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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陆湛不久前突然离去时的模样,沈晚前后一联系险些笑出声来。这庄子的变化是从何而来已经很明显,没发现的时候还没察觉到,眼下再看倒是多了一种冒着傻气的浪漫感觉。
巧的是,陆湛恰好在这时回来了。
沈晚已经发现了端倪,眼下再看陆湛就浑身都是破绽。她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装作没发现陆湛似乎精心打扮过,忍着笑道:“王爷忙完了?”
较之离开时,陆湛的脸色镇定了许多:“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不如我带沈小姐四下逛逛?”
沈晚笑眯眯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在那里演戏,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陆湛松了口气,也跟着露出了个笑容。两人相错半步地在前面走,沈川和管事的一行人则远远地在后面跟着。沈晚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但很快这点不自在就在沿路的景色里烟消云散,再也影响不到她分毫。
因为刚才的发现,沈晚欣赏景色时便也格外留心了些。这么仔细一看,她才发现不仅是前院,这一路走来至少绕了三四个小院子,院子里无论是树还是装饰摆设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陆湛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安排一早就被她看出来了,带着沈晚绕了最后一个院子看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陆湛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总算意识到了点不对劲。
但他脚步刚顿下,就听沈晚有点疑惑地喊他:“殿下?”
陆湛定了定神,露出个略有些勉强的笑容,带着沈晚绕过最后一处回廊,伸手推开了一处院子紧闭的大门。
眼下正是傍晚时分,落日鎏金,晚霞绚丽,淡红色的阳光为整间院子镀上一层艳色,衬着满园花树看起来漂亮得不像话。
沈晚还没来及因这景色而惊叹,余光便瞄到了一点突然亮起的光影,她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盏造型极其可爱的兔子灯不知何时被挂在了树梢上,正在微风中微微摇晃。
几乎是同一时刻,另一盏兔子灯也被挂到左侧的树梢上。两只憨态可掬的兔子一左一右相互遥望,突然就多了点缠绵悱恻的意味。
沈晚倒是根本没想到陆湛居然会做这样讨人欢心的事情,一时间不由有些呆。而就在这间隙,已经有越来越多造型可爱精致漂亮的灯被挂到了两侧的树梢上。而这些灯无一例外的,都是一对儿,挂在同样两两出现的花树上倒是相得益彰。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所有的花树上都被挂上了彩灯。沈晚本来以为陆湛的安排就到此结束,正想捧场地惊叹几句,就见天边突然蹿起一丛璀璨的火光,继而在天空中绽成漂亮的烟花。
沈晚一开始有点不明所以,却又很快反应了过来。她有点想笑,又怕会打击陆湛,只得抿住嘴角,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笑意。
陆湛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见沈晚一副和他想象之中大相径庭的神色,不由一呆。
——倍受京中贵女青睐、不曾入情场就无往而不利的雍王殿下,第一次煞费苦心、用心筹备的见面,在沈晚堪称冷淡的神态中彻底折了戟又沉了沙。
第26章
目光在院子里的景色上扫了一圈; 陆湛眼底含着点几不可查的茫然,实在有点不明白沈晚为什么会是一副神色冷淡的样子。
他是没讨过女孩子的欢心,可他认认真真地看了话本——那话本上就这么写的,什么月上柳梢,烟火璀璨的景色最能打动人心,怎么到他这里就不好使了呢?
陆湛着实百思不得其解,脸色微僵的样子看得沈晚都有点于心不忍。轻咳了声; 将笑意压下,沈晚刚想礼节性地夸赞他几句; 却先听到一阵不小的动静。
和青枫庄的外墙不同,庄子内的院墙倒是不高,约莫也就比成年男子高那么一尺左右。左右会到庄子来的人都非富即贵; 没人会做爬墙这类有失身份的事情。但眼下,那右侧的院墙处分明是有人在爬,沈晚微微睁大了眼,有点意外地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院墙的另一侧探出头; 继而艰难地翻了过来。
但毕竟年纪大了; 身子骨不再那么灵活,老人跳下院墙的时候一个没站稳,晃了晃摔在了地上。
这声闷响总算让他们回了神; 陆湛往前走了两步; 下意识用身体护在沈晚的前面; 拧眉看向花树后正叹着气的老人:“你是谁?为何要爬墙?”
老人却没回答他; 只是抬眼瞧了下满园的小灯笼; 眼里似乎还含着点泪水。陆湛本来以为他是摔疼了,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太像。
“青苏,过来。”陆湛护着沈晚往后退了几步,低声喊人。
守在远处的青苏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快步上前。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院子,下意识顺着陆湛警惕的目光看过去,正巧和老人闻声看过来的视线撞到一起。认出他是谁后,青苏嘴角一抽,一时间只觉得头疼。
“主子……”青苏悄悄瞄了沈晚一眼,正斟酌着这话该怎么说,却被一阵突然响起的大笑声给骤然打断。
“哈哈哈哈……”那老人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看起来莫名多了点神色癫狂的味道。陆湛心里一紧,正要护着沈晚再往后退一退,那老人却停下了笑,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
“我写了那么多话本,终于有成真的了。”他喃喃道,“公子痴情,小姐倾心,月上柳梢,情定今宵……好好好!”
陆湛眼皮一跳,整个人都要僵了。
青苏更是如临大敌,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快步上前将老人搀起来,半扶半揽地就往隔壁院子送。但老人似乎受到了很大刺激,丝毫没察觉眼下情形的怪异,竟还在那里唱起了小曲:“一面之缘呀,竟让他乱了魂,失分寸……”
他声线沙哑,但胜在情真意切,听在耳朵里让人莫名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青苏脚下一乱,险些给旁边这位秀才祖宗跪下了,僵着背,青苏连看一眼陆湛也不敢,明明搀着人却硬生生走出了健步如飞的感觉。
偏偏沈川也是个不懂看人眼色的,还在那傻乎乎地询问:“哎,这人是谁?青苏你做什么捂着人家的嘴?”
