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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时录屏,此刻他把前几分钟的声音和现在的重合在一起,果然,那声音越来越大,叶雨时忙发弹幕提醒,[你小心啊,说不准他们会跑进来。]
当他弹幕刚刚发送出去,屋外竟真的跳进一个黑影子,叶雨时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叫你嘴贱。
崔清不敢再在厅堂门边偷看,她轻手轻脚搬来桌子椅子等小物件抵住门,自己进到右侧的卧房,关上房门,示意林妈妈不要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蹲在地上,听门外的脚步声匆匆,原本已经走出院门,不知为何转了一圈回来,在西厢房前停了片刻,又出去了。
她静坐近十分钟,听见再没有声音,才到厅堂处拉开门闩,一个团成一团的麻布灰扑扑地落在檐下,崔清以袖子的布包住手,捡起这一团布,缓缓展开,借着月光——她也看不清楚那么潦草是什么字。
[这是血写的,血迹还没干呢,]有屏幕亮度支撑,叶雨时很快辨认出来,他截了个屏保存,打开摆渡识图,一个字一个字查,总算把意思拼凑出来,大概就是——府里的人都不可信。
崔清把这团布藏在怀里,回去卧房,睁着眼睛,等林妈妈睡熟,她抓着蜡烛出去厅堂,点燃烛光,把这一团布烧成灰烬。
“杨夫人和郡公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崔清躺回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好心告诫我的人是谁?为什么说府里的人不可信,难道他想提醒我,李玦是被府里的人杀死的吗?会是谁呢?”
她最先怀疑到那三兄弟,在她看来,杨夫人和郡公若知道李玦死因而不追究,最大的可能是骨肉相残,其次就是,凶手位高权重,他们无力怪罪,至于这向她散发善意的这档人,难不成想找出杀害李玦的凶手?
她原以为晚上碰到这事定然睡不着,不曾想很快陷入睡眠,一夜无梦,清晨起来,鸟声啾啾,简单洗漱过后,她去杨夫人院子里汇合,先哭一场,再上马车,崔清仔细观察杨夫人的表情,然而一无所获,她仿佛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等到日光移至头顶,他们总算敲敲打打来到了墓门前,到了墓地,先行下车,祝者依然摆设酒脯、瓦木、黄金、玉器,烧纸钱,众人再哭,崔清站在灵柩西边,戴上帏巾遮住脸,一边哭,一边送灵柩入墓穴,祭品等物摆放完毕,郎君们一铲又一铲土盖上灵柩,慢慢形成一座坟冢。
杨夫人在墓前哭得嘶声裂肺,肝肠寸断,望者流泪,直到她们坐上回程的马车,还能听到杨夫人断断续续的哭声随风飘来。
次日,崔清便听说婆母哭得狠了,一双眼睛连近处的东西,也看不清了。
第35章 系带
李玦葬礼过后; 杨夫人足不出户,后院一切事物交与大嫂处理; 二嫂还来崔清院子里抱怨过几句。郡公府看似回归一片宁静; 但这只是表面,水面下暗潮涌动,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约定去“录口供”的这日,崔清和陈十娘一人带着一个丫头坐上马车,陈十娘面色惨白; 身形摇摇欲坠; 唯恐一去不回,崔清安慰几句; 见她听不进去,只好闭口不谈。
[你这是要去哪?]弹幕议论纷纷; [哇哦,古代的大街,简直有我们的飞机跑道那么宽!]
[当然,]叶雨时非常骄傲地解释; [长安城人口足有七八十万呢!]
[那真是个大城市!]
[街上人也很多!我好像看到一个黑人?]
[是的,我也看到了,我要更改之前说的话; 长安真是一个国际大都市!要是在这里贩|毒,一定赚翻了!]
