍得你,更想不到会用你来救人……可是天枢想要救,我就只好救啦,无忧啊无忧,你争气些,休要让我在天枢跟前丢脸。”
楚昭见他越发孩子气的说话,不知为何,却全无想笑之意,看看摇光痴痴的模样,又看看怀中季淑,眼中也颇为异样。
摇光又摩挲了那管身几遍,才道:“天枢,这里头是我最宝贝的了,也是最厉害的,我养了要两年了,他一直都在这里头歇着,他本来叫玉蛊的。”
楚昭道:“玉蛊?”
摇光点头,说道:“是啊,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放他出来,你也知道,我不爱别的东西,就爱这些儿……嗯,不过他若是能救了你的心头好,也算值啦。”
楚昭道:“难为你了。”
摇光叹了声,又道:“不用这般,我用他,是因为他一直都养在这里头,玉的精气都吸了过去,就宛如那玉魄一般,又有蛊气,又有玉气,或许能起那玉魄之效。只是……我不知道他能支撑多久,会不会把这胭脂蛊哄骗了过去,若是瞒过去了,胭脂蛊就停了,如果瞒不过去,我怕他反跟胭脂蛊斗起来……”
楚昭惊了惊,说道:“摇光,你、务必想好了再做。”
摇光一笑,说道:“放心吧,天枢,我方才想了几百种法子,就这个最妥当的,我的无忧跟胭脂蛊不同,胭脂蛊入体两年,若是断然除去,后患无穷,可无忧不会,若真的瞒不过胭脂蛊,我、我自有法子把他除掉的……”说到“除掉”两字,眼中的泪差点掉下来。
楚昭默默说道:“摇光,有劳你了。”
摇光摸了摸玉管,便打开了口,又轻声说道:“天枢,你细看,这只玉蛊,应该是天底下第一只的。”他说话低声细气,好似怕吓到人一般。
楚昭“嗯”了声,摇光便又冲那玉管儿说道:“无忧啊无忧,你出来罢……”说到这里,便握了季淑的手,将那细细玉管倒了过来。
楚昭一眼不眨看着,忽地双眸一动,却见自那玉管里头轻轻地飘出一团极小的光来,细看,却见光中央有一小点,宛如小珍珠一般,光芒便从此发出,这一团跌落在季淑手上,却好似是一片初雪降落,那光芒闪了闪,便陡然隐没不见,就如同初雪被热气融了一般。
旁边摇光眼睁睁看了这幕,泪便又掉了下来,便只吸了吸鼻子,又探手在袖口一摸,摸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针来,一小罐不知是何物,将那针头插在罐子的膏体里头停了片刻,便拔出来,在季淑的手腕穴道上,极快地刺了几下。
摇光做完这些,便又重看着季淑的手。
楚昭看不到有任何异样,他目力极好的,看的清清楚楚,季淑的手上连个微小伤口都无,那玉蛊竟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若不是摇光说,楚昭定以为那玉蛊不曾入体。
摇光一边细看季淑的手,一边说道:“天枢,你知道玉蛊为何叫玉蛊么,因为他虽然生的似玉,性子很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天底下任何的蛊虫遇到他,都只有不死不休,最厉害的都打不过……我本是养来争强好胜的……”
楚昭却只担忧一宗,便问道:“若是他跟胭脂蛊打起来,如何是好?”
摇光说道:“我这只还未养成,杀性要弱些,且我羊脂玉制成的膏浸过针,他嗅了这味道,就还以为自己在玉里头,就不会躁动,只留在手掌里,应不会跟胭脂蛊打起来。”
楚昭见他虽然说着,却死死地盯着季淑身上,便知道一切尚未安稳,便也看着。
摇光忽地说道:“天枢你看。”
楚昭垂眸,顺着摇光的目光看去,却见季淑腰上那一道红色突地跳了一下,与此同时,季淑便“啊”地呻吟了声,蜷曲了身子。
摇光道:“天枢,你休要让她动。”楚昭咬了牙,呈个环抱姿态,让季淑坐在自己怀中,他往下便夹着她的双腿,往上就一手抱定她肩头,一手握着她的手。
那红噗噗地跳了两下,季淑的身子抖得更甚,颤声叫道:“好疼……好疼……”身上脸上的汗涔涔而下,楚昭道:“摇光,这是怎么了?”
摇光一手握着季淑的手掌,一手擎着银针,道:“天枢,再等片刻,等片刻看看。”一边说着,额头上也见了汗,可自始至终,双眸一直在季淑手掌跟她腰间两处来回地看,不曾离开分毫。
楚昭咬牙,拼命勒着季淑,又道:“小花儿,小花,忍忍就好了,片刻就不疼了。”嘴唇贴在她颈间,汗津津地一片,楚昭只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只跟着她一块儿痛。
季淑挣扎了两下,疼得剧烈,叫道:“放开我,混蛋,放开我!”声嘶力竭,咬牙切齿,牙关相交,格格作响,不知是疼得亦或者恨得。
楚昭至绝望慌乱之时,整个人却又异常地镇定下来,见季淑咬牙切齿地,便有意将手臂抬高,道:“小花,你不是恨我么?来,咬着我。”
季淑正疼得身子都似要裂了,当下低头,疯了般咬住楚昭胳膊。
楚昭尽量放松任由她咬着,手臂上的刺痛传来,整个人也清醒三分。
此刻摇光满头大汗,脸色渐渐地有些异常,说道:“君……君上,有些不大好,我镇压不住无忧了,那胭脂蛊好像不认无忧,他、他也冲过来了。”
楚昭满心满身地冰凉,摇光哆嗦着,惨然问道:“君上……我,我要不要杀了无忧?”
楚昭双眸一闭,察觉季淑浑身抽搐,情知她疼得不能自抑,连原本咬着自己的牙关都送了。
生死之间,楚昭反而稳了下来,急忙沉声说道:“摇光别慌,你细看看,无忧是你养的,你必定知道怎么控制他!”
摇光正满心慌张,闻言一怔,道:“君上……”
楚昭抬眸看他,静静说道:“我的命在你手里,摇光,细想想!定有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