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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远望如云蒸霞蔚。穿过石桥,还有矮泥墙围裹的瓦屋,阡陌交通,其间桑榆槿柘无一不有,建造得一派桃花源地的乡村风光。
上京的勋贵子弟为了“关心民生”,极喜欢这种简约淳朴的风光。
瀛洲岛上,则是一派斗拱飞檐、雕甍绣闼的仿仙境,山石玲珑,树木葱翠,曲折亭台楼阙前边是花鸟树木,牡丹、芍药、海棠、墨兰、秋菊各色成簇,更有千竿修竹,绿影婆娑,装点得一派辉煌雅致。
今日贤王殿下设酒坐筵,早已摆好酒菜,在容恪与冉烟浓携手步入清风亭时,坐于上首的齐咸,蓦地脸色一暗,手指紧攥住了梅花瓷杯。
“恪哥哥,你看!”
冉烟浓指了指水面,一只仙鹤,竟在水雾朦胧的湖面上翩翩起舞,瀛洲岛罕见此景,贵女王孙们都纷纷支出了脑袋,赞叹地惊赏着这一美景。
冉烟浓拽着容恪的素白衣袖,从未见过白鹤,美得不沾凡俗,不似在红尘,高仰着脖颈,是那么优雅。
她看得不移眼,容恪察觉到一束不善的目光,缓慢回头,只见上首的贤王殿下正意兴索然地执杯饮酒,仿佛不把仙鹤放在眼底。
当然,贤王只把他的夫人放在了眼底。
容恪温润地笑着,漫过一缕若有若无的讥诮。
在冉烟浓激动得快要跳起来时,容恪揽住她的小腰,轻声道:“浓浓,今日我们是客。”
也对,冉烟浓一回头,望向了主人,齐咸举盏冲她一笑,蓦地温柔如海。
今日来了太多尚未婚配的贵女,她们当中很多对贤王殿下也是痴慕的,有想法的,但是一见到传闻之中有着一半月满血统的容世子,他们才知道何为美玉风流,何为高洁无暇,单一袭白裳,不事梳洗,也不像上京男儿爱凃白粉,天然的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更如玉出深山,流水出清姿般高蹈的身影,让人不由地脸红过耳。
她们敢灼热地偷望贤王,却不敢瞟容恪哪怕一眼。
冉烟浓才没留意到贵女们是什么心思,转眼仙鹤飞走了,她懊恼地一声“啊”,便吸引住了众人目光。
出阁前她也是名满上京的美人,也还只有冉烟浓这副牡丹国色的姿容,才配得上容恪她们想,对容世子这样的人物,见一见就够了,不必肖想的。
灵犀想烤肉吃,在瀛洲岛上找了临湖的一个僻静角落,拉着冉清荣要烤肉吃,冉横刀为了保护两名女眷,也就提刀在一旁守着。
自打上回被容恪羞辱之后,他愈发坚定了一个信念,一定要练好武艺,将来上阵杀敌,凭自己的本事建立功勋。
有了这个未酬壮志,冉横刀日以继夜发奋习武,决意将以往马虎懈怠的功夫都捡回来。
灵犀烤好了一只兔腿,喷香的,外焦里嫩,笑眯眯地给冉清荣,“这个你尝尝,我以前还给几个哥哥烤过小猪呢,他们都夸我的手艺。”
冉清荣用油纸裹住了接过来,从容地用小刀划兔腿,见灵犀又架上了一条羊腿,问道:“不给横刀吃么?”
灵犀眼眸一直,嘟唇,“不给。”
正巧这时冉横刀遇到了一个故友,两人在一旁说话去了,冉清荣是过来人,将灵犀的心看得透彻明白,趁着男人不在,她轻声道:“灵犀,你是不是心里有了横刀了?”
妩媚()
被洞悉心事的公主脸色绯红;玉手将木枝转了转;撒上作料的羊腿一会儿便飘出了熟肉的香;灵犀本想等姐姐不追问这事了;可冉清荣没放过她;稍稍歪着头等着;手里的兔腿也不切了;灵犀被逼得没有办法,小声道:“姐姐你别说出去。”
冉清荣不会多嘴,她只想为弟弟确认一份心意;灵犀这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她本也怕,他们俩成婚后便闹一辈子。
只是冉清荣有些奇怪,“公主喜欢他什么呢?”
