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姚嵩原本只是袖手倾听,此刻便一摇头道:“不可。沮渠蒙逊为人狡诈,怎可轻信?当日兰门山□,若非我早防他一手,只怕已死于荒山野岭之中,再也无法得见哥哥了!”
姚兴皱眉道:“可两国结盟绝非儿戏,沮渠蒙逊已经继承了沮渠氏家主之位,又自诩忠良之后,难道会公然食言,惹天下人笑话?”
狄伯支亦道:“而且只要燕军渡河异动,只要他肯在陇山出关偷袭慕容永的后军,慕容永素来小心,必定会回防迎战以免被断了后路,那怀远之围自可迎刃而解。与北凉结盟,百害而无一利,怎可因区区的私人恩怨而弃国家大利于不顾?!”
姚嵩自然听地出他暗指自己是只顾记恨旧仇而不肯与蒙逊结盟,却丝毫不气,反平静地道:“我流落姑臧被沮渠蒙逊软禁了将近一年,素知他秉性狠毒,毫无诚信可言,如今虽主动与单于相约若一方危急另一方便出兵相助,但一旦燕军真地渡过黄河兵临城下,他绝不会发一兵一卒!”
姚兴不说话了,自“方圆大阵”“退守怀远”等事一一按姚嵩所料而行,若无他后秦只怕在固原之战便被灭国了。所以他如今在心中已当姚嵩是他左膀右臂,朝中智囊,否则亦不会在先前屡次三番向沮渠蒙逊施加压力要他交还姚嵩。但是这回与北凉断交一事关乎国策,实在不能因他三言两语便轻做决定。
姚嵩从袖中摸出那折探报,在案上展开道:“单于请看,沮渠蒙逊发动兵变杀了吕纂,已经在实际上控制了北凉政局,为何还要推个一岁的娃娃上位?”他自然而然地拍了拍身边的胡床椅,抬头对狄伯支道:“狄将军亦坐下同看吧。”狄伯支受宠若惊,却仍是先看了姚兴一眼,见他不置可否并未反对,这才大着胆子与姚嵩并列而坐,耳中听他又分析道:“因为与我们后秦签订盟约的是如今的国主吕荣,到了适当的时机,蒙逊一定会逼吕荣禅位,届时先前吕氏答应的盟约自然而已全盘不算数了——沮渠蒙逊是恐占据姑臧的苻坚一旦腾出手来对付北凉,他会不堪匹敌,这才巴巴儿地求单于结盟,以度此难关;然则若慕容永水兵练成渡河进攻怀远,他定然袖手旁观!”
他这番话说地斩钉截铁,一反往日的圆滑,狄伯支沉思片刻,缓缓地道:“安成侯所言颇有道理,沮渠蒙逊并非人臣之相,此时此刻以一个娃娃的名义说要签订新约,似为居心叵测。”
姚兴见手下一文一武两位大臣皆如此说,便也就罢了,遣使回绝蒙逊,以旧约为准,两国依旧以兰门山为界,互不侵犯。
一时三人计议已毕,狄伯支率先起身告辞——他要赶着出城,到黄河大营中去。过去这一年来他步兵结阵严守黄河防线,面对慕容永他每日都不敢稍松。姚嵩亦起身欲退,却冷不防被姚兴叫住。
他只得站在原处,待狄伯支退出门外方才恭声道:“单于还有何事吩咐?”
姚兴不答,却忽然起身下阶,在他身边站定,一语不发地直盯着他。寻常人早被他的眼神盯地有些发毛了,姚嵩倒还是镇定,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只等他先发话。
然而姚兴却还是不说话,而是直接伸手揽住了姚嵩,将人拉入怀中,迫他一惊之下慌忙推拒,抬起头来略带窘迫地道:“单于?!”姚兴直勾勾地望着他:“从凉州回来之后,你便一直在避开孤,除了议事之外从不与孤单独相处——你可是在怨孤迟迟不肯去凉州救你?”
那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想走!姚嵩暗中翻了个白眼,嘴里却委屈道:“子峻知道单于那时候为与燕交战之事忙地焦头烂额,怎敢为此怪罪单于?若是心中有一丝怨怼之情,又岂会千方百计逃回来只求为国效命?”
