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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总,您父亲和母亲,还在老宅等您。”
程昊这才想起正事,“哦”了一声,转身上了路边的车。
三辆车一路驶到老宅时,已经将近十点半。
推门进去,程父和程母就像两个陌生人,正襟危坐在客厅,彼此间谁也没话。
程母显然有点慌,见儿子回来,连忙站起:
“阿正,怎么样?找到她了吗?”
程昊一边脱了外套给张妈挂好,一边撸起袖子,坐沙发上给自己泡茶。
功夫茶很费时间。
程父知道,这是儿子在给自己找词儿。
“不好说?”
程昊这才端了茶杯过来,一人给倒了一杯,摇头:
“也没什么不好说,她错过了,我们……分手了。”
“不喝,喝了晚上睡不着。”
程父拒绝了。
程母只是伸手,轻柔地付了抚儿子的头:
“妈妈新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你要不要……见见?”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年轻人总是善变的,能治愈一段感情所带来创伤的,往往是另外一段感情。
程昊摇头:
“妈,我没心情。”
“去见见,啊?”
程母劝他,“说不定见了,就有心情了?”
“孩子不想见,何必逼他。”
程父对这些情情爱爱的小事没兴趣,“媒体那,我已经都替你打发了,照片视频都收缴干净,问题是……林家那小子阴得很,保不齐拿这件事阴你。”
到底还是丢人的事儿。
程昊不觉得丢人,“于婷那事,我们收集得差不多,东煌……该动一动了。”
“缺人证。”
这件事,程父从一开始过问了几句,后来几乎全程没管,都是程昊在跟进。
于婷因长期被关在疗养院,精神有问题,是无法作为证人出席的,物证,是于婷姐姐藏在银行的账本,可人证……
“林家上一任被解聘的司机,被我找到了,在国外。”
有钱人都爱往国外藏人,可只要是人,他就有社会关系,出于亲情渴望,总会与过去联系,塞点钱,意志不那么坚定的人就投降了。
两人就这么在老宅,三言两语地商量出最近让娱乐圈地动山摇的一件大事。
而唐咪的事儿,就这么过了。
谁也没提。
程父觉得,儿子不至于那么没出息,被人涮了还没骨气地跑去吃回头草,既然跟未来没关系,那就没什么好提。
程母则是另一种心肠,她不想触动儿子的伤心事,心里张罗着赶快给儿子找第二春,至于唐小姐,能赶快过去就赶快过去,儿子可千万不能像她,认死扣,半辈子拔不出来。
以至于该被全程家人共同谴责的唐小姐,在当晚的议题里,再也没出现过。
——————
这时的唐咪,才刚回到小区。
谢过tony,理也没理诞着脸的阿呆,唐咪抬脚上了台阶。
保镖如影随形,小区的人都睡了。
夜极静。
唐咪在台阶上痴痴地站了一会,她想起她有一回就这么提着拖鞋,赤着脚,跨过这一层层的台阶,扑棱着往程昊怀里去的场景。
一切还仿如昨日。
可一切,再回不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唐咪的心脏,像被一股蛮力死死攥紧,完全透不过气来。她大喘了口气,扶着台阶旁的扶手,慢慢坐了下来。
漂亮的准备用来约会的呢子裙摆落到了台阶上,唐咪闷着头,一动不动。
保镖安静地站在台阶下,齐齐转过身去。
她没哭。
真实的唐咪,几乎冷酷到不会掉眼泪,她所有的眼泪,都是武器,是美丽的假象。
孤独的眼泪,没有任何力量。
唐咪揩了揩眼眶,果然,是干涩的,即使心里一阵阵地发紧,可眼眶却像是干涸了的沙漠,出不了水。
她现在不想回家,她不想对父母解释,为什么放了人鸽子,也不想对李蓉,述说那些被她错过的曾经。
她只想安静地理一理思路。
唐咪试图剖析自己。
为什么,阿呆随便一骗,她就上当了,没有想过其中的不合理?为什么每每在面对秦思思时,她就像失了智,无法从容?
她总在害怕那个被她虚构出的世界意志,可世界意志……
是真的存在吗?
还是,她给自己找的理由?
