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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苒本想往里头瞅一眼,被林晗呼呼的热气喷得受不了,扭头推他的时候就给忘了。
***
到达会场已是人头攒动,夏苒去向主任报到,随着他在会场里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位置后,才看到林晗走了进来。
分手的时候,夏苒特意嘱咐他和自己错开时间,现在看来他在这阵空隙里也没闲着,此刻手上抓着一杯咖啡,纸杯外有一尾绿色的美人鱼。
她隔着一段距离仔细看他,他像是没有发现她,面上的表情柔和但疏离,很礼貌的跟人握手。
直到与人寒暄过最后一句,他漆黑的瞳仁忽地一晃,揪准展牌边假装忙碌的女人,嘴角一扯,似笑非笑。
夏苒立刻冷淡地移开视线,盯着工人按照面前墙上巨大的led管。
不多会,有人站定在身后,在墙上落下道狭长的影子,主任在和他寒暄。等这道影子过去,夏苒重又回身,林晗已经不见人影,而那尾神秘的美人鱼被搁在了她的手提袋旁边。
杯身上留着一行花体的英文:。夏苒颜色不变,不动声色地拿起来喝了一口,嗯,是她喜欢的摩卡。
李晓这时候拎着两捆东西过来,主任很是关心新来的同志,问:“小李,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看起来很重啊。”
李晓手一松,两捆东西落地上,顿时地毯上飞起灰尘。李晓拍拍两手,说:“领导,这不是前几天你要是我带过来的宣传册嘛,厅里人多,我准备放到会议室去。”
主任豁然:“对对,不过怎么就你一个姑娘搬啊,细胳膊细腿的能弄得动吗?”非常体贴地喊过夏苒帮忙,说:“小夏,你跟着小李去一趟吧。”
一双眼睛往夏苒身上扫了一番,李晓日有所思,又立刻弯腰搬东西,说:“不重,不重,拎得动。”
夏苒已经提起另一捆,低声说:“没事,应该的。”
李晓没有拦着,一手勾住捆绳,说:“谢谢了,夏主任。”
夏苒说:“客气了,喊我小夏吧。”
商场企业,遇谁都喊经理,机关事业,见谁都叫主任。李晓尊称夏苒一声主任,不代表她真的就比自己高上一级。
论资历,夏苒先来,李晓后进,但论编制,夏苒事业,李晓行政。在这当个股长都高人一等的时代,李晓完全有理由自我感觉良好。
她普通家庭,完全靠自己的能力一路往上,从事业考到行政,每走一步都用尽全力。生活将她打磨得又圆又光,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说话都爱脸红的姑娘,待人接物懂得方寸,单位上下没有不夸她聪明的。
夏苒却还是老样子,做着同一份工作,拿着千年不变的死工资,既没有再考试过龙门,也没有再往高处走。
连带着性格也是一样的乖僻,对待他人看似面面俱到,却纯粹是完成一项工作的机械化,无论是不是有过过节,永远虚浮着笑,空悬着声音。
哪怕她们曾经因为同一个男人撕破脸皮,再次见面,她还是能以一副无事人的模样安安静静说一声:客气了。
虚伪吧,难怪李晓始终觉得夏苒像是一个假人,伪善的面具之下,她高傲又敏感,明明淡漠的和同舍的她们鲜有交流,等来男友之后却又成了小鸟依人。
李晓真正注意到夏苒是因为杜希声,而真正关注起夏苒也是因为这个行走的焦点,于是哪怕她对夏苒诸多不满,听到她邀请入住时,她还是欣然答应。
可当事情败露,她被扫地出门,也自风言风语里听到杜氏夫妇吵得天翻地覆,已经准备好了要和夏苒正面交锋时,夏苒却一直没有再来找过她。
几年后再见,已成短暂同事,人前敷衍,来到人后,李晓总觉得这一次那些搁置的旧事终于要被翻到台面上来。
夏苒将一捆材料堆到靠墙的地方,拍拍手,对李晓说:“放这能行吧,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李晓有些费解,总觉得现实和她想象的有些不同,说:“可以,就放这儿吧。”
夏苒说:“那行,我去展位了,你跟我一起,还是要到其他什么地方转转?”
李晓眨巴眨巴眼睛:“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一整天的时间,李晓和夏苒几乎都呆在一处,忙得时候互相帮忙,闲下来了,夏苒就扒拉手机。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林晗电话准时打来,一点不让人觉得意外,领导们要请他吃晚饭,接风洗尘。
“我都回来多少天了,还来这一套!”林晗好大一肚子的不情愿:“可是推不掉啊,全仰慕我满肚子的学问呢,市里也有人来……你说我说我晚上急着播种优质的下一代能不能逃过一劫?”