车轮压在黄土路上; 扬起一簇簇灰尘; 过了半个时辰; 马车停下,两人下车,那位名叫刘华的不良人正候在大理寺大门外。见到熟悉的面孔,陈十娘的身体总算不像一开始那么紧绷。
四人跟在对方后面,却不走大门,而是绕到西边的一小门进去,沿着鹅卵石小路往前走一段距离,眼见一栋三层小楼,楼两侧是三进的厢房,刘华让崔清进西边的厢房,陈十娘则是东边。
[古代有钉子吗?]弹幕又叽叽喳喳地滑过,[这座木头小楼怎么盖的?]
[恐怕你要找个木工来问问,这栋小楼真漂亮!像一件艺术品!如果能把一具具尸体挂在上面,随风飘荡,那是多么美丽的一副画面啊!]
崔清:神特么美丽。
西厢房的两扇直棂门敞着,挂一皱巴巴的布帘,黄鹂忙打起帘子,引崔清进,厅堂之上,卢绚正坐在塌上把玩着一个棕红色的小葫芦,直棂窗外的阳光透过一格格缝隙落在他身上,仿佛觉察到崔清的目光般,他缓缓抬眼,如一闪而过的流星,划过漆黑的、亘古不变的夜空。
弹幕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鼓噪开来,[他有种熟悉的气息。]
[是的,我感觉我和他会有共同语言。]
[很奇怪的人,我却不反感。]
“卢郎君,”崔清见他吃了一惊,望向身后笑眯眯的刘华。
“十三娘,”卢绚微一躬身,权当行礼,他站起身来,道,“走吧。”
“去哪?”崔清虽然疑惑,却也自觉地跟了上去,他没走厅堂正门,反而穿过东边耳房,从耳房后门走。
[他的话有一种神秘的说服力,]骗子先生冒头了,[他更适合当一个骗子。]
[你这么说,]叶雨时插科打诨地扯开话题,[崔清会哭的。]
[Oh,她不会的。]骗子先生笃定地发送这条弹幕。
落在后面的墨香又是困惑又是担忧,不过见刘华也在,她便心安许多,毕竟人家是公差,总不会害人吧。
卢绚没有说话,引她上马车,自己骑上一匹白马,他穿一身青衫,逆着金色阳光,越发湛然清粹,微一勒缰绳,哒哒前行。
不到半个小时,马车停在歧王府侧门小巷子里,卢绚不知从哪递来一顶黑纱帷帽,“此行不宜声张,”他瞥了一眼墨香,“我只备下一顶。”
墨香看看他,又看看崔清,泫然若泣,卢绚压根没瞟她,直接迈开步向前走,走了七八步,才不耐烦地道,“还站在那干什么?”
崔清匆匆对墨香说,“你去马车上等着,我去去便回。”抓着帷帽便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刘华朝她耸了耸肩,也大步流星地进到歧王府。
卢七郎熟门熟路地穿过院子,来往的丫头小厮都向他行礼,没走十分钟,一栋熟悉的宅院出现在他们面前。
卢绚穿过院门,推门而入,招呼崔清,“你来看看。”刘华正要说不良人们的发现,却被卢绚拦住,“不要说我的猜测,会影响思考的方向。”
崔清慎重地点点头,为保险起见,她特地把弹幕的字体缩小,尽可能不去看观众们的分析。
她掀开帘子,一股沉闷浅淡的血腥味并酸臭味冲鼻而来,眼前红白祥云纹地毯上满是早已干涸的血迹,一个小厮有气无力地赶着嗡嗡嗡乱飞的黑苍蝇,见三人进来,行一个礼退出去,没有他打扰,苍蝇们一下子落在地毯上,一片红、一片黑。
“县主倒在床下,”刘华比划道,“她靠床柱撑着,侧背我们,头朝窗户,脚朝里。”
连着床的那一块地毯,血迹的确格外深一些,一副图像慢慢展示在崔清面前。
她仿佛看到床上宜春县主正在睡觉,一个知晓她生活习惯的人支开丫头,偷偷潜入房内,凶手逐渐接近床边,扯下床帘的系带,轻手轻脚将带子绕过县主的脖颈,死死勒住。
为了压制住她,凶手应该是压在她身上,尸体上或许能寻到压痕,而且,睡梦中的县主突遭袭击,必定挣扎,凶手的手上,应该有县主手指留下的痕迹。
等到杀死了宜春县主,凶手把带子扔向一边,摸索着她怀里用来自卫的武器小刀,把她像条死鱼一样翻过来,狠狠刺上几刀,鲜血四流,浸透地毯——凶手身上,没准有血迹。
这个时候,门外一声轻响,凶手发现有人偷看,连忙追出去,直追到竹林外,追上雪奴,捂住她的口鼻,让她窒息而死。
不对!这里不对!崔清推翻了后面的猜想,一逃一追,在歧王府内必然十分显眼,再者,凶手算到了县主丫头的临时离去,怎会错过一个小小的喂猫丫头,而且这么推算下来,凶手当时手持凶器,完全可以用小刀将雪奴刺死,既快又省力,何必多此一举,要捂住口鼻?雪奴脑后的伤又是怎么造成的?
