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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扯着你头发了?”谢蕙有些着慌。
“没有……”唐颂道,“我是想说,我长你几岁,又是你夫君。你若是有什么不快,可以找我,我会给你做主。我是你的丈夫,我是你的依靠……”
想到她数月的黯然神伤,他委屈之余,又有点心疼。他想,她到底是太柔顺了,心里有委屈,也不肯对人说。她能指靠的也只有她的夫君了。
谢蕙鼻头一酸,眼窝微热,他对她说,他是她的依靠。原来她竟然也有人可以依靠的么?
她点一点头:“嗯,我记下了。”
她帮他绾好发髻,用簪子固定好,又端详了一下,才道:“好了。”
唐颂看一眼镜子,说道:“还是你梳的合我心意。”
谢蕙笑笑,试探道:“那,我以后天天给你梳头?”
“好啊。”唐颂想也不想,即刻答道。他顿了一顿,又补充一句:“你比紫毫手巧多了。”
谢蕙脸上笑容微僵,撇了撇嘴,没说话。
唐颂不察,又道:“我今晚回来,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谢蕙好奇。
唐颂却肃了面容:“晚间回来再给你。”
他匆忙离去,谢蕙却坐在一旁,思绪起伏。还是奶娘抱了儿女过来,她才转移了注意力。
晚间,唐颂给她的东西是一枚戒指,戒指内侧有个蕙字。
她一见这戒指,眼泪就掉了下来。这是她姨娘留给她的,是她极其真爱的首饰。阿芸每每给她厚礼,她无法回报,就将姨娘留给自己的首饰赠给了阿芸。
前年在忠靖侯府,谢萱差点摔倒在唐颂怀里,阿芸情急之下掷了戒指出去,使得唐颂也摔倒了。
当时谢萱没摔到唐颂怀里,可这戒指却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没想到,今日竟在唐颂手里见到了。
“真是你的?”唐颂见她又哭又笑,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有些发懵,“这个写着蕙字,写的是你的名字吧?”
谢蕙掩着唇,不想自己哭出声来。她摇头,后又点头:“是,这是我姨娘留给我的……”
唐颂拿了帕子,作势要给她拭泪,他一字一字道:“那可真是缘分了。我给你戴上?”
谢蕙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她哽咽道:“可是,可是……”
可是她把这戒指赠给了阿芸,是不是说跟唐颂有缘的是阿芸而不是她?她心里一紧,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她伸出手,任他给自己戴上戒指。
“可是什么?别哭了。”唐颂道,“之前都是误会,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作为丈夫,怎么能常常教自己妻子流泪伤心呢?
他是这么想的,接下来的日子,他也努力这么做。知道妻子对紫毫有意见,不想让她误会难过,他干脆又将紫毫调到了别处。为证明自己,他特意选了一个容貌平庸,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小厮。
谢蕙初时并不能完全放心,但是后来她渐渐发现自己之前确实是瞎担忧了。而且,他不是他们说的不近女色,他似乎很热衷于床笫之欢。她甚至怀疑当初她压箱底的册子都被他给翻烂了。
因为她生下嫡子,她在永宁侯府的地位也渐渐稳固。徐夫人前不久还说要一点点教她管家,她颇为欣喜,但还是推辞了,只说自己年纪小,没经验,而且两个孩子也小,不能帮徐夫人分忧。
与管家权相伴的是徐夫人提议让她把身边丫鬟开脸给唐颂收作房里人。
谢蕙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不过她自己到底是没有做决定,而是去跟唐颂商量。也不知唐颂去跟徐夫人说了什么,反正徐夫人再没提起过此事。
谢蕙日子过得舒心,这年的端午节便携夫带子回了娘家。她拉着妹妹阿芸的手,既想分享自己的喜悦,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她翻来覆去只那么几句话,后来又举了手上的戒指给妹妹看:“你瞧,这是什么?”