冉横刀对女孩子没什么温柔可言;尤其是对灵犀。
灵犀低着头;脸颊爬了几朵绯红的云霞,宛如桃花坠露;更见妩丽。“这种事;我哪知道;但是我一想到他心里有别人;和我只是想满足姑姑他们生一个孩子;我就没办法控制自己;就很生气。”
那厢冉横刀已经从旧时好友阮令城聊起来了,成婚后他收敛了不少,不再如以前;说话总是眉飞色舞;阮令城欣喜好友成熟,也不想以前要打架了,愉快地拍了拍冉横刀的肩膀,冲后头唤了一声,“潇潇?”
一听到潇潇在场,冉横刀全身的血都好像一冷,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阮令城这声儿又大,烤羊腿的灵犀和冉清荣也听见了,灵犀支起头,明眸一动,只见两个男人就在瀛洲岛垂花红廊尽头,水中香汀白渚,上头影影绰绰立着一个纤瘦缥缈的影子,姿态娴雅,身形姽婳幽静,不比冉烟浓她们看的那只白鹤差。
冉清荣也是一怔,才确认了灵犀的心意,怕弟弟一转眼就犯糊涂,不由地就拽住了灵犀的手,告诉她不要忧心。
她相信弟弟应该是个有分寸的。
幸而冉横刀只是看了阮潇潇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对阮令城小声道:“阮兄,以前说的混账话就不当数了,我和潇潇有缘无分,没法给你做妹夫。我现在是驸马,有公主媳妇儿要伺候,你大声一喊,她听到了,我就难过了。”
阮令城笑着比划着噤声,眼珠一转,“我懂,都懂。”
瀛洲岛本来是安静缥缈的近乎仙境的所在,即便贵女王孙们怎么闹,也不能溅起什么波浪。
只是在冉横刀与阮令城说着话时,白沙渚上忽地一个贵女尖叫道:“潇潇!”
诸人大惊失色,只见一匹快马,沿着回廊直冲上水中小沙洲,一袭杏黄攒青的纱衫,在沙汀上观赏水仙的阮潇潇,便被一个身形健硕魁梧的青年捞上了马背,她娇呼一声,那头阮令城蓦地脸色一变:“潇潇!”
说时已迟,冉横刀提着大刀便追着马儿冲下了水榭回廊。
灵犀怔怔地站了起来。
水榭上马蹄飒沓,贵女王孙们纷纷让道,唯恐丧命马蹄之下,马背上的男人一个唿哨,得意洋洋地掳走了在场最美的少女,阮潇潇伸着手求救,却见到昔日好友一个一个避之不及地躲闪,几个少女在高声尖叫,去不上前来,只有冉横刀提着刀飞扑上岸。
马儿走到了堤岸上两行翠柳之间的白沙小道,冉横刀快如风地飞扑抽刀,一刀便斩在马腿上,烈马受惊,如山崩似的匍匐倒地,青年一头栽落下来,阮潇潇也被冉横刀抱在怀里了。
阮令城后脚跟上来,后怕地牵住了妹妹,阮潇潇受了惊吓,脸色鲜红,胸脯一鼓一鼓地喘着大气儿,见兄长来,便一把推开冉横刀,躲进了阮令城怀里哭泣抽噎起来。
“哥哥”
阮令城扶着她的香肩,柔声哄道:“没事,哥哥在。潇潇不怕。”
几个贵女同情她的遭遇,正要看那使坏的人是谁,他却狼狈地拉上了兜帽,将脸掩在了帽子底下,趁着冉横刀解决马时,溜到窜入了灌木花丛,冉横刀大喝一声,怒道:“何方毛贼给我滚出来!”