听到“为国效命”四字,姚兴心底一沉:“子峻之意,乃是要与孤断了往日情分?!”
姚嵩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臣弟与单于的情分在国在家,怎能算断?时逢艰难,就请单于成全臣弟一片报国之心!”姚兴理智上知道姚嵩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他理应大度许之,换姚嵩死心塌地为他办事,然则姚嵩之俊美一如往昔又近在眼前,叫他对这弟弟如何舍得?他倾身搭住他的手臂欲扶他起身,嘴唇刚一微微擦过他的耳廓,姚嵩便膝行着急退数步,叩头疾拜:“臣弟惶恐,求单于治罪!”
姚兴面色一沉,刚欲发作,忽闻门外内侍来报:王后齐氏求见。姚嵩闻言松了口气,再次坚决地叩首告退,姚兴无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逃开。
姚嵩疾行出门,正遇齐后入内,二人甫一照面,齐后直觉地便要屈身行礼,姚嵩连忙抢先躬身一拜:“见过娘娘。”齐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母凭子贵,进位王后,万万没有对臣属低头行礼的道理,忙掌住了略一点头算作回应:“侯爷平身。”
姚嵩直起身子,看向跟在齐后身边年仅三岁的“太子”姚泓,意味深长地一笑:“众王子中,太子最为灵秀聪明,娘娘教导有方啊。”
齐后因身边布有耳目不可多说,只是抚着儿子的头,道:“泓儿年幼,将来还要你这王叔多加眷顾了。泓儿,快见过王叔。”
姚嵩但笑不语地谦逊谢过,拜别之时只道:“娘娘放心。”
齐后亲自目送他离去,这才带着姚泓步入宫门。姚嵩则在走出姚兴所居的宫室后才彻底放下心上大石,他驻足,扭头看向来处,在唇边冷冷地浮出一丝笑意——他早已习惯做任何事都要先计较得失利益,当年是为了得到姚兴的信任而保命求生,如今姚兴已倚他为股肱重臣,没他不行,他何必还做此等下作之事?
任臻日夜兼程自姑臧返回长安,来回却也耗费了半月有余,一踏入宫门,拓跋珪便迎了出来,跪地请安,显是等候多时了。任臻恩了一声,绕过他,任内侍为其更衣,拓跋珪怔了一怔,不死心地也跟着转过身来,继续道:“皇上万乘之尊,怎可轻易忽然离京?纵使姑臧有难,也可另派使臣前去,何必——”他忽然缄口不言,因为也瞧出任臻对他态度有异,不复往日亲厚了。
但任臻面色淡然地依旧不曾开口,直到换上了一套簇新的皂缘白纱中衣,外着绛红袍,腰束白玉带,正是皇帝平常所着的远游冠服。他盘腿落座,端起案上的酥酪茶刚低头啜了一口,便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顺手将残茶泼了,冷冷地对内侍总管道:“天气暑热,怎还沏这等腻味之物?速速撤了。”所有人皆是一愣——盖因任臻虽已即位数年之久,但私下并不尚豪奢,平日对吃穿用度亦不甚讲究,这方面好伺候的很,怎么离宫不到一个月就变了性情?
只有拓跋珪脸色一白,隐隐吃惊地望向任臻。
内侍总管眼尖人精,此刻察言观色地便赶忙哈腰赔笑道:“是奴婢糊涂!这就撤换。”说罢自个儿收拾了杯具,又向环伺的宫女宦官们丢了个脸色,众人鱼贯退下,徒留殿内一坐一跪的一对君臣。
拓跋珪直挺挺地跪着,不言不语不动。任臻转头看着他,见他眼圈泛黑,下巴显青,隐约可见一片未褪的胡渣,显是这二十多天日夜焦虑地一直等待。心底微一触动,任臻转开眼去,淡淡地道:“起来吧。我离宫这些时日京中可还太平?”
拓跋珪倔强地挺着背,依旧噤声,任臻简直是要气笑了——合则他还觉着委屈,预备给他脸色瞧了。都说这拓跋珪少年老成必成大器,在他看来,这小子从当年跟在他身边起就一直是个别扭的臭小鬼!