“……啊。这是那个……是姐姐给我,被我不小心丢掉的那个……”谢凌云眼睛一亮,“在哪儿找到的?”
谢蕙低头浅笑:“对,是那个,它给你姐夫捡到了,你姐夫又给了我。”
“哦……”谢凌云点头,“这可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了。”
谢蕙笑笑:“不过,我不能再把它给你了,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别的。”
“我没想着去要。”谢凌云道,“这本来就是姐姐的。”
谢蕙点一点头,转了话题。她开始打趣妹妹,可做好准备了,腊月就要出嫁了呢。
谢凌云叹了口气,对姐姐道:“算是准备好了吧,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纪恒说不限制她的自由,那也就是说她成亲以后,除了换一个身份,换一个住的地方,其他的差别不大吧?
谢蕙只笑了一笑,又开始说起自己的一双儿女。她做了母亲后,只要一想起孩子,内心就一片柔软。回头看妹妹神情专注,她轻笑道:“不用羡慕我,等你成了亲,也会有的……”
谢凌云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不过虽然她自己不愿深想,但是嫁人生子似乎是逃不了、避不开的。
谢蕙此次的变化,不但谢凌云看出来了,薛氏也发现了。谢蕙夫妇离开后,薛氏对女儿阿芸道:“我瞧你姐姐在永宁侯府是站稳跟脚了。”
谢凌云笑了一笑,心想,也有可能是解除了什么误会。
不管事情原委究竟是怎样,谢蕙姐姐过得好,她也能放心。
薛氏也是这么想的,薛氏眼下最不放心的,是女儿阿芸。
再有半年的光景,阿芸就要嫁进东宫了。她看阿芸,有时候心性还像个孩子。她这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发愁?
偏偏阿芸跟没事人一般。薛氏真不知道女儿究竟是明白还是糊涂。薛氏无法,只得一方面加紧对女儿的教导,另一方面帮女儿调。教带进宫的心腹丫鬟。
就荷香那个怯懦的样子,要是真跟阿芸进了宫,别说帮忙,只怕还会拖累阿芸呢。
薛氏忙着阿芸的事,可是谢萱这边也没让她闲着。
谢萱本人倒是老老实实安安静静,每日养花弄草,看书写字,但是孙叔宁常寻了借口到忠靖侯府。
薛氏不明白,既然还念着谢萱,那写什么放妻书?都放妻自由了,还来缠歪什么?
冲谢萱而来的不止孙叔宁,绥阳城的孙九郎终于等来了补缺。他拿着父亲孙万斗的书信登门拜访,向谢律阐明自己想求娶谢萱的决心。
孙九郎声称,谢五小姐刚得自由,他就想来求娶的,只是当时还未征得父母同意,不好开口。如今有了父亲的亲笔书信,他也可以正大光明来提亲了。
谢律颇感惊讶,孙九郎现下不比从前,他有功名在身,家中也算是小有资产,怎么还一心求娶谢萱?
——倒不是说谢律觉得谢萱不好,只是在他看来,谢萱毕竟是下堂妇人,比不得云英未嫁的姑娘。这个孙九郎,倒也执著。
从绥阳城到现在,也有五年了吧。五年了,还对谢萱念念不忘,在她得了放妻书后,还心心念念想娶她过门。
谢律心里蓦地一软,竟有点想同意。他想,这也算是天意了。兜兜转转,又回到此地。若是谢萱愿意,就这么着吧。
反正谢萱再嫁,也不会嫁的太好了。她都十九了,难不成还要等明年陈家丁忧期满,把她再嫁到陈家去?
但是谢律到底还是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谢萱的亲事波折太多,他得好好商量商量。
孙九郎充满期待而又忐忑不安地离开。
他赴任在即,希望能早些知道结果。他能有今天,全靠谢小姐的鼓励。若不是当年她要他好好读书,也许他现在还是绥阳城懵懂的孙九郎呢。
她说他们今生无缘,可现在他们是不是又有缘分了?
