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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致微微一笑,道:“夜了,刚才吃饭的时候你都没有吃,要不要我给你煮一碗面?”
秋意凉神色不动,一如既往的冷漠,让人看不出任何的心思。
宋晚致微笑道:“要不要试一试?”
秋意凉看了她许久,然后,点了点头。
食物总是能在冷漠的时候带给人异样的温暖。
一碗清水面,洒了葱花,煎了一个蛋放上,旁边再配上做的煎饺,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宋晚致微笑着将筷子递了过去:“再怎么着,总是要吃饱的,吃饱才有机会做其他的事情。”
少女的微笑平和而温暖,她看着她的眼神深处,像是突然间被针扎了一般,然后接了过来。
她拿起那筷子,然后,咬了一口蛋,接着用筷子慢慢的卷,像是小孩子一样卷成一团,然后才放入嘴中。
她低着头吃面,很缓慢,很优雅,可以看出之前少女的身份尊贵,想起那些传言,宋晚致也不由好奇。
在这样细微之处,眼前的姑娘都受到了她的哥哥的影响,那么到底是怎样的原因,才会像外人所说的那样,她亲手将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杀死呢?
但是,外人窥见,水月镜花,其中真实,几人能知?
小白跳了过来,然后迅速的跃上石桌,闻着里面面的香气,它便看向宋晚致,然后用爪子抱着宋晚致的手指咿咿呀呀的闹。
宋晚致看着它圆滚滚的肚子,道:“小白,你不能再吃了。”
小白一低头,看着自己涨涨的粉肚皮,有些委屈的哼唧一声。
明明还可以吃的嘛。
而对面,秋意凉的声音意外的响起:“它叫小白?”
小白顿时转身,然后龇牙:不准叫爷小白!爷的名字也是你想叫就叫的?!
然而,小白这般的怒目却让秋意凉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将剩下的半个煎蛋放到了吃完煎饺的碟子上,推了推。
宋晚致以为,这个姑娘是从头到尾冷漠的,但是没想到,却又是这样。
她的眼前浮现她在大雨中捧着的那只小鸟的样子。
小白看着那半张蛋,然后嫌弃的用爪子给推了回去:吃过的给爷吃?!哼!爷才不吃你们女人吃过的东西!哼!
而秋意凉神色淡淡,然后夹起煎蛋,吃了起来。
到了最后,她连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宋晚致微笑着道:“你喜欢吃面?”
秋意凉沉默了会儿,道:“很久没吃了。”
宋晚致看着她,道:“很久之前,我也不会做饭,后来,我发现,其实,生活里有很多美丽的事情,做饭是一种乐趣,吃饭是一种乐趣,种花是一种乐趣,甚至,安静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也是一种乐趣。然而,最大的乐趣,是能将这种乐趣分享下去。”
她说着摸了摸小白的头,道:“人生易散,生死过场,笑也如此,何乐不为?”
秋意凉看着她,少女如冰雪一般的清透,低头摸着那只小狐狸的脑袋,然而透过这样的容颜,却依稀看到一种浩荡的悲喜。
她用冷漠和孤独来掩饰悲伤,而这少女,却是以温和和微笑来缅怀过去。
只有在此刻,剥下那一层,在偶然的浮光掠影间,照见彼此的悲喜。
秋意凉不由脱口问出:“你是谁?”
她说完便有些懊恼,她知道自己失礼,而且,在探知对方的真实的时候,你也必须以真实来面对。
况且,她们不过几面之缘,她只是凭借在生死中练就的直觉来判断,眼前的这个少女,绝对不像别人说的那么简单。
然而,正待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宋晚致却微笑着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道:“面汤虽好,吃了嘴里也泛味,这是薄荷泡的水,来尝尝。”
秋意凉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眼前的少女,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离开,接了杯子,然后喝了一杯。
宋晚致将她的杯子倒放好,方才道:“你说得对,这确实不是我的真实身份。”
“我不姓慕容,我姓宋,叫宋晚致。”
……
我姓宋,叫宋晚致。
……
即便是秋意凉,也不由被这三个字给震的愣了愣,过了良久,她才开口:“传说中的宋晚致。”
是的,传说中。
即便几个月前她还远在塞外,在那片冰天雪地里和狼群为伍,但是,那些飞翔的青鸟还是将她的名字传了过来。
三日通明。
这是史无前例的。
但是,在见到宋晚致之前,秋意凉依然对“三日通明”产生巨大的怀疑,因为,怎么可能有人在短短三日,以一国的功法,越居通明呢?
