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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没想到,傅珺像是完全知悉了她的想法一般,只不过说了两句话,便直接将丫鬟皆遣了出去。
如此一想,姜姒便收起了先前的那些心思。
她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抬起头直视着傅珺,眸中含着一丝未明的笑意,声音平静地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就直说了。这样东西,不知道珺表妹有没有见过?”她一面说着,一面便探手自衣袖中取出一物来,放在了傅珺面前的桌案上。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也像是被什么隐去了一般,唯有满屋子的沉寂。
傅珺垂下眼眸,看着桌上的那件东西,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生气或愤怒,而是觉得倒霉。
沁竹院的三个女人里,最难缠的便是姜姒。可偏偏的,这东西就在她的手里,傅珺一瞬间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
姜姒放在桌上的事物,是一条男式的松花底配绿绦的汗巾,绣工一般,看着并不出奇。不过傅珺却可以肯定,这条汗巾的主人必是王晋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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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傅珺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姜嫣如此反常,又一直没有动作。这汗巾都跑到亲妹妹手里去了,她还能有什么动作?
还有姜姒。近些日子王宜王宝那几个人差点儿没贴在傅珺身上,却唯有姜姒没怎么往前凑。原因便在于她手握筹码,自是稳如泰山。
傅珺此时是有些后悔的。
她光顾着盯牢姜嫣了,顺带还要盯着任氏,又要去查吴音的事,便没注意到姜姒的身上。再者说,谁能想到姜姒连自己姐姐的东西都偷呢?
想姜嫣丢了这么件东西,定然不敢胡乱声张,只能自己悄悄寻找。就算她去搜了姜姒的屋子,那也是沁竹院的常事儿了,秋儿自然是也未曾往这里报。
这般想着,傅珺对姜姒倒也挺佩服的。
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办法,竟将这条汗巾弄到了手,且还将此事的始末打听了出来。只看她拿着这东西不找别人,偏找到幄叶居来,便可知她对这件事所知必不在少。
此刻,东西便在姜姒的手上,而看她的样子定然是来做交易的,傅珺便也没多耽搁,直接便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姜姒温温柔柔地一笑,轻声道:“我想要的并不是旁的,不过是珺表妹的一句允诺而已。”
傅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是没有接话。
姜姒笑容未变,接着道:“我想要珺表妹带我一起上京。”
此言说罢,傅珺蓦地抬起头来,第一次微带诧异地看了一眼姜姒。
这个要求倒是比她想得要简单得多。
似是知晓了傅珺的想法,姜姒便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珺表妹是如何想的。只是。以我目下之境况,只求能够不回姜氏祖宅,旁的我也不敢奢望了。”
“哦,是么?”傅珺淡淡地道:“姒姐姐的意思是,叫我带着你一个人上京城?”
姜姒长叹了一声,语气低缓地道:“也不好太麻烦珺表妹,便只带我一人进京便是。”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笃定。直似天经地意一般。却是完全没想着她家亲娘与姐姐。
傅珺心下冷笑,不曾就接话,而是状似无意地自桌案上的果碟里拣起一枚青豆酥来。面露出一抹“天真”的笑意,岔开话题道:“姒姐姐也别总坐着,吃些点心吧,这青豆酥是我院里的一个厨娘新学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姜姒抬眼看了傅珺一眼。又看了一眼那碟青豆酥,表情微微一僵,笑道:“珺表妹太客气了,只我才吃了饭。吃不下这些东西。”
傅珺便笑了笑,瞥眼瞧了瞧姜姒面前的茶盏,再看了一眼姜姒的一角衣袖。那上头湿了一小片。颜色微有些发暗,虽不甚明显。傅珺却已是心下了然。
姜姒方才一定没喝茶。那一番端庄优雅的作派,不过是为了掩饰其将茶汁倾在衣袖上的动作罢了。
傅珺不由暗自嗤笑。
她一面咬着青豆酥,一面暗自分析着姜姒的性格与行为模式,一时间却是不曾说话。
姜姒却也没急着说话,而是好整以暇地端坐椅上,闲闲地往四下打量着,姿态十分端雅。
此时的姜姒已是完全放下了心思,心态是颇为轻松的。
她一点也不着急。她愿意给傅珺留出足够思考时间,以使对方想清楚此中的利害关系。
说起来,姜姒觉得她的运气实在是好。那天姜嫣鬼鬼祟祟地从外头回来,一进屋便关上了房门,还将窗屉子也合上了,姜姒心下便起了疑。
彼时她与姜嫣正为了一支碧玉簪闹得极不愉快,见状便以为姜嫣将那玉簪先得了手。姜姒心中十分不愤,便在当晚偷偷潜进了姜嫣的房中,趁着她与夏儿皆熟睡之时,在姜嫣枕头底下翻出了这条男用汗巾。
这汗巾一入眼,姜姒便知此物必有缘故。
她先寻了个地方将汗巾藏了起来,后又悄悄打听了几天,直到听闻王晋身边的未央一家子突然被送出了府去,她才意识到了些什么。
过后她又向王宓身边的丫鬟绿萼身上套了话,得知傅珺从灵岩寺一回来,便立刻赶到蟾月楼与任氏长谈了一次。而从绿萼的叙述中,姜姒感觉到,那次谈话并不愉快。
姜姒从来就不是个笨的,在家闷头想了几天之后,她便将此事想了个大概。
有了这个筹码在手,姜姒自是要善加利用的,否则也太“对不起”苦心谋划的任氏与姜嫣了。
如此想着,姜姒便暗自冷笑了一声,又抬起眼眸看向面前那个雪肤乌发的少女。
此刻,傅珺正自望着桌案出神,那如画的眉目间蕴着一股淡淡的清冷,气韵超俗,卓然于常人。
姜姒不由咬住了嘴唇。
她看着傅珺身上精致的衣物,看着对方发间闪亮的簪钗,那一刻,满腔的嫉恨便如千万只蚂蚁,狠狠地啃啮着姜姒的心,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姜姒暗暗捏紧了自己衣袖,在心里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她姜姒一定要变得比傅珺更尊贵、更高华、更卓然不群。
她坚信,只要能够前往金陵,住进平南侯府,以她的手段,必能为自己谋得锦绣前程。
而现在么,不过是稍稍放下些身段而已,这点屈辱她姜姒还受得起,且这些亦皆是暂时的。在傅珺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她会好好奉承对方,让对方更多地为她所用。而一旦她姜姒得了势,她之前所受的所有屈辱,便会十倍加诸于傅珺的身上。
想到这里,姜姒眼中的阴毒与嫉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和的笑容。她温柔地看着傅珺,柔声问道:“珺表妹,不知我手上的这样东西,可否换你那句允诺呢?”
