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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来做什么?”江甜警觉地推远他,“秦诗可是我好朋友,不是你能乱泡的好吗?”
“我发誓我绝对不乱来,”傅逸并拢右手举起来,“我就安静如鸡地看看她的动态,安静如鸡地看看她的号码就很好,真的,我傅逸绝不会主动骚扰她约她。”
“真的?”江甜握着手机半信半疑,“那你怎么不自己找她要……”
“我找她要她肯定不会给我。”
“你们以前认识?”江甜好奇。
傅逸略显掩饰地碰了碰鼻子:“一面之缘,一面之缘。”
拿到东西,两下溜没了影。
………
江甜回教室时,沈传和冯蔚然趴在桌上补觉。
反倒是陆允信,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
不少同学向教室这角投来视线,又自觉骚扰地避开。
江甜手搁在陆允信桌上,清了一下喉咙。
然后,带着无处遁形的心思、怕他生气的谨慎,柔声说:“刚刚我不是故意说那么大声,故意引起周围人注意的……”
陆允信瞥她一眼。
“好吧好吧,”江甜破罐子破摔,“我承认我有丢丢故意的成分,谁叫冯蔚然说我在你眼中和其他人没有区别啊,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被别人叫、有人注目的感觉——”
“有区别。”陆允信随手在卷子上填了个数字。
“啊?”江甜怔一下,随即有些不敢相信地捧脸,“难道你已经发现了我心灵美与外表美并存,天真可爱活泼善良知性温柔大方淑女……”
“江一五。”
“……”
陆允信对照答案,正确的,翻篇:“别人都不止一米五。”
“我,一,五,一。”江甜板脸。
陆允信点头:“江一五一。”
江甜想抽掉他手里的笔,结果抬臂撞上了桌角。
“哐”一下,把她痛得直龇牙。
………
周五。
冯蔚然有事先走了,陆允信和沈传照例去一中门口的居民楼。
两人话不多。
沉默一路进了屋,沈传才若有若无道:“允哥,你最近好像耐心挺好,偶尔甜姐儿啊……我啊,猴子啊说什么,你好像都会多听一点。”
陆允信“哦”一声:“可能你们以为我在听。”
事实上你听没听谁知道呢,沈传悻悻然搬起凳子。
两人拎着大大小小的望远镜上了楼顶,倒腾一阵,天气预报说有雨看不见星星,又遗憾地把东西搬下来。
前后好一段折腾,沈传刚开电脑,陆允信收起了书包。
“允哥不玩两把?”
“回家。”陆允信扔了把钥匙给他。
沈传接住:“六日也不来了?”
“看吧,”陆允信边穿鞋边说,“最近家里有事。”
“你方便。”沈传一边应下,一边踩着关门声奇怪:明阿姨是家长中出了名的好说话,能有什么事儿啊……
………
陆允信到家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的。
刚进玄关,便看到两个女人在客厅里说话。
明女士坐在主沙发上削苹果。
穿着貂毛、花枝招展的老太太局促地坐在旁边,转手上庞大的金戒指:“其实我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小允,看一眼就好……”
陆允信拎着书包、绕过老太太走到明女士旁边:“妈,吃晚饭叫我,我先上楼了。”
明瑛看一眼老太太,再看一眼进门后脸色异常难看的儿子,点了点头:“嗯,我先给你划半边苹果垫垫。”
老太太看到陆允信,眼睛明显亮起来:“小允啊,我这次来给你带来好多零食——”
“妈你记得扔。”陆允信咬了一口苹果。
老太太面色一僵:“有好些是我专门托人买的,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菌菇,很金贵的呢——”
“那你拿回去供起来。”
明瑛扯了扯陆允信的衣角,示意他别激动。
老太太话被陆允信噎到喉咙,哽着哽着就红了眼:“这么多年了,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将死)的人了,小允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奶奶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了,你就不能和奶奶好好说会话吗——”
“我不想和你说话。”
“可我是你亲奶奶……”老太太捂着心口恸。
“你也知道你是我亲奶奶啊!”陆允信抬手把书包罢到地上。
“嘭”一下,四周安静。
陆允信闭眼,敛好一瞬迸出来的情绪,徐徐睁开,对明瑛道:“妈,我先出去转转。”
“外面云压得黑,看着像要下雨,”明瑛触及儿子脸色,默默咽下担心,“早点回来吃饭。”
陆允信“嗯”地起身,看也不看老太太,朝门口走。
老太太视线追着站起来,嗫嚅:“小允……”
陆允信加快了步伐。
………
江甜去行政楼帮外公拿资料,顺便走到南大门口的烧腊铺子买了只卤鹅,才哼着小曲回来。
进电梯的时候遇上一个人出电梯,她把外套裹得紧了些。
站定看清那人背影,江甜立马撑开即将合拢的电梯门,追出去:“陆允信你要去哪儿,外面马上下雨了。”
陆允信一直走,不说话。
比起平常漠不关心的神色,他此刻唇边带笑,冷然的弧度却愈发让人不可靠近。
“陆允信真的,”江甜一手拎文件一手拎食品袋,笨拙地追他,“外面天气超差,乌云一层一层的,感觉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陆允信置若罔闻。
江甜忙不迭追上他。
陆允信手扶上单元门门把。
“轰隆”,刺目的闪电撕开黄昏,一个惊雷劈在门前的树下。
第9章 《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江甜吓得一个后退,陆允信却推门而出。
“诶诶陆允信!”江甜根本没有思考,稳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跟上去。
刚踏出单元门,“啪啪哒哒”的雨点敲湿路面……
春天的雷雨是一场洗礼。
复苏之际有风啸,草地和灌木中的嫩芽都瑟缩着抱紧了同伴,南大路旁的叶榕连着天边黑泱泱的卷云。
江甜亦步亦趋跟在陆允信身后,把两手袋子合在一只手上想给他遮雨,奈何陆允信腿长步子大,江甜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手举过他头顶。
凹凸的砖地不好走,树叶间隙的雨淋下来,把江甜额前的刘海打湿成缕状。
她头发难受,说的却是:“陆允信你要去哪儿,雨大了。”
陆允信不理。
“真的,还在打雷,你脸色这么难看你去哪。”
陆允信越走越快。
“打雷真的危险!陆允信你慢一点,你等等我——”
江甜只顾说话没看清缺损的路面,一个趔趄,整个人朝前摔去,“啊”一声,火辣辣的痛感让她倒抽冷气。
一直在前面疾走的人听到,终于停下。
江甜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把袖子朝外扯了扯,迎上陆允信:“你总算可以听我说话了,我刚刚怎么叫你都没反应。”
她声音有些沙哑。
陆允信慢慢低头,完全茫然的眼神触及她紧皱的眉、她的手:“你……”
“没事没事,崴了一下没摔到,我们快回去。”江甜拽他,拽不动,江甜急,“雨真的越来越大了,我们快回去,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好吗!”