青苏额角青筋乱跳,忍无可忍之下腾出一只手,将就会在那叭叭叭胡言乱语的沈川也一起给拖走了。
他们渐渐走远,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但这安静又和之前不同,多了种微妙的味道。沈晚一开始还有点一头雾水 ,但前后一联系也反应了过来——
那老人怕不是个写话本的,陆湛应该是把人家写下来的场景给还原了。
想通这点,沈晚那本来苦苦压下的笑意顿时再也忍不住,弯着眼睛无声露出了个笑容。陆湛受了打击本来就有点沮丧,眼下被老秀才这么一闹更是心虚得紧,根本不敢看她,倒是错过了这个笑容。
“时辰不早了,”陆湛满心遗憾不能多相处一会儿,却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提议,“我送沈小姐回家吧。”
沈晚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再转头的时候目光无意间从陆湛的耳朵上匆匆掠过,这才留意到不知何时陆湛的耳朵尖尖都红了。虽然他此刻并没什么表情,但沈晚却莫名看出了一种类似于委屈的情绪。
这反差精准地戳中了沈晚的萌点,她嘴角情不自禁地又翘了起来。想了想,她终究没忍心再拿话本的事情刺激他,只笑着应了声:“今日过得很开心,劳烦王爷了。”
陆湛沉入谷底的心情到底因这句话而轻快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倒是没出什么情况,陆湛亲眼看着她平安进了府才让人驾车回了王府。而留在青枫庄安置那老秀才的青苏早已赶了回来,见陆湛进府就立刻跟了上去,小声禀报:“王爷,听大夫说,那老秀才是突然受了刺激,精神出了点问题。”
陆湛刚好起来的心情又变差了几分,闻言也不过只是冷淡地轻哼了声。
青苏也晓得他现在心情不妙,怕被殃及池鱼,小心地缩了缩头,不敢吱声了。
主仆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进了院子,青苏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一时间没想起来,直到一脚踏进小花园、听到那声嘹亮的鸟鸣声后,青苏这才背脊一僵。下意识的,他蹿到陆湛身前,如临大敌一般生怕那只脾气不好的大雁又不长眼地蹦出来惹事。
但等了片刻,也没见那只大雁的影子,青苏下意识转身,就见陆湛正用一副不怎么愉快的神情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青苏欲哭无泪,在心里暗暗把那只欺软怕硬的大雁骂了一遍,小声解释:“主子您先前猎回来的那只大雁养在这园子里,它脾气不大好,喜欢往人身上扇灰。”
陆湛左右环顾一圈,没见到大雁的影子,甚至连鸟鸣声都听不见了,不由挑了挑眉:“养在哪了?”
“在左边的桂树下,用了根绳子拴着呢。”青苏往前走了几步,拨开拦路的低矮花木,寻到了那系在树干上的绳子,小声嘀咕,“奇怪?那大雁呢?”
说完,青苏轻轻拽了下那绳子。
陆湛眼力好,即便天色已经擦黑也敏锐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处树丛动了动,随后一阵高昂的雁鸣响起,一只脖颈修长的大雁从树影里飞了出去。
青苏眼疾手快,立刻折了几下绳子,那大雁向前飞的冲势立刻顿住,哀嚎了一声掉在了草丛上。
陆湛站在院门口冷眼看着,见到大雁的这幅蠢样嘴角不由一抽,怎么也无法把在草地上胡乱扑棱的家伙和青苏口中秉性恶劣的家伙联系在一起。然而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到另一声雁鸣响起,方才的树影里又飞出了一只大雁,精准地落到那只乱扑腾的大雁身边。
立刻,那趴在地上的大雁就不乱叫了,而是翅膀一摆站起来,一副甜蜜亲热的样子凑到第二只大雁面前,修长优美的脖颈半曲着,略带讨好地蹭了蹭它。
青苏看得眼都直了,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这只大雁哪来的?怎么出去的时候还是一只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对儿了呢?”
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了一股子凉意,偏头看过去,果不其然陆湛的脸色更凉了。青苏抖了抖,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解释,就听陆湛淡淡道:“去让人问问沈川,本王送过去的那只大雁呢?”
青苏立刻应了,也不安排别人,自己脚底抹油地先跑了。
陆湛也不管他,一双眼睛半眯着,神色不太愉快地盯着那两只大雁在他面前卿卿我我。
先前为了不弄错,陆湛还去问了人,特意挑了一只母雁让沈川提了回去,而自己则留了只公雁在家里。这里面倒是也没什么特殊的讲究,只是源于他那点微妙的嫉妒心——送过去的大雁都能和沈晚时常相见,他自己都没有这种待遇。
眼下陆湛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只不知道从哪来的母雁好似就是他送过去的那只,一种不快油然而生:“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再去管两只腻歪在一起的大雁,陆湛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身进了屋。
约莫半个时辰后青苏才折回来,他脸上带着点小心忐忑的情绪,陆湛一看就知道了答案:“跑了?”
“是……”青苏讪讪点了点头,想起沈川让他帮忙求情时的那一脸的惊慌,没忍住小声替他解释了句,“沈副将出门前特意叮嘱了下人让好好看着,但还是让它抓住机会给跑了。”
陆湛屈指敲了敲桌子,神色冷淡:“这提完亲后大雁一般怎么处理?”
青苏也没什么经验,想了想语气犹豫道:“大概应该是吃了吧?”
“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