唐咪从自己得知穿书那刻,开始回忆。
夜深人静,连心都是透彻而明朗的,既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再回忆起一切的源头,唐咪不得不承认,程昊对她来说,始终是特别的。
以至于得知那两千万的负债,她当时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如乳燕投林一般,投向了程昊,没有一丝犹豫。
她将自己牢牢地钉在女配的角色上,并沉迷于将自己变为可怜的,即将要锒铛入狱的受害者,时时害怕,时时小心——
以至于,一不小心丢失了自己。
苗苗的噩耗传来,她第一反应是世界意志,已经说明了一切。
唐咪猛然清醒了,可清醒的同时,不免悲哀了起来。
她扶着栏杆,上了一楼的台阶。
刷卡,上电梯,唐咪没回去,而是去了程昊买的那个房子。
密码还是原来的密码,一切都跟她离开前一模一样。
沙发、吧台、厨房、阳台,还有,她端到他书桌上的一个仙人掌。
唐咪终于捂住脸,哀哀哭泣了起来。
她爱他。
可在懂得的同时,又失去了他。
阳台外的窗帘,被风吹得呼啦啦响,仙人掌安安静静地蹲在书桌台前,一切都没变,可一切都又变了。
第116章 交代
唐咪临走前; 给阳台上的花儿浇了点水。
程昊昨晚还在这儿住; 茶几上落了一支派克笔; 笔头看得出磨得有点旧了,牛皮笔记本随意地摊开,扉页上还有她调皮时画的一个爱心,与程昊的名字并排列着。
她去了衣帽间。
格子抽分成了两块; 一块给她; 一块给他。
内衣裤被叠成了整整齐齐的小豆腐块,这些私密的东西; 程昊从不肯假手于他人,常常在她睡醒的当口,已经洗了晒了。
睡衣,裙子、外套,分门别类地挂好; 此时与程昊的西装外套紧紧地挨在一块。
就像两人还未分开。
想一想,他们在去年夏天重逢; 在今年冬天分手; 时间悄然无声地过了一年,可她想起来; 一切; 都仿佛还在昨日。
他在灯红酒绿姹紫嫣红里,端着酒杯朝她一笑: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唐咪捏了捏鼻子,又有点酸了。
她本来是想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收一收,留给他一个干干净净的房间; 可最后发现,并不那么容易。
构建生活的东西,琐碎而繁多,一个纸袋压根装不完,只能随便捡了几件私隐的东西带走,其余的,等空了再来说——或者干脆不收。
唐咪拎着纸袋,在楼道里站了站。
声控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保镖们将自己站成了三座雕像,唐咪看着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也是上一段感情的馈赠,而她显然是付不起八十万一人的工资。
“你们去找程总,就说,物归原主。”
“是。”
保镖们左右看看,干脆地应了下来。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位美丽的年轻姑娘已经跟他们的雇主分开了。作为非物质“遗产”,显然也是要处理掉的。
“唐小姐再见。”
唐咪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转头开了自家密码门,门一开,她发现半夜三更的,客厅灯还开得敞亮,她家老头老太打扮得贵气千条,就这么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跟李蓉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这是?”
唐咪将纸袋留在了玄关,踢开鞋,趿拉着绒毛拖进门、
客厅里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谁都没敢说话。
“闺女啊……饿吗?妈给你下疙瘩汤。”
老太太不说,唐咪还感觉不出饿,这么一提,肚子倒是骨碌碌叫了起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点头:
“饿。”
唐妈妈起身去厨房给女儿煮疙瘩汤,唐爸爸一会一个表情,圆脸上完全藏不住事儿,像毛毛虫一样,在沙发上左蹭右蹭就是不说话。唐咪看着都替他累:
“爸,你想问什么,就问。”
“闺女啊,你是不是从哪儿……得了消息,所以才没去的?”唐爸爸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我可听蓉蓉说,阿正说你带着保镖跑出城了?”
唐妈妈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来:
“虽然这么说挺对不起昊昊那孩子,可我觉得,闺女还是不去的好!”
“你这话怎么说的?!”
一直对程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唐爸爸这回反倒替他说话了:“烧你的疙瘩汤去!”
唐妈妈缩回头去了。
“小猫啊,这事,是你办的不仗义,咱人呢,得一言九鼎,你答应了人程昊去吃饭,咋没去?咱关起门来可以跟男人耍横,但外面……总要给面子的嘛。”
唐爸爸苦口婆心。
唐咪转向李蓉:
“你怎么想的?”
“程昊说你临时出了城,我猜……要么你有不得不去做的事儿,急得连通电话都顾不上,既然程昊没联系上,我肯定也联系不上,或者联系上,会耽误你功夫,就干脆没打电话。还有一种可能——”
李蓉探究地看着她,“你就是从哪得了消息,临时反悔了。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虽然吧,那时候买戒指你是挺反常的。”
“……哦?”
“感觉呗。”
李蓉耸了耸肩,“你确实挺渣,但守时观念还是不错的。”
时下很多女孩都奉行一个说话,约会一定要迟个几分才显得矜持尊贵,但唐咪不一样,她说几点就几点,极少在当面给人难堪,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
“还是你好。”
唐咪坐到了李蓉那头,将脑袋往她怀里塞。
李蓉推开她:“我是你朋友,屁股呢,是天然歪的。不过,你好歹交代清楚,匆匆往外跑,放弃这么一座金山银山矿石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以后跟你说。”
唐咪不想在父母面前讨论阿呆。
唐爸爸支棱着耳朵听呢,谁料女儿说了一半不说了,抓心挠肺得不成。
“所以,小猫不是反悔?”
“不是,我不知道。”
唐咪告诉他们,“就临时有急事。”
唐妈妈端着碗疙瘩盆出来,拿了几只青瓷碗,一人给舀了一点:“你爸啊,本来火急火燎地想给你电话,把你叫来,可被给我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唐咪喝了一口疙瘩汤。
暖意从喉咙一直往下,流入肚腹里,让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咱们家,充其量就是个小康。我原来以为,昊昊呢,是想将两方家长叫过来,亲亲热热做个见证;可到现场一看,嘿,好家伙,搞得跟电视台拍节目一样,一样样的东西,那是看得人眼花缭乱,连地下的瓷砖,我都不敢瞎踩,生怕弄坏了赔不起,哪哪儿的不自在。”
“人说是高门嫁女,低头娶妇,可这门第啊,差了太多,就是不行。程昊他爸爸什么样?就跟新闻联播里的国家领导人一个气势,妈就一农妇,跟他说两句都犯憷,怕给你丢人,你爸也一样。”
“你说以后,昊昊要是欺负你,或者你在那家呆得不自在了,妈是能靠这身板子去抢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