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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能阻止吗?
不能。
有些人,生来便是为了承担这份责任。
度众生。
谢池春站在那里,拿起自己手中的刀,然后冲向了龙雾中!
杀!来杀呀!大不了命一条!
寒香见抬起脚步,接着一步步走向天石之壁。
她的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疯狂而惊喜,像是在看一个奇迹。
天石之壁!哈哈!天石之壁!
它固然是秦皇从海外运回来的天下奇石,就是为了作为所谓的长生碑,但是这些人哪里知道,经过那个戚夫人的改变之后,长生碑已经成了阻挡里面气息泄露的第一道屏障,然而这些愚蠢的后世人呀,竟然将长生碑给炸了!
那样无人撼动的长生碑,竟然让这些最为平庸的后世之人所毁灭!
这,大概就是天意!
然而她低头,却看到了地下散碎的长生碑上的一个个字迹。
竟然有人在上面写字?除了秦皇,竟然还有人能在这上面真正的写下字迹吗?
她迅速的在本来属于莲萱的记忆里搜索,然后终于搜索出了一个人,宋晚致。
宋晚致!宋晚致算什么东西!
她嘴角冷冷的勾起,看向秦陵。
那个少女还在秦陵里面没有出来?既然,没有办法出来,就不要出来了吧。
她似笑非笑,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旁边的谢意安。
谢意安已经精疲力竭,但是仍然支撑着在想办法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来,于是稍微平稳了一下心神,便立马迎向她:“皇后,陛下那边怎么样?”
寒香见道:“他还在地下城里有些事情想要解决。”
谢意安也听说过地下城的一些事情,于是也就没有多问,他看着眼前那不断涌出的雾龙,眼底沉沉。
寒香见看着谢意安,道:“依我看,恐怕要彻底毁灭这些雾龙的东西还在秦陵内。我听说在秦陵的尽头还有一块石碑,只要彻底的炸毁了这块石碑,那么说不定就会让这些东西彻底的消散。”
天色越来越沉,云僧坐在那里,即使面目平静,但是脸色却越来越白,一颗颗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青崖书院的弟子都在做暂时的休息,只有谢池春在那里,负着伤,一次次凶狠的屠戮着那些雾龙,哪怕根本无济于事,但是也在奋力的想要替坐在那里的圣僧挡下一点的伤痛,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此中痴儿女。
想起之前云僧不顾一切冲上去将她怀里抱着弹丸给破解,一时之间,他的心底又生出些微的感慨。
既然,她没有办法破除那些所谓的小爱,那么就不要破除了吧。
他抬起了脚,接着,慢慢的走到了谢池春面前,然后一挥手,替她切断面前的一条雾龙。
“阿春。”他喊她。
久久不曾喊过这个名字,喊出来都是艰涩的。
谢池春沉默着不说话。
谢意安看着所有人,开口道:“青崖书院弟子听命!”
所有人瞬间挺直了身子。
谢意安朗声道:“从今日起,我将青崖书院元首之位正式传给谢池春!从此以后,将由她带领你们度过下一个五十年!”
什么?!
所有人顿时愣在那里。
院首不是很讨厌谢池春的吗?而谢池春也是从来不认她的父亲的吗?现在怎么会是这样……
谢池春仿佛定住,脸色僵硬,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惊讶而茫然。
而谢意安却不再看自己的女儿,朗声道:“危难在前,身为青崖书院的院首,我需要进入秦陵一趟……”
“院首!”所有人都惊呼出声,紧张的看着谢意安。
谁都知道,在这种状况下进入秦陵,几乎是没有活着的希望的。
谢意安含笑看着所有人,道:“大家不必多说。从今天开始,大家必须听从青崖书院新院首的命令。”
谢池春的舌头动了动,又动了动,方才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要。”
这个院首,她不要。
她向来是一个恣意妄为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承担这些所谓的责任。
谢意安看着她,叹息道:“阿春,我知道你想要仗剑走天涯,想要活的潇洒。但是人生来便是在枷锁之中,有些人的枷锁重些,有些人的枷锁轻一些,我早就将你的名字写在继承者上面了。琳琅和俊生都太小,他们没有这样的魄力也根本承担不下这样的责任。但是,我知道,你可以。你只要想做好一件事,便会全力以赴。所以,阿春,今天我将这个责任放在了你的肩上,原谅父亲,终究不能给你一个肆意妄为的生活。”
他可以将谢琳琅和谢俊生保护的好好的,让他们任性妄为,受着宠爱,但是却没有办法给与这个他寄与一切希望的孩子给与她应有的爱护,而是将她驱逐出了家门,受着历练,希望她能不困在小情小爱之中,希望她有一天能够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谢意安转身,然后对着莫非白道:“非白,将那颗弹丸给我。”
莫非白愣在那里,僵着身子,然而在谢意安那威严的目光下,终于还是转身,去后面的马上取下了最后一颗弹丸。
“给我。”谢意安喝道。
莫非白抱着那弹丸,声音艰涩:“院首,让我去!”
