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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剑者,杀戮天下,以天下杀之。
而现在,这把剑,在宋晚致的手里,但是,这把以杀戮和不详成名的诡异长剑,在宋晚致的手里,竟然没有半点的杀气。
但是,没有杀气,不代表,不令人胆寒和战栗。
在宋晚致说完那句话,抬起那把剑的时候,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凝固。
所有人觉得天地静止,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重重的敲击在自己的耳边,自己的心里。
而后,对面的少女忽然动了,她动的很慢,很轻松,但是,他们平素那快到极致的身形,竟然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僵硬的无法动弹。
然后,昭华后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尖利的嘶吼起来。
没有人能想到以雍容华贵自称的昭华后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甚至连昭华后自己都没想到。
“快!七方煞就位!”
七方煞,曾经杀死过通明境的天才,曾经让初入大象境的任务跪地求饶,曾经随意一说,便可以让听到这个名字的人瑟瑟发抖。
七个方位,七七四十九,九九归一的变化,以杀入死,以死为生,一进入,只有连绵不断的精神威压和各种各样的酷刑似的武力车轮碾压。
而现在,自信无比的昭华后,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七方煞有多么的厉害,只想让它,能够拖延一点时间。
因为,她已经站起来,然后,不顾外面簌簌落着的鹅毛大雪,不顾自己永远干净的鞋子,不顾自己那永远没有褶皱的华服,急急的往后面跑去。
像个仓皇逃窜的,老鼠。
七方煞,就位。
一方煞。
宋晚致挥剑。
万里江山皆风火,十年胸中尽怒潮!
一剑捭阖,大气磅礴,从那剑下跃起的,到底是多少年前的慷慨激昂,白日烽火!
破!
破!
破!
一方煞。
二方煞。
三方煞。
这一剑的余韵,竟然就这样连破三方!
这是,怎样的实力?!
从来没有人,能够如此迅速的破开这些方位,这些迷踪,这些变化。
但是,所有人忘了,当实力足够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去猜测,只需要以强悍的武力,破开便是。
管你什么变化方位,五行天罡,便是没有破绽,这一剑下去,就是破绽!
剑转。
君埋泉下泥削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剑意一转,突然间彻骨悲凉,世间萧瑟。
怎么可以如此的转折,刚才那磅礴凶悍的剑意,突然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像是一缕烟尘带起的余韵,顷刻间化为虚无。
现在,只有草木为之悲,草野翻飞中,更远处,似乎鸟雀哀鸣!
再破!
还破!
又破!
更破!
四方煞!五方煞!六方煞!七方煞!
不过一剑,连破四方!
而莲萱依旧好好的安稳的伏在宋晚致的背上,大旧伞遮在她的身上,身上依旧半点雪花都没有落下。
在那样强悍使用剑意的时候,她竟然还能让伏在她身上的少女丝毫不沾染半点的杀意,这,又是怎样的骇人听闻?!
七方煞,竟然就这样破了!
甚至,只是,两眨眼的时间。
而后,飞奔的昭华后甚至忘了自己也是大象境巅峰的高手,只顾着向前,直到宋晚致的剑局那样冰冷的点在她的脖子上。
雪剑滴血未沾,但是,藏在剑身内的那些狂暴的灵魂却吞吐着无尽的杀意和血腥,只想,渴饮鲜血!
昭华后浑身僵硬。
她只感觉到周围的雪一片片的飘落,每个瞬间那片雪都像是落到灵魂里,有种令人寒冷的战栗。
而后,她就听到来自耳后的剑鸣。
嗡——
冰冷的剑光突然穿透而来,宛如龙吟,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带飞出去,而脖子上一片彻骨的冰凉和麻木!
“砰”的一声,她直直的软倒在地上,雪色的剑尖冰冷的触及在地面,整个雪地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雪片。
她华贵的凤冠滚落下来,她的长发无声的断裂,然后跌入雪地,片黑片白。
她死了吗?!
她脑袋一片空白。
这一生,她曾无数次面对生离死别,但是都没有现在,让她感感到战栗和恐惧。
她甚至不敢低头或者抬头,去看一看,自己的脖子上,是不是只剩下鲜血。
她牙关打颤,只觉得身后的这个少女,不是人。
哪怕她平日里再温和如水,但是现在,从里到外,拿着那把惊世的剑,却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而现在,这另一个人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来。
“我告诉你,莲萱伤了一根汗毛,你死。莲萱若是没了性命,我,灭你一族。”
哪怕是昭阳公主对她说让她死,她也会不屑的嘲笑。
哪怕是大医王对她说要灭她一族,她也会冷傲的反击。
但是现在,一直将自己的光芒隐藏在莲萱,昭阳公主之后的少女说出这句话,却只能让人,相信,并且恐惧。
她,有这种实力。
而后,一声清越的剑鸣,那雪色的长剑就收归回宋晚致的手里。
昭华后还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接着,便感觉到一根尖锐的东西沿着她的背脊直直的穿透而来,仿佛有千万只虫蚁正在啃噬着她的血肉,痛得她一声嘶哑的惨叫,便浑身冷汗的蜷缩在地上,再也没有半点的意识。
宋晚致将剑一挽,而后,转头,轻轻的弹开扑向莲萱手指尖的一片飞雪,而后,朝着前方疾奔。
她几乎用尽全力。
身上的少女的肌骨在一寸寸变凉,脸色白的,几乎和雪一样的颜色。
再快!
还要再快!
