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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之后; 她觉得浑身热乎乎的; 也没什么其他感觉; 就是困; 特别特别困,冯三娘撑不住; 连碗都没洗; 就回了房; 头刚碰到枕头,眼睛就闭上了。
她不知道; 她刚睡着,周建英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出了昨晚的事,虽然不是她的错; 但周建英还是觉得很难堪,连冯三娘都不愿意见,直到听到她回了房; 周建英才悄悄出来找吃的。
她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灶台上那只油腻腻还带着余温的汤碗。周建英翕了翕鼻子,嗅了嗅,这分明是鸡汤的味道。
好个冯三娘,平时装得一副贤惠模样,结果她爸爸和哥哥出了事在外面受罪,这女人就在家里偷吃。明明知道她这个继女在家,也没给她留一口。
平日里灶台都是她在掌管,他们父子三个成日忙着赚钱,不知道被她偷吃了多少东西去。
周建英恨恨地瞥了一眼周老三的卧室,双目含恨,等她爸回来,她一定要揭穿冯三娘,把这丧门星的娘俩给赶出去。
生气的周建英连饭都没吃,只把那只盛过鸡汤的碗收了起来,转身又回了屋。
谁也没去管周老三父子。
周老三父子俩被民兵带走的时候,都只穿了一身秋衣,在这寒冬腊月的被冻得瑟瑟发抖,因为大晚上的,沈天翔也没审问他们,直接把他们俩关到了保管室旁边的一间土泥屋里。
保管室是放工具的地方,没有任何的取暖用具,里面阴冷阴冷的,墙壁又有缝,时不时地一道寒风就从墙缝中挤了进来,刮在人身上,刺骨的寒,周老三父子一被推进去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冻得嘴唇青紫。
“二刚、前进,帮我叫冯三娘把我和建设的棉袄拿过来吧?这么冷的天,会冻死人的。”周老三搓着手,身子弓成了煮熟的虾状,讨好地笑问道。
沈二刚轻嗤了一声,故意折腾他:“行啊,我明早去通知你们家三娘。”
明天早上,距现在还有好几个小时。半夜到天亮这段时间是一天中气温最冷的时候,周老三打了个哆嗦,姿态放得非常低:“二刚,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你就帮帮忙吧!”
沈二刚挂上了锁,转着手里的钥匙:“村长说了,今晚冻一冻,让你们好好清醒清醒脑子,以后也好干点人事!”
说罢,招呼着前进,打着哈欠走了。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周老三知道指望不上他了,忿忿地吐了口气,抱着胸,不停地在保管室里走来走来,跺脚取暖。
但这根本不管用,没过多久,周老三就感觉自己浑身都冻僵了,他搓着手不停地在嘴边哈气,然后颤声问道:“建设,建设,你没事吧?”
周建设今天丢了天大的一个人,现在无心说话,窝在墙角,浑身蜷成一团,听到他爸的叫声,他抬起头,看着屋里的那团黑影,恹恹地说:“爸,你别走了,过来坐下歇会儿吧。等天亮就好了。”
“嗯。”周老三蹲到他身边,两人紧贴着背,总算好了些。
周老三一边搓手,一边压低声音问周建设:“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拿回来的那东西不管用啊?”
周建设嘟囔:“谁知道,真TM晦气。明明安排得好好的,怎么会出岔子呢!”
说得急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周老三担心隔墙有耳,连忙拽了他一下,然后装模作样地说:“你以后少喝点。天冷也不能多喝,你看你这次喝高了闯了多大的祸!”
父子俩干了一段时间的倒爷,默契十足,周建设也跟着附和道:“知道了,我错了,我对不住建英。幸好,幸好,我没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
父子俩演得有模有样,但回应他们的只有呼呼作响的寒风。
大半夜的,这么冷,村干部也是人,谁会一直守在保管室听墙角啊!
最后,周老三父子俩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
等外面的天色越来越亮,公鸡不停地打鸣时,周老三父子就被冻醒了。
挨了一夜冻,两人都开始不停地流鼻涕、打喷嚏,脑袋发晕,浑身酸疼。这个时候,连周老三也没精神了,他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周建设:“再等等,待会儿沈二刚去通知了三娘,她就会给我们拿棉袄过来,就不冷了。”
但他这次失算了。沈二刚早上起来后,确实是去周家门外扯了两嗓子,叫冯三娘给周老三父子俩送棉袄过去。
但因为周家现在家里都是女人,昨晚又刚出了那种事,这大清早的,他也不方便进去,所以高声喊了两下就完了,也没管冯三娘的回应,所以完全不知道,冯三娘根本没听到。
离开周家,他去了一趟沈天翔家里,把昨晚和今早的事说了一遍。听说冯三娘给周老三父子送了衣服过去,沈天翔猜测,她也会给那父子俩送吃的过去,所以也就没管:“这两个糟心的玩意儿,提起就心烦,多关他们一阵子,你们不用管他们,冯三娘爱送什么就让她送,她送得越多,就多关几天!”反正冻不死饿不死,免得放出来把村子里的风气都带坏了。
“好的。”沈二刚点头。回去就跟民兵们说了,不用管周老三父子,大家该干嘛就继续干嘛。
周老三是盼星星,盼月亮,左等右等,等了大半天,直等到中午,浑身冰冷,饥肠辘辘,都没有一个人过来看他。
他有些熬不住,下午的时候就发起了高烧。
等周建设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烧晕过去了。
碰到周老三滚烫的身体,周建设慌了,忙不停地喊道:“爸,爸……”
见周老三一直没反应,他才知道事情大条了,忙跑到门口,不停地晃动那木板门,然后扯着嗓子大声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我爸发高烧了,救命啊……”
他喊了老半天,终于有个村民从保管室门口经过,不忍心,凑过来,趴在门缝往里一瞅,见好面子的周老三只穿了一身红秋衣,靠在墙上,面色潮红,双眼紧闭,顿时吓了一跳。
“我……我去找翔叔,建设,你看着点你爸。”那村民飞奔到了沈天翔家。
沈天翔意外极了:“冯三娘没给他们爷俩送穿的吃的?二刚今早去他们家通知了啊。”
沈二刚出面就代表他的态度。他都同意了,冯三娘应该早就把东西给周老三带去了才对。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别搞出了人命。
沈天翔坐不住了,马上站了起来,对那村民说:“刘三,你去叫二刚带两个人到保管室来。”
等几人匆匆打开保管室的大门,把周老三背出来时,他已经烧昏厥了。
沈二刚忙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盖在他身上,然后背着他就去了卫生院。老医生检查了一下,确定周老三就是受了风寒,着了凉,给他打了一针,又开了些药,等人醒来后,就让沈二刚把他背回去了。
把人背到周家门口,沈二刚不愿意进去,嫌恶地把周老三往周建设身上一推:“你自己的老子,你自己背回去吧!”