傅珺略略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自是可以。我还可以保证,除了这句允诺之外,其余的事物,你一、样、也、得、不、到。怎样,我这样说,姒姐姐可满意么?”
姜姒微微垂首,掩去眼中飞快划过的一抹厉色,旋即又抬起头掩唇轻笑,娇声道:“珺表妹却又来说笑话儿了。我所求者也只一句允诺罢了,旁的又怎么会多想呢?”
傅珺依旧是似笑非笑地道:“唔,我记着姒姐姐的话了。姒姐姐自己也要记得才好。”
☆、第239章(求双倍月票)
听了这话,姜姒只安静地笑了笑,便伸手去端桌上的茶盏。那微微曲伸的指尖,却是将她此刻心中的怨恨表露无疑。
傅珺将视线从姜姒的手指上收了回来,向旁边的许娘子示意了一下,许娘子便上前将桌上的汗巾拿走了。
望着空荡荡的桌案,傅珺抬起头看了姜姒一眼,甜甜一笑道:“若是我收下了东西,过后却不提带姒姐姐回京之事,姒姐姐又待如何呢?”
姜姒以袖掩口,作势浅啜了一口茶,又姿态优雅地放下衣袖,方笑看着傅珺道:“若珺表妹是我,只怕会如此做。只是,珺表妹终究是珺表妹而非我,自是不会如此做的。我信珺表妹。”
傅珺听了这话,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道:“我就知道姒姐姐定然是信我的。便因了信我,故给我的这件东西也不全。那上头原有一枚刻着表记的玉扣,方才我看了半晌也未找着,想是姒姐姐便是为了信我,所以才忘了吧?”
姜姒似是早知道傅珺会有此一说。只见她面不改色地搁下茶盏,轻笑道:“珺表妹是说那个玉扣啊。可真是不巧,我来的时候有些急,怕是将那玉扣丢在哪里了。过几日我再给你送过来可好?”
傅珺便深深地地看了姜姒一眼,复又撑出个笑脸来,语气冷淡地道:“那自然是好。却不知姒姐姐几时送来呢?”
姜姒以袖遮唇,笑得眸光流转,柔声道:“珺表妹问得可真奇。这枚玉扣自然需得等我乘上了前往金陵去的官船,再寻一个四下无人的时候,才好予你。”
傅珺忍不住暗地里撇了撇嘴。而在表面上,她却是一脸的愣怔,旋即眼中便迅速地划过一丝怒意,定定地看了姜姒半晌,方冷声道:“我知晓了,姒姐姐放心便是。”
姜姒满意地看着傅珺那张明显压抑着怒气的脸,心里觉得痛快极了。面上的笑意便愈发地甜美起来。柔声细气地道:“果然是珺表妹,说话行事自有一番大度。我在这里先谢过珺表妹了。再跟珺表妹赔个不是,素昔是我眼皮子浅、说话张狂。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珺表妹大人大量,宽宥一二。”
傅珺闻言便只淡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未再说话了。
若非为了给姜姒一个错觉。便连方才那些话傅珺也不会说。
她的步步逼问、冷嘲热讽乃至于隐忍的怒意,皆是为了麻/痹姜姒。让对方以为她因被人拿捏住了而羞恼不已。
此刻见姜姒满脸的得意,傅珺自是不会再与她做口舌之争,于是便只冷着脸不说话,倒是将那种恼羞成怒的情绪表现得十分到位。
姜姒倒也知机。知道若再这般下去,傅珺真的恼了起来却也不好。于是她便站起身来,言笑晏晏地道:“瞧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免得过会子前头院门下了匙倒不好走。珺表妹也早些休息吧。”
傅珺端坐在椅子上。连身子也没动一动,只冷冷地道:“姒姐姐好走,小妹不送了。”说罢便即转过头去,冲着窗外扬声吩咐道:“青蔓进来,将桌上的东西好好收一收。这般没章法瞧得人心烦意乱的。”说着便拿帕子在脸旁扇了扇,显得极为烦躁。
窗外的青蔓脆声应了是,便掀帘子走了进来。
傅珺的态度如此简慢,姜姒却似是一点没觉得尴尬,面上的笑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暗里却是将泛上心头的得意向下压了压,又与傅珺客气了两句,方才辞了出去。
待幄叶居的大门重又关上之后,傅珺方才将身子向椅背上靠了靠,长长地出了口气。
许娘子声音淡淡地道:“这位姒姑娘倒是不简单。”
傅珺便点了点头,道:“我自是知道。此人手狠心黑,不可小视。”说罢她又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事却是我疏忽了,千防万防,便没防到她身上去。”
许娘子浑不在意地道:“此事我们失了先手,能做到这般已是不错了。再者说不就是多带个人回侯府么,往后防着些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