他在心底微微一叹——是啊,毕竟朝夕相处那么些年,情分自然格外不同。他一直把他当个半大孩子,谁知人大心大。。。
“拓跋珪,你起身,朕有话问你。”他加重了声音,拓跋珪听他语气有变,便只得收敛了脾气站起身来:“皇上若觉得末将不可进谏,大可直言——但末将还是要说——皇上此次离京太过轻率!”
任臻垂下眼睑,淡淡地道:“朕纳你的谏便是,这次的确情急草率了些。幸亏宫中封锁消息,京城内外未曾出什么纰漏。”
拓跋珪不敢再试探底线,只得见好就收地接道:“后燕太子慕容宝已经抵达中山,据闻慕容垂因他不曾带回慕容熙而大发雷霆,罚其闭门禁足静思己过——”
任臻听到这个名字沉吟了片刻方才冷笑道:“慕容宝这回冤枉的很,他怎会想到慕容熙在临行之前忽然旧伤复发,甚至在服药之后加重了病情咯血不止,连冯跋都疑心是慕容宝再下毒手故而力谏慕容熙暂留长安养伤。”他瞟了一眼拓跋珪,道:“我知道这是慕容熙故意为之,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你这么有把握令慕容熙如此听话地留在长安?”
拓跋珪低头答道:“末将对慕容熙晓以大义分析利弊,他也怕再途中遭受慕容宝的毒手,所以才肯留下——有他在手,慕容垂必投鼠忌器,皇上可拖延时日静待时机。”
任臻凝神沉思,似在反复咀嚼他的话,片刻后,他点头道:“好一句‘晓以大义分析利弊’。朕的大将军果然文武双全,上得了战场入得了朝堂。既如此,你这便回潼关去吧。”
拓跋珪如遭电击似地猛地抬头:“皇上要赶我走?”
任臻淡淡地道:“你受封安东将军,负责东线防务,守卫潼关本就是你的职责,此次回京是为了押送慕容熙,如今后燕使团离境,他也被扣留长安,你已完成任务,自当回潼关去,岂可算‘赶’?”
“皇上!”拓跋珪本能地知道真相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从任臻仓促离京到回宫之后态度大异,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慕容熙尚在长安,慕容垂此时绝不会发兵西侵——”
任臻沉声喝道:“慕容垂乃是一代枭雄,岂可以常理度之?若是他趁我国松懈之际悍然发兵破潼关而长驱直入,你打算御敌于长安城外?!拓跋珪,莫要忘了曾经对朕的承诺!”
拓跋珪浑身一震,他怎么会忘!他接过御赐的龙鳞匕之时,对他的皇帝下跪发誓:“愿为陛下征战沙场,至死方休”!他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沫,缓缓地俯身叩首:“末将遵旨。”
任臻平静地看他站直了,转身离去,背影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尤为孤高——然而忽然之间,拓跋珪却猛地转回身来,疾冲数步至他面前,第一次不曾跪下,反站着伸手撑住椅子两边的扶手,将任臻拢进了他身下的阴影中,他语带颤抖地道:“你知道了。。。那晚上你未曾酒醉到昏睡过去——你一直醒着!”
任臻向上微抬眼皮,冷着声道:“拓跋珪,你这是犯上。”
“对!那一夜我是犯上!我实在忍不了住!我恨慕容永恨苻坚恨姚嵩!恨每一个让你用心去爱的人!”拓跋珪激动地浑身哆嗦,竟不管不顾地俯身去吻。任臻不躲不避,下一瞬间刀锋一闪,原本佩在拓跋珪腰间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然出鞘,抵上他的喉间。
任臻握着寒光鉴人的匕首,与他近在咫尺地对峙:“拓跋珪,我栽培你不是为了让你这般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只是爱你,就是大逆不道?!拓跋珪双目充血,睚眦欲裂地吼道:“为什么慕容永苻坚姚嵩都可以,只有我不行?!”他激动地向前迫近几分,却赫然发现任臻持刀之手稳如磐石,半点也不曾退缩,他只觉喉间一刺,肌肤划破,便有丝丝血沫顺着刀刃淌下。
任臻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