但是现在,她坐在这里,看着她,眉目温柔,青丝如雪,在悲喜的浩荡里安静平和,却突然相信了。
唯有这般通明的少女,才能通明。
她站了起来,道:“我走了。”
宋晚致看着她,微笑道:“更深露重,且去吧。如果想吃面,就来我这里,我还在的时间,不论多久,其他的或许没办法,但是,一碗面还是可以的。”
秋意凉微微点头,然后,一抬脚,便消失而去。
宋晚致看着她消失在眼前,然后才站了起来,将面碗给洗了。
洗了之后,宋晚致便沿着蜿蜒在书院里的小河前行。
河流旁边,青草萋萋,奇花盛放,一眼看去,沿着河岸蜿蜒成一片白,河里面的鱼儿都悄悄的探出来身子,一路随着宋晚致掉转,旁边的蛛网织开,有蜘蛛正在用线裹着一只入网的小虫。
腰上的雪剑微微一震动,宋晚致有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这书院的鼎盛时期,一群群少年少女白衣如雪,盘腿坐在地上,一个人拿着书卷,正在娓娓而谈。
而等晃神回来,却又什么都没有了,宋晚致低头,轻轻的抚摸了雪剑一下,知道这是雪剑所带来的旧时影像。
她转过河流,然后,走向藏书阁,然后,推开。
巨大的藏书阁内,拥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藏书,直直的攀到顶峰,里面,不仅仅是梁国的书本,还有陈国的,宋国的,甚至,还有昭国的。
宋晚致走进去,然后随手拿下一本书,就地坐下,然后,借着被汇聚到这地的星光,开始看。
星光渐渐弥漫开。
宋晚致忽然觉得眼前一暗,然后,抬起头。
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她面前,微笑着看着她。
宋晚致的心底突然一紧,仿佛有温暖的星光从他的身上散开,她一伸手,然后,被握住。
这样,温暖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宋晚致的心底开始发颤,而后,白衣少年握住她的手,开口道:“阿晚。”
宋晚致扑进了他的怀里:“雪意哥哥!”
白衣少年伸出手,摸着她的发,眼底全是痛惜:“阿晚,苦了你了。”
宋晚致摇了摇头:“雪意哥哥,我不苦,雪意哥哥你好吗?”
白衣少年开口:“我很好。阿晚,我很好。”
宋晚致拼命的闻着那久违的气息。
而后,雪衣少年道:“阿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宋晚致被他拉着手,转过一排书架,然而书架的后面却并非藏书阁的模样,竟然是一片青山白雪,银袍男子戴着半面面具,一个人在天地间行走。
但是随着他的行走,一层层的鲜血从他的身上渗透出来,在地面留下一道逶迤的痕迹。
天地外有嘹亮的悲鸣,星辰坠落,一具具白骨在男子的身后蜿蜒。
他向前走,不曾回头。
“梦忱!”宋晚致一声惊呼,那男子停下了脚步,然而,回头的刹那,风猛地刮过,接着,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烟雾一样的散开。
……
宋晚致猛地睁开眼睛。
周围都是静悄俏,她依旧盘腿坐在书架前,翻开着书,星光依旧洒落,小白蜷着小小的身子在她的面前呼呼大睡,有蟋蟀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切,安宁祥和的不像话。
她低头,看着翻开的书页。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她将书合上,站了起来,将书放回书架里,然后目光转过书架,看到那里的一盘棋局,接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星光依旧,鸟雀无声。
——
秋府。
“大小姐这伤绝对不是慕容白能够办到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
“家主,有人在帮他们。”
“作弊?!”
“然而我们找不出来。”
秋末问将手中的茶盏一落,道:“出去吧,自己看着办,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是。”那个人说着退了下去。
等到人离开之后,秋末问才站起来,然后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朝着无人的小巷迈进,一簇簇的紫藤围绕着,而在那间小院外,已经停了三辆不起眼的马车,他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快速的朝着前方走去。
院门打开,里面已经立了三个人,竟然全是另外三个家族的家主,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的明争暗斗,但是现在,这些人都保持了统一的姿势。
低着头。
一个声音隐藏在面具里响了起来。
“办的事情怎么样?”
那声音听起来很温和,很好听,因为戴了面具,所以显出一点瓮声。
四个人低着头,都没有回头。
“还差一点。”秋末问的额头上已经落下冷汗。
“差一点?”男子低低的笑了起来,“还好,只是一点。”
所有人顿时觉得一股寒气沿着自己的背脊往上。
男子含着笑意,仿佛一缕春风,几乎有着让所有人沉迷的音色,他转身,然后朝着远方行去,然而那字句却一声声传入他们的耳朵。
“弄死那个夜非有什么好玩的?要弄死夜帝才好玩,不是吗?”
“我相信,咱们会玩的很开心的。”
“不仅仅有夜帝,夜非,还有失踪的国师大人,还有……”
然而最后的名字,却最终随着风飘散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
第二日下了好大的一场雨,所以书院比试也就顺势延期,宋晚致在书院里呆着,替慕容白和小黎熬药,小黎已经醒了,然而慕容白却还在昏迷中。
拿着蒲扇的手微微摇晃,药香带着淡淡的苦涩之味溢满开,宋晚致用帕子垫着药炉将药给倒了出来,待凉了凉,便去给两人。
待两人喝完了药之后,宋晚致便坐下来,小夜还在皇宫里没回来,宋晚致站在窗边,看着眼前的雨水将整片天地浇成一片朦胧。
宋晚致不由想着,也不知道苏梦忱所在的地方下雨没有,他的那把伞有没有带着。
一时之间有些愣怔,然而却最终回过神来,她刚刚转身,便听到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院首!院首!”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所有人都不再喊她苏姑娘了。
宋晚致一听到这声音,便站了起来,然后走出门外。
大奎背着一个汉子走了进来。
“怎么了?”宋晚致开口。
那汉子将身后脸色刹白的人放下,然后道:“实在太过分了!我和大通一起去背粮食,刚刚走出粮食铺,背着东西,却没有想到一个人骑着马冲了出来,对着大通便使劲的打!”
宋晚致听了,急忙俯下身子一看,却发现大通的右手和左腿,已经全部被打折了。
“下那么大的雨,一晃而过,人都没见着!”
大通睁开眼,对着宋晚致道:“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