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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筠的唇角止不住地上翘。
她欢喜便好。
魏霜乃是忠王身边小卒,据她本人说她是之前江湖上极富盛名的“天山派”传人。后因江湖纷争,门派覆灭,她们一众弟子流落江湖,被刘竞招纳。
刘竞天性残暴,自奉之为主后,天山派弟子损折无数。魏霜便起了杀心。宫变那一夜,魏霜以强驽/射/杀刘竞,为师兄弟们报了仇,亦算是向新帝刘筠递上了投名状。
逃出岁羽殿后她便立刻束手就擒,同时将救下傅珺、故意放走姜姒递消息等事一并说了。
彼时,逆王刘竞残余部曲皆关押在大牢,何靖边便提审了不少人问魏霜的来历,然却没得到多少有效的供词。原来,刘竞喜怒无常,身边的侍卫婢女无故消失者极多,如今的这些人最长的不过跟了他三年,因此,魏霜所言竟是无人可驳。
而何靖边再试其武功,发现魏霜还真是一身天山派的武功。虽这并不能证明她说的便是真的。然刘筠却也不想简单地杀之。他是个惜才之人,深觉魏霜武功高强,若不能为己所用,殊为可惜。
何靖边却认为魏霜此人过于神秘,留在身边并不安全。恰巧此时魏霜提出想要随身保护傅珺,何靖边头一个便觉得好。
如此一来。他们既可暗中观察其动向,同时亦令其远离新帝,实为两全其美的妙策。
刘筠想的则是另外一回事。
他直觉魏霜可信,亦可用。
多年来羁留京中。历过无数风险,刘筠的嗅觉早被打磨得格外敏锐。魏霜身上藏着秘密,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这秘密却并不关涉朝局,甚至亦不关涉刘竞。而是只与魏霜个人有关。
而最重要的是,她在关键时刻救了傅珺。这并非见势不好转投己方,而是证明魏霜其人,在骨子里有着强烈的武者风范。
如此秉性高洁之人,更兼武功高强,刘竞以为,有她护着傅珺亦是好事。且他一直记得,那个小姑娘对武功高的人有种特别的崇拜,若身边有了个这样的大高手,她一定会特别欢喜。
只要能让她欢喜。他便也欢喜。
此刻,望着欢喜而笑的傅珺,刘筠的心亦如这春风一般,变得格外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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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殿的偏殿中,皇后孟清正对镜理着妆容。
她生得一张富丽的圆脸,眉如弯月、眼含水杏,笑起来时,颊边各有一粒米涡。
这是最讨长辈喜欢的长相,不过在男人的眼中,大约会觉得这样的容貌不够风韵吧。
孟清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一旁走过来个小监,附在掌事宫女林月秀耳边悄语两句,便即退了下去。
林月秀的脸色有些发沉,上前轻声道:“娘娘。听涛阁那里来了信儿,说是陛下与傅四姑娘会了一面。”
“还有此事?”孟清向镜中端详着口脂的颜色,笑容恬淡,“这也无甚要紧。难得有个喜欢的,由他去便是。”
“娘娘!”林月秀有些不满地唤了一声,又道:“娘娘总这么宽心。也不想想万一真叫那傅四进了宫,她可是王阁老的外孙女儿、傅探花的嫡女,陛下对她又格外上心,往后岂不是于娘娘不利。”
孟清转过脸来,伸出一根珠圆玉润的手指虚点着林月秀道:“瞧瞧你,说话这么没规矩,也不怕叫人听了去。”说着她便笑出了声,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你呀,就爱瞎操心。你是不慕道的,说与你你也不懂。本宫却是看得透了,什么皇位大统、金尊玉贵、********、海誓山盟,百年之后不过一抔黄土。有了本宫便用着,无有本宫亦不求。想那么多作甚。你就是个想不开的。”
林月秀听孟清又说起这些来了,冒了一头的汗,真想一把捂住这位皇后娘/娘/的嘴,急得小声道:“娘娘,这话可再不兴说了。万一叫人听见了那可如何是好?”