那头却没了声音,贤王事先安置的府兵冲了上来,照冉横刀的指示钻入了灌木林抓人。
冉横刀回头,阮潇潇还缩在兄长怀里抽泣,他有点无奈,手掌拍了怕阮令城的肩膀,“我就先回去了,等人抓到了,你们去跟贤王要个说法,一定严惩不贷。”
妹妹受欺负,阮令城自然比谁都着紧,忙点了点头。
冉横刀提着刀回瀛洲岛,但烤肉的姐姐和媳妇儿一起没了人影,只剩下一堆没人吃的熟肉,冉横刀碰巧饿了,也没管人去了哪儿,坐下就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公主媳妇儿烤的兔腿,意料之外,味道竟然还不错。
瀛洲岛上,好像没人在意这一场有惊无险的劫掠,已开始做起了游戏。
不少贵女像穿花蛱蝶似的绕柱穿梭,有的在扑蝶,有的在捉迷藏,王孙子弟都在投壶,觥筹交错,起坐喧哗。
容恪以前没玩过,但冉烟浓知道,只要他想,三两下就能学会,但容恪一点兴致也没有,富贵乡里浸淫的人玩的丧志的东西,他极少碰,除非她硬要他玩。
但冉烟浓怕他一个人坐着闷得慌,提议去划船,容恪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陈留那条泊在水上停了整晚的画舫,冉烟浓耳热地羞红了脸颊,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容恪微笑起来,“浓浓,你在想什么?让我猜一猜。”
“不许猜。”冉烟浓跳起来,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唇。
容恪双眸如雪,清润而亮,看得人心一阵慌,脸一阵红的。
到了晚间,齐咸在邀月楼前席天幕地地摆下筵席,玩累了的公子小姐都聚拢来,容恪刻意坐得离齐咸有些远,右手握住冉烟浓的腰肢,左手将剑摁在了桌上。
容恪是世子,也是武将,今日只是游玩,他酒宴上压着剑也并无不可。
冉烟浓嗅了嗅,她的桌上的菜肴与别处不同,都是她爱的点心小菜,想来是齐咸还记着,她动手要常一块玉酥芙蓉糕,却被容恪按住了爪子,她愣了神儿,容恪防备齐咸防备得十分坦然,“贤王殿下不是什么好人。”
“啊?”
齐咸一向拿她当表妹的,虽然拒绝她这事让她懊恼过一会儿,不过,应该还不至于害她,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容恪微微蹙眉,“皇后属意永平侯之女为贤王妃,齐咸并不愿意,但之所以不愿意还设下宴会,不过是为了”
他蹙眉将后面那半句“见你罢了”吞了进去。
容恪从来不会话说一半,冉烟浓竖着耳朵诧异地要听,却没等到后文,不由地也急了,“容恪,你说清楚,为了什么啊。”
他一低眉,衣襟被这只作乱的小手揪住了,他将冉烟浓的粉拳包入掌心,拿了下来,“为了你。”
冉烟浓一怔,“啊?”
容恪别过了头。
他的浓浓是真的迟钝,男人对女人起了占有欲,他的眼神肢体神态都骗不过人,他和齐咸对同一个女人有占有欲,怎么会看不出,齐咸对着冉烟浓时那眼里有太多隐忍不可说的狂热,和求而不得的苦闷与情。潮。
他是个护食的男人,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盯上,说什么不能容忍,所以今日本不愿与冉烟浓一道来。
但他左右不了冉烟浓,她执意来此,他要是不到,反而让齐咸有机可乘。
冉烟浓想到某一个午后,她和冉横刀大刀阔斧地闯入贤王府,但这位温润如玉的贤王殿下,只对她说“浓浓,我拿你当我表妹看待。一直如此”。
冉烟浓对感情很纯粹,你若无心我便休,绝对不会低头折节地去乞求恩赐和施舍,贤王一句“表妹”,她就再也没对他动过任何事关风月的念头了。
她知道,但容恪这么多年,她在上京的很多事都曾落入他的耳中,也许就曾经听过,她的母亲长宁曾和皇后有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她本该是许给齐咸的。
冉烟浓在案桌下轻轻勾住了容恪的手指,在他目光微动,幽深的眼眸如积雪消融时,冉烟浓将心里话都掏出来给他了,“虽然我还是不大相信贤王对我有什么,但就算有,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永远不会跟他拍巴掌的。”
“浓浓。”
冉烟浓生得明眸皓齿,本就明媚清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