谢意安道:“你走不进去。”
莫非白虽然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但是凭他的实力,进入秦陵根本走不了几步,便会被那些雾龙所撕裂。
莫非白颤抖着,然而却最终紧紧的咬着牙关,然后将手中的弹丸递了过去。
谢意安拿着那弹丸。
谢池春紧紧握住自己的刀柄。
谢意安看着自己那形容粗糙的女儿,忽然想要抱抱她,这么多年了,他能做的到就是狠心,所以现在,连拥抱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弯下了腰,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看着她身上的伤痕,想要问她痛不痛但是最终,却只是开口道:“青崖书院的重任,就要在你身上了。”
顿了顿,又开口道:“我一定会在云僧用尽所有之前尽力完成,他不会死……如果真的喜欢,就去喜欢吧……不要像我。哎。”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是我的骄傲,阿春。”
他总是个不善言辞的父亲,他最后的温情大概就是在这里,对着她说出几句话了。
他弯下腰,谢池春才发现,无论他多么的厉害,眼前的这个人,终究是一个老人了。
他的脸上有皱纹,他看起来还是乌黑的头发丝下面,已经都是白头发。
她的眼睛莫名的有些酸涩,紧紧的咬着牙齿,明明,明明记忆里他还是那个将她赶出家门的人!年轻!正当壮年!虚伪无情!
谢意安抱着那弹丸站了起来。
谢池春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父亲!”谢琳琅和谢俊生都冲了上来,哭着看着他。
谢意安抬起手摸了摸他们的头发:“……好好活着,为国为民。”
最终的嘱咐,大概就这些了。
而谢夫人却上前,看着谢池春满身的伤痕,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她一伸手,将眼前的女儿抱入自己的怀里,感觉到少女那僵硬的身子,谢夫人柔声道:“春儿……你父亲有苦衷,他一直对你期望很高,你最困难的日子,他都默默去瞧着你。是他出钱让村民给了你衣服和饭,是他给你留的药。看着你受伤他会在自己身上划一刀,看着你打败了敌人他会高兴的多喝几杯酒。但是,青崖书院的院首一直有所谓的历练,等你当了院首,你便知道了。还有,你不是私生女,你哪里是什么私生女,你是他,最珍爱的女儿。”
谢池春只觉得脑海里炸开一道惊雷。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自己饿的要死,病得要死,痛苦的叫着“爹娘”的时候,不是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谢夫人声音艰涩:“云僧他生来圣僧,他入红尘也是历练,爱上他的人注定没有好结果,你父亲……阿春,很多事情做父母的没有办法,本来想等你再大些,再快快活活的过一段日子的,但是现在,终究不能了。我们本来想等你二十岁的时候将一切说给你听,然后再将位置传给你,但是现在,终究不能了。”
终究不能了。
此生他们终于还是亏欠了她。
谢夫人紧紧的抱住她,声音哽咽:“还……疼吗?”
当日一棍棍打在她身上,岂非如一刀刀劈在她身上?身为母亲,要做到心软很容易,然而做到心狠,却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谢池春张张嘴,感受着那属于母亲的拥抱,暖暖的,柔柔的,像是一场梦。
“……不疼。”
谢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了:“你是我们的骄傲,春儿。我们爱你。”
这个世上,父母的爱有千百种。
比如夜帝之于小夜,用尽一切捧在手心。
比如宋父宋母之于宋晚致,生生不见只愿世世平安。
再比如,谢父谢母。
谢夫人松开谢池春,然后走到了谢意安的旁边,用最大的柔情看着他:“我们一起走。”
我们一起走。
作为她的妻子,风风雨雨走过这么多年,从年少时候的青梅竹马到现在的已然白首,她见证过他的痛苦他的辉煌,他的彷徨他的无奈。
所以,这一路,他们终究还是要一起的。
谢意安也笑了,温柔看着自己深爱的妻子,然后,一向拘谨的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兴的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一起走。”
谢夫人俏生生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又回到年少,哪怕是大家闺秀,却仍然只在他面前做着娇俏女儿姿态。
两人一起手拉着手,像是最年轻的夫妻一样,走向秦陵。
云雾所化的龙被云僧的言语所吸引,前仆后继的扑上去,但是却又被他生命所化的佛言而消散在外。
天地阴沉,他又能支撑多久呢?
谢池春“砰”的一声跪下,看着那两个执手而去的人,泪水终于忍不住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父亲!”
“母亲!”
两个人的身子微微一顿。
谢池春将自己的头沉沉的磕了下去:“我谢池春发誓!这一生,为国为民,承担身为青崖书院院首的责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一个少女的誓言,一个誓言,便是她的一生。
所有人站在那里,眼角湿润,目送着,祈祷着。
这是他们的青崖书院的院首,他们的六如居士,他们的老师他们尊重的名士。
他们选择走了一条有去无回的道路。
谢意安一边将自己的妻子护在自己的身下,一边劈手斩断那些对着他扑过来的云雾之龙,一边朗声喊着。
“有我哉!少年!天地浩大你我正年少,岂能意气不逍遥?有我哉!少年!拔剑昆仑哪管风怒号,且将江山付一笑!有我哉!少年!社稷家国等我两肩挑,热血轻狂我都要!”
所有青崖书院弟子的都哽咽,这是他们的书院的《少年歌》,那是他们不曾忘却的青春。
但是,那又是谁的青春的?他是谢池春的父亲,他的年少,甚至比谢池春更疯狂,更意气飞扬,更肆无忌惮,但是时光和责任终究将之前的热血少年给雕刻成稳重的样子,但是任凭时光怎样的雕刻,穿越滚滚的长河,他的内心,依然是那个肆无忌惮的热血少年呀。
里面的雾龙不断的涌出,终于彻底的将二人的身体完全的包裹,消失在一片苍茫里。
谢池春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