“哐当”天边适时炸过一个大雷,江甜惊慌地躲到他身后:“陆允信真的快走可以吗,以前三中就有一个同学夏天回宿舍的路上被雷劈死了,学校赔了好大一笔钱,真的好多人亲眼看到被雷劈的!”
陆允信仍是失神,江甜拉不动。
她尝试着踮脚给他遮雨,雨遮不到,她卯足劲拽他,根本拽不走一步,她害怕打雷,偏偏“轰隆隆”的声音就响在耳旁。
“陆允信,你听得到我……”江甜话没说完,望到他紧绷的下颌线,蓦一下红了眼睛。
“我知道你难受,我看着你难受我也难受,可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江甜眼里噙满了无措,手伴着哭腔滑下他衣袖,“好不好,好不好……”
一寸,又一寸。
垂落那一刻,陆允信不断回拢又不断逃离的视线终于凝在了江甜身上。
似是回过神来。
他看着她,喉咙滚了滚,再滚了滚,慢慢把她掰成背朝自己的方向站,然后,拉开自己的校服拉链,缓缓拎起衣角,以一种迟来的荫庇姿态,把她完完全全罩在衣服下。
“回吧……”
两个字很单薄。
江甜听到他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憋了好久的眼泪倏地涌出来……
………
雷声,越来越大。
回去的路上,江甜一边啜泣“你刚刚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脸色难看到哭”,一边竖起耳朵,雷声响一下,她就抖一下。
偶尔不小心碰到他的腰,碰到一两层布料下的硬朗肌肉,她便触电似地弹开,想深呼吸冷静冷静,又嗅到他衣服上好闻的肥皂味道……
裹着体温、潮湿,以及少年荷尔蒙。
满心满眼,她抬头悄悄看他,一两眼,便看得自己无处可逃……
陆允信以为:“没做亏心事,打雷不可怕?”
“我不是怕打雷。”
进楼把轰鸣隔绝在外,江甜吸吸鼻子,仰面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他,“我是怕刚刚没拦住你,你就会一个人,在雨里……”
陆允信垂眸迎上她的眼,放衣服的动作徐徐停住。
江甜亦这样定定地看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江甜仓皇避开视线,转身朝楼上跑。
蹬蹬蹬上去又下来,她气喘吁吁站定在陆允信跟前:“你家那人好像已经走了,就我出门前看到那个,你可以放心上去了……”
陆允信看着她叉腰的位置:“你……”
“没什么,”江甜把手朝袖子里缩了缩,见他不太信,“你知道傅逸吧,傅逸放学给了我一版纹身贴玩,我挑了个这色的……哎呀哎呀不说了,老头还等着要资料,我先走了啊。”
“纹身贴……?”
“真的真的,你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江甜不耐地挥挥手。
结果没走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埋头在纸袋里摸索一阵,掏出个单独包装的东西塞给他,不给陆允信拒绝的机会,几步路跑没了影。
陆允信进电梯,按三楼,打开包装。
鹅翅膀酥黄肥美,卤味香气四溢,陆允信看了良久……
………
公寓每层楼尽头都有一个公用的露天阳台。
老两口自己家里的东西都打理不过来,便把份额全部让给明瑛种花草。
晚上八点,两家门对敞着。
江外公和陆爸爸坐在走廊里聊天,面条蹲在陆爸爸脚边发呆,明瑛指挥陆允信把盆栽朝走廊搬,轻声对陆允信道:“我已经告诉她以后不要来了……”
陆允信“嗯”一声,侧身进屋。
远天再一个惊雷吞卷,陆允信刚出玄关,就听见对面“啊”地尖叫,又迅速压住。
江外婆一边给小姑娘擦酒精,一边用多年从教的洪亮嗓门训斥:“你叫啊!你叫啊!你倒是继续叫啊!路都不会走你还有什么用!你平时不是被茶几撞一下就要嚷嚷半天吗!现在皮破了这么大一块,怎么没话说了?!”
“外婆你轻点轻点,”江甜嘶,“说了不小心绊了而已……轻点轻点!我要告你虐待小孩!”
“虐待的就是你,这么大一块皮蹭下来,你个挨千刀的,不重点你记不住,让你不好好走路!是不是又在玩手机,啊!又在打电话,啊!叫你不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