这么龌蹉的人家他才不要进去呢,万一名声臭大街的周建英赖上了他怎么办?
周建设阴沉地瞥了沈二刚一眼,心里暗暗把他记恨上了,好个沈二刚,不就仗着是村长的侄子就耀武扬威,他周建设总有一天会把这混球踩在脚下。
暗暗发了誓,周建设吃力地背起周老三进了屋,推开了周老三的卧室门,然后一眼就看到冯三娘躺在床上,睡得毫无知觉。
这女人果然靠不住,他们爷俩都差点冻死了,她倒好,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果然,这母女俩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周建设背着周老三过去,直接把他放到了床上,刚好压在冯三娘身上。
冯三娘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安眠药的效果几乎快没了,身上猛然被压了个人,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站在床边的周建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建设,你回来了!”
周建设沉着脸,理也没理她,弯下腰替周老三脱掉了鞋子,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冯三娘这才发现,周老三浑身火热,很不正常。她赶紧翻身下了床,关切地摸了摸周老三的额头,问道:“建设,你爸他这是怎么啦?”
周建设斜了她一眼:“我爸怎么啦,这就要问你了!”
“水……水……”床上的周老三晕晕乎乎,脑子沉得像要炸裂,他张开干涸的唇,迷迷糊糊地吐出这个字。
“爸,水马上就来。”周建设睨了冯三娘一眼。
冯三娘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也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又是心虚又是害怕,对上周建设的阴鸷的视线忙慌乱地避开,然后匆匆跑到门后拿起暖壶给周老三端了一杯水过来。
周建设扶着周老三的头,喂他喝了半搪瓷缸子的温水,直到周老三清醒过来,摆了摆手,他才把搪瓷缸子递给了一旁的冯三娘。
周老三醒后,让周建设把自己放下。
周建设给他垫了个枕头,放在了床上。
周老三闭上眼,缓和了几秒,然后睁开眼,转动着头,朝局促不安站在旁边的冯三娘招了招手。
冯三娘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见丈夫喊自己,忙过去殷切地说:“全安,你哪里不舒服?晚上想吃……”
“什么”还没说出来,啪地一声,一道响亮的耳光就拍到了冯三娘的脸上。打得她身子一歪,人往后趔趄了几下,狼狈地跌到了地上。
突然被周老三打了这么狠的一巴掌,冯三娘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泪珠像牵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滚。她咬住下唇,难以置信地问周老三:“你打我?”
她嫁过这几年,日子除了清贫一点,周老三对她一向和和气气的,别说动手了,两口子连吵架的时候都很少。连她娘家的嫂子、姐妹都说她嫁给周老三是苦尽甘来,熬出头了。
但今天周老三却二话不说地打了她。
这一巴掌打得她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也打破了她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已经融入到这个家里的假象。
周老三打了冯三娘这一巴掌犹不解恨,若非身体不给力,他还要给这毒妇几分颜色瞧瞧。
“你是不是盼着咱们爷俩都死了,然后我老周家的房子、粮食、钱都是你的了?冯三娘,你做梦。告诉你,再惹恼了老子,你就给老子滚,滚回姜家,滚回你的娘家!”生病使周老三越发的暴躁,连掩饰都不屑了。
冯三娘还没从挨巴掌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又被周老三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心里非常委屈,鼻头一酸,眼泪又不停地滚了下来。
但偏偏这时候,周建英又拿着一只大碗过来雪上加霜:“爸,早该把她赶走了。这个女人平时装得像模像样的,背着咱们爷俩却偷东西吃,今早你们都不在,她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喝鸡汤。咱们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东西不知都被她偷了多少来吃。难怪姜瑜最近长得白白胖胖的,哼,咱们父子天天起早贪黑去赚钱,最后却便宜了她们母子!”
周建设一把夺过周建英手里的碗,摔到了冯三娘面前,眼神像刀子一样:“难怪昨晚姜瑜好好的,没睡着呢,原来是你这个贱人耍我……”
冯三娘委屈地摇头:“我没有,我端给了姜瑜。姜瑜说在林家吃多了,不饿,让我放在床头,她消会食再喝,谁知道她昨晚会没喝啊!”
对她的解释,屋子里的三个人都不信,这年月鸡汤多珍贵啊,哪有人会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