“听见了又能如何?”孟清冷笑一声,神色倦怠,“黄觉寺里再多一个人也无甚要紧。”
见孟清连这话都说出来了,林月秀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强拧过话题道:“娘娘,这口脂的颜色正好。娘娘瞧过便罢了。外头那些夫人们还等着呢。”
孟清一听这话立时便来了精神,揽镜笑道:“没想到玫瑰露里掺些紫茉莉花汁,熬出来的颜色倒真是干净。艳而不俗。这方子我可得记下来,免得过后又忘了。”
她这一高兴,连本宫的自称也丢了。
看着孟清笑得眉眼弯弯,林月秀的眼中便有了一丝探究之意。
她是真有些看不懂这位皇后娘娘。
这位主儿简直就是没心没肺,在英王府的时候便是如此,从来不争不抢不算计,整日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或鼓捣胭脂水米分、绣样花谱,或者便是弄些异想天开的吃食,春时集花造香,夏时制冰赏莲,秋冬两季便天天思谋着哪里的水果好吃、烤肉味美,又爱收集雪水烹茶。对正主刘筠却是始终不冷不热,从不主动应酬。
大约是因了好性儿,刘筠待她倒是甚厚。见她不能生养,便将个通房生的儿子抱到了孟清跟前,充作嫡子,便是如今的太子刘霆。
原本刘筠是要去母留子的,孟清却不愿,说是不想刘霆怀着一腔恨意养在她名下,便硬将那通房留了下来。待刘霆略大些后,孟清便告诉他那才是他的生母,刘霆去见生母她也从不拦着。
也不知她是如何教育的,刘霆对她这个嫡母倒是越显亲厚。后来那通房病故,孟清特意求了刘筠,升了那通房为侧妃,补办了玉牒。刘霆自此对孟清十分敬爱。
不过,依林月秀来看,就算刘霆对孟清无甚敬爱,她们这位皇后娘娘也不会在意。
想到此,林月秀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是真弄不明白孟清是如何想的。那傅氏四女明显极得刘筠宠爱,在英王府梅苑中,两个人就私下会过面。孟清难道就不怕傅氏四女入宫之后产下嫡子,她皇后的位子不保么?
☆、第570章
被林月秀视作宫斗大敌的傅珺,此刻正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听魏霜细述前因。
当魏霜说到为免萧红珠多问,托辞涉江为武林高手之时,傅珺忍不住笑出了声:“怪不得呢,方才赵将军一直盯着涉江看,我还当他是看上我们涉江了呢。”
涉江一下子涨红了脸,难得地不镇定了起来,轻嗔道:“姑娘别打趣婢子。婢子方才可是吓得心里发毛呢。”
赵戍疆方才那种眼神,可以说是跃跃欲试,明显就是想找涉江一试身手。
魏霜微微沉吟了一会,对傅珺道:“乌里一事,我未说出你的名字,只说人是我杀的。至于涉江,我也解释过了,那不过是欺瞒萧红珠的托词,只赵戍疆还有些不信似的。他是个武痴,或许以为我帮着你瞒他呢。”
傅珺点了点头,又脑补了一番赵戍疆与涉江决战的画面,只觉得太有喜感,绷不住又笑了。
待笑过之后,傅珺便又想起一事来,轻声问道:“魏夫子为何不远遁?以您的身手,便是何靖边何将军,只怕也拦不住您吧?”