宋晚致,你拼尽全力守护的是什么?!你一直不能放弃的是什么?!你活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你,已经没有机会。
一旦失败,你,就,再也没有机会。
——
“砰!”
门被一脚踹开,窝在窝里的兔子猛地惊醒过来,守在屋内的王叔猛地睁开眼。
“小姐!”王叔看着宋晚致,惊诧开口。
面前的少女浑身是雪,一张脸却比雪还白,胸膛微微喘息。
近三年,他都没有见过宋晚致这个样子,这个曾经以绝对傲然姿态凌驾在众人之上的少女,自从两年前的大变之后,便再也没有如此慌张的时候了。
他还来不及问什么,宋晚致便闯入内室,然后将背上的少女放在床榻上,接着,一转身,便飞奔出屋外,而后,从马车内拿出了两个乌木盒子。
打开一个乌木盒子,一百零八根银针整整齐齐的排列。
打开另外一个乌木盒子,一小块流动着血色的东西安然躺在盒子里。
那是,麒麟血。
宋晚致拿起麒麟血,而后割了一小块,接着放到莲萱的嘴唇里面。
“小姐,你……”王叔想要阻止,但是却知道,阻止不了。
这个时候,恐怕拿宋晚致的半条命来换,她也会义无反顾的。
“王叔,到外面守着,无论是谁,在两天之内,全部,拦住。”
“是。”王叔应着,又看了看脸色雪白的少女一眼,最终叹息一声,转身而去。
在王叔转身的刹那,宋晚致的袖子一拂,珠帘层层落下,床榻上的少女的衣服层层剥落,而那乌木盒中的一百零八根银针,也瞬间层层插入少女的身体。
接着,她切开自己的手臂,将流淌的鲜血放到了少女的嘴边。
即便是在昏迷中,但是那血液中的味道,却可以催生所有的**和杀戮,脸色青白的少女,下意识的吞咽。
宛如吞咽最美味的食物。
无法阻挡。
引人堕入地狱的,味道。
王叔笔直的站在门外,望着外面依旧在下着的大雪,枯老的脸上泛起无言的味道。
鲜血的香气终于从这间小屋内流淌出来,一丝丝,即使在这样的大雪的封盖中,也,无法阻挡的流淌开来。
群兽如癫,人如兽狂。
只有那一把,孤零零的剑,颤抖的嗡鸣,带着皇者的威仪。
靠近者,杀无赦!
香味如魔。
人心亦如魔。
孝景帝依旧半眯着眼睛靠在榻上,屋外,雪落无声,有间接巡逻的守卫兵不断的走过,铠甲随着他们的步子发出碰撞的声音。
谢珩依旧端端正正的立在后面。
早就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做一个听话的太子。
外面渐渐浮起一层亮色,半眯着眼的孝景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然后一动。
谢珩立马上前扶起孝景帝。
“走吧。”孝景帝开口,“差不多了,如果宋晚致能出来的话,现在应该出来了。”
谢珩一听,微微愕然:“父皇,她进入幽谷腹地了?”
孝景帝点了点头:“是。那个丫头,竟然进入了幽谷腹地,你说有不有趣?”
谢珩一听,心中涌起波澜,沉默了片刻,最终道:“果然不愧为荣子月的血脉。”
“她的女儿?”孝景帝嘴角泛起一丝莫名的笑意,“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她都只能是荣子月的女儿。”
谢珩心中暗惊,最终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扶着孝景帝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有内侍撑着黄盖大伞而来,替两人在遮住风雪。
不过一夜功夫,地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而此刻雪依然下的极大,密密的雪覆盖下来,仿佛与世隔绝。
孝景帝不过刚刚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而后,他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重深沉的光,眼底竟然透露出一丝癫狂的兴奋。
谢珩察觉异样,问道:“父皇,怎么了?”
孝景帝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询问,而后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香。”
香?
谢珩仔仔细细的闻了闻:“儿臣并未闻到。”
孝景帝一下子睁开眼,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抖,他脑袋里一时空白,竟然开始想着现在什么都不管,只要找到这香味才好。
谢珩看着孝景帝有些不正常,于是喊道:“父皇,您不是说有事吗?父皇!”
最后一声声音使得孝景帝猛地回过神来,他又使劲的闻了闻,但是大雪茫茫,刚才那一缕让人血液沸腾的香味却消失殆尽,仿佛只是一个错觉。但是,他知道,这不是错觉,就是因为知道不可能是错觉,所以现在的他心里涌起滔天巨浪。身为帝王,他的骨子里是向往那些权利和**的,而刚才不过一缕似有似无的香味,就可以让他热血沸腾,甚至忘乎所以,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那香味完完全全摆在自己的面前,会是怎样的感觉。
“你没闻到什么香味?”孝景帝又看了看谢珩。
谢珩摇了摇头。
孝景帝沉思下来,自己虽然内腑受伤,现在恐怕大限将至,但是毕竟是无相境,而他儿子的境界还低,恐怕闻不到。
难道,那香味对境界越高的人作用越大?
孝景帝还待想下去,便看到前方有人飞快的跑了过来,面上带着张皇失措:“陛下!陛下!”
孝景帝看着他,皱了皱眉:“出了什么事?”
那侍卫猛地从马上栽了下来:“陛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出事了!”
等到孝景帝和谢珩赶到那里的时候,就只看到一片狼藉,方圆之间地面毫无积雪,仿佛狂风肆掠而过,所到之处,草木皆荒凉,而那些人,一半的人左手受伤,一半的人右手受伤,大多数的人还处在震惊状态还没有醒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