宜春县主是被床帘系带勒死的,她的目光看向丢在一边的带子,拿起来比划一下,突然,她从这缎带中嗅到除血腥味外,另外一股若隐若现的熟悉气味。
好像在不久之前闻过……这是什么气味呢?
“崔娘子,可是这凶器有何不对?”刘华不由得提醒一句。
崔清回忆半天没想出来,只好回答,“这带子上,有股熟悉的香味。”
“哦,应该是之前香囊挂在床帘的一角,”他指向床,“床帘系带挂在那,久而久之沾上的香味吧。”
香囊?!崔清醍醐灌顶 ,豁然开朗。
雪团绝不可能在县主身上留下爪印!
第36章 指痕
“这里面有橘皮的气味; 因为混合的香料太多,我没能第一时间闻出来,”崔清把手上宽大的锦带递给刘华; “你刚才提醒了我; 还记得陈十娘吗?她身上就有这样的味道。”
“橘皮?”刘华诧异道; “会吸引狸奴吗?”
“正好相反,”崔清耸了耸肩,“这种气味对狸奴来说太刺鼻了。十娘本就害怕雪团; 所以才在身上挂着带橘皮香料的香囊。”
刘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向卢绚; “这么说来; 县主手上的伤不是雪团抓的; 那会是谁呢?”
崔清早有腹稿; “还记得同样被捂住口鼻窒息而死的雪奴吗?她的指甲里有皮屑,说明她临死前挣扎过,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 雪奴应该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被县主发现; 一时情急; 才捂住她的口鼻; 手上的伤;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宜春县主为了隐藏她惊怒之下杀死的雪奴; 特地把尸体拖到假山后面藏好; 又担心臂上抓痕解释不清; 才谎称被雪团抓伤——抑或伪造成猫咪的抓伤,踩在假山附近的鞋印码数大概在36…38之间,符合女子的脚码。
但她却没想到,在雪奴死后没多久,自己也被不知名的凶手扼死,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至于杀害县主的凶手,崔清有一个模糊的想法。
“县主的丫头已经被临淄王带走了,”似乎看透她的心思,卢七郎开口道,“此案至此,不用再查。”
崔清心里一惊,她的确怀疑是否为县主的那个守门丫头所为——没办法,有了上一个案子的教训,她习惯先考虑和受害者最亲密的丫头。一来,对方出现的时机可疑,且身上满是血痕,崔清方才推测凶手没准会沾上鲜血,这一条她毋庸置疑地符合。二来,她没有不在场证明,尽管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去茅房,可这未免太过巧合。
“为什么不用再查?”崔清问,“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卢绚冷笑一声,“重要的不是凶手是谁,而是,”他食指朝上,“他们想让凶手是谁。”
一个丫头绝对不敢谋杀县主,她身后必然有幕后主使,但是,又会有谁只手遮天,能够收买县主的贴身丫头呢?
“既然你早就知晓,为何还带我来这里?”崔清困惑地问。
卢绚没有回答,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刘华以袖捂面,偷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