魏霜神情冷肃,低声道:“我有个同伴被萧红珠带走了。”说着她看了傅珺一眼,神色微有些不自然,“我觉得,萧红珠只怕还会再来找你。”
傅珺愣了一会,方才恍然大悟。
魏霜这是拿傅珺当了诱饵,等着萧红珠上钩的意思。
这结论让她十分无语。
她就这么招人恨么?连魏霜都觉得萧红珠吃定她了。
见傅珺神情郁结,魏霜歉然道:“我也是无法了。萧红珠踪迹难寻,所以我才出此下策。请你见谅。”
傅珺摇头笑道:“我当然不会怪先生。先生救过我,又愿意护在我身边,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她说得绝对是真心话。
作为一个马上就要跑路的人,身边有了魏霜这等高手为伴,她还怕什么?天涯海角她也敢去。一时间傅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心中再次感叹:刘筠真是个好皇帝。
“还有一件事,需得给你提个醒。”魏霜说道。
“何事?”傅珺问。
“就是那姜姒。”魏霜眼神微冷,“她好像有些来头。我自宫变次日便随侍在陛/下/身边。陛下一直问我秘药之事。”
秘药?傅珺心神一凝。
“请先生细细说来。”她说道。
魏霜道:“姜姒藏着两瓶秘药,来历诡异,我偷来用在了刘竞那伙人身上。宫变那晚,刘竞党羽便因中了秘药之毒。全军伏诛,此事我亦禀告了陛下。陛下自此便对姜姒极为上心,还曾专门找她说过话。此次封赏,便特意给了她一个名份。”
傅珺心中十分讶然。
真没想到姜姒上位居然还有这样一层缘由。
沉吟片刻后,傅珺便又问道:“那姜姒本是住在许家的。如何又跑去了英王府?您又如何会知道她有秘药?还请先生给学生解惑。”
魏霜点了点头道:“此事我却是知晓。那姜姒早就与刘竞暗中往来了许久。你可还记得两年前宫廷春宴,你差点被人推入水中一事?”
“自是记得。”傅珺说道,墨眉已是微微蹙起,“难道此事竟是姜姒所为?”
“正是。”魏霜肃声道,神情中含着一丝厌恶,“刘竞……好美色,姜姒那次便想叫你落水,刘竞再出手相救,这是她第一次算计于你。其后又有清味楼那一次,她拉上了你的继妹与继母。与刘竞合谋设了局;我后来还听刘竞透过一句,说是姜姒从你继母那里弄来了你的帕子,想要在武阳伯的花宴上做些什么,不过亦是没成。”
说到这里,魏霜顿了一顿,略有些歉然地看了傅珺一眼。
毕竟这些事情她全都知情,却也只在清味楼那一回帮了个小忙,余者却皆是旁观的。设身处地想一想,若她是傅珺,此刻的心情想必也不会好。
傅珺目视魏霜。坦然一笑道:“先生有大义、守信念、重然诺,大有君子之风。那些许小事学生都忘记了,先生又何必挂怀?”
无论如何,魏霜终究曾奉刘竞为主。奉行的亦是主子有命、属下遵从的行为准则。她能够在关键时刻违背主命、尊重自己的良知,已然高出这世间许多人。
魏霜怔怔地看着傅珺,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良久后她方哂然一笑,道:“还是你通透。我这个夫子却不如你想得明白。”
傅珺灿然一笑,复又问她道:“还请先生继续说来。那姜姒后来又如何去了英王府?”
魏霜被她一语提醒,便又续道:“宫变那晚,刘竞便叫人把姜姒掳了来,带进了密室。他本已……收用过她几回了,按此人心性,凡收用过的贱籍女子,皆不会留活口。我以为姜姒此番亦是死了,谁想她不知怎么却从密室中偷跑了出来。那时我恰好潜回府办事,见她行色鬼祟,出府后径往英王府方向而去,我便也没拦着她。后来我才知道,便是她给陛下及时送了消息,陛下这才没被人占了先手。说起来她倒是有功的。不过赵戍疆说,姜姒并非他们在刘竞那里的眼线,他们的眼线是一个叫荃儿的丫头。”
荃儿?傅珺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藏剑山庄的秘探荃儿?她怎么会出现在忠王府?
傅珺凝眉想了一会,蓦地想起了王宓。
当初王宓嫁入忠王府时,任氏替她备了几房姑苏老宅的陪房。荃儿没准儿就是那时候混进去的。
说不得这便是傅庚的主意。
傅珺被这个消息乱了思绪,一路沉思着,直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