谢律先跟妻子商量,然而薛氏却是半点意见都没的,只说全听他的主意。谢律无法,又去问自己父亲。
忠靖侯对此不大上心,只说了一句:“你若愿意,那就应了吧!”
姑娘家的婚事,最大的作用是联姻。谢萱眼下的光景,再嫁一门出挑的也不大可能。既有人愿意娶,那就远远打发嫁了好了。
只有一桩,那就是孙叔宁常来纠缠,也不知是何意。
谢律心里头几乎有了决定,可是问题出现在谢萱那里。
谢萱不同意。
诚然她不想守着,肯定是要再嫁的,但是她不想嫁给孙九郎。她心里甚至隐隐有种感觉:别人是谁都行,但是就是不能是孙九郎。她当初想尽办法解除跟孙九郎的婚约,兜兜转转一大圈,难道就是为了再嫁给他么?
他们说孙九郎将来可能会有前途。她有些想笑,这分明不是前途不前途的事。是她的努力,是她跟命运的抗争。
她不想屈服。
谢萱态度坚决,大有再逼迫就去死的架势。谢律无法,他又不能真的再逼迫她。逼嫁这种事,一次也就够了。再说,一个姑娘,谢家又不是养不起。
于是,谢律告诉孙九郎,此事不大妥当。他不好说是谢萱不同意,只说谢萱如今的身份不太合适。
孙九郎失魂落魄离去,不过他终是不肯就此放弃。他对自己说,很正常,很正常,她刚和离不足一年,他的确是太心急了些,是他不对。五年都等了,再等几年又何妨?
赴任在即,孙九郎终于要离开京城了。他写了二十三页的书信,托人送给谢五小姐。
他不知道他能再等几年,但是他希望她能从孙叔宁的阴影中走出来。人生还很长,不用太在乎别人的目光。他这样的人都能考□□名,人美心善的谢五小姐肯定也能过得很好很好。
信辗转到了谢萱手里。
谢萱看着信,初时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这人在胡说八道什么。到后来,她竟然有点心酸。蕙质兰心说的是她么?她以后本来就会活得很好,难道还用他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觉得难受、窝心。她一面擦去眼角的泪渍,一面轻骂:“真是个呆子……”
将信收起,她叹了一口气,真傻,以为这样她就会傻乎乎地同意了么?
拒绝孙九郎以后,谢律基本不再考虑谢萱的亲事,索性任她去。他眼下更关注的是他的小女儿阿芸。
阿芸要及笄了呢,这可是女子的成人礼,马虎不得。
对于十月初九的及笄礼,谢凌云自己也十分期待。她还记得谢蕙姐姐及笄时的盛况,不成想这么快就轮到她了。
她的赞者是豫章长公主。长公主笑得慈爱,礼成后对她笑道:“以后就不能再叫公主,该叫姑姑了。”
谢凌云脸色微红,福了福身,并不答话。她还没嫁给纪恒呢。
长公主轻轻拍拍她的手,微微一叹。
谢凌云不知道她叹息什么,也没有多想。今日观礼者甚多,几个略微熟悉些的姑娘拉了她说话,颇为亲密的模样。
今日谢芸的及笄礼,谢萱也在一旁观礼。论理说,她的身份不大适合出来,但是没有人提起这一点,她自己也就没避讳。
看着阿芸热闹的及笄礼,她心中五味杂陈。她及笄的时候,他们还在绥阳呢。看长公主对阿芸亲近,她更是费解。
叹了一口气,谢萱不再思考这些,悄悄躲开了。她想,反正也没谁在乎她。她来了又走,谁也看不见她。
谢凌云正被几个姑娘拉着说话,忽见范大娘匆匆赶来,她愣了一愣,忙问何事。
范大娘大声道:“奉太子殿下之命,贺谢小姐芳辰。”她说着看向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