“呸!呸呸!呸呸呸!”
夏苒把电话狠狠掐了,对面李晓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夏苒将手机放进手提袋,起身,对主任说:“先走了。”
主任看表:“到点了,该走了。”
李晓也跟着起来,说:“我也走。”
大楼外头,李晓和夏苒几乎是并排走着。行至街边,李晓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旁边一辆漂亮的玫红色轿跑闪了两下灯。
主任惊讶:“小李,这是你的车啊,不错嘛。”
李晓说:“谢谢领导,你怎么来的,用不用我送你?”
主任一点没客气,往她车边走去,李晓思忖着问夏苒是否要捎上一程,夏苒却已经加快了步伐,一辆计程车停到路边。
夏苒开门上去,余光瞧见外头女人单薄的身影,摇了摇头,心想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辛苦一天,夏苒约着苏珊出去小搓了一把,考虑到最近囊中羞涩,付钱的时候上了一趟厕所。
出来之后,苏珊戳着她脊梁骨骂她守财奴,非要削她一场电影才肯罢休。夏苒犹豫着不想太晚回去,恰好林晗来短信说饭后还有小食,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回去。
夏苒立马回过去一条“小心撑死”,苏珊狐疑着凑过来要看她手机的时候,她把心一横,说:“走走,去看电影。”
回家的时候果然晚了,楼道里的灯又坏了几盏,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夏苒摸黑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楼道里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响,脚步声随即响起,由远及近。
夏苒心一放,说:“终于吃饱回来了,嘴擦干净没呀?”
一道黑影过来,夏苒只觉得肩上一痛,被后头的人翻过身来,死死按在防盗门上。男人随即跟上,躬身和她齐平,声音冷冽:“你是等我的吗?”
☆、Chapter 30
其实谁也不知道,夏苒和李晓之间是有过一段对手戏的。
不过夏苒脾气是数十年不改的又臭又硬,而当年李晓面皮还薄,没练就出金刚不坏之身。
于是只消几回隔空交手,夏苒就将李晓打了回去。
李晓和杜希声东窗事发以后,李晓给夏苒来过数次电话,见夏苒不接,又展开疯狂的短信攻势。
不过那时夏苒已经拉她去了黑名单,对于她满腔的心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李晓到底想对她说些什么呢?
夜半无人的时候,夏苒分析过几个版本,一种无非就是承认错误,希望得到原谅,不过看她当时对杜希声迷恋的样子,此种可能微乎其微。
那另一种就是为“爱”而战,耀武扬威,试图逼她去退位,站着茅坑不拉屎,你老公已经背叛你了,还苦苦守着能有什么用?
一个是无谓的道歉,一个是无耻的挑衅,她已经深受其害,还要再来一次直面这些流血创口?简直想也不要想。
杜希声母亲当年大闹的一幕还时不时浮现在眼前,当年不理解,现在感同身受,开始理解了,但因为害怕自己也会失控,也会癫狂,所以宁愿做一只鸵鸟,不见也不说。
里子烂了碎了,外头还要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
如果说夏苒在一路的成长历程中,真正学习到了什么,那就是作为一个女人所具有的尊严。哪怕狂澜于既倒,大厦之将倾,说不低头就一定要挺直了腰板……她父母有前车之鉴,她不想重蹈覆辙。
夏苒爱面子,好面子,把面子当饭吃。
于是当对面小芳将门打开,就着家里的灯问:“小夏,回来了?”
夏苒还是忍住了心里一阵又一阵的作呕,原本用来推打杜希声的一双手按住他脊背,不让他此刻转过身去。
她忙不迭地回道:“嗯,是。”
小芳依然热情,说:“出来扔垃圾的,你有没有,要不要我帮你带。”
夏苒声音颤得厉害,说:“不用的,谢谢你。”
小芳已经觉察出气氛有哪不对,但说不好是哪一点:“小林今天穿的西装呢,头一次见,背影就瞧着帅。”
男人脊背一僵。夏苒已经摸黑开了门,环着他胳膊将他拉进房子里,关门前冲外头人道:“谢谢。”
门应声关上。
屋内灯亮,夏苒的一张笑脸绷得有些发麻,刚准备解冻,面前的男人冷冷道:“几天不见,撒谎都这么自然,我西装挺贵的,能不能先把手松了。”
夏苒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只手还扣在杜希声背后,实在是怕他发作,于是一直死死拽着没肯松手。
手一松,杜希声有了施展的余地,提着她两肩,还是方才的动作,推到冰冷的墙上,她像是一条被腌晒的咸鱼。
夏苒直勾勾地看着他,说:“你放开!你弄疼我了!”
一拳砸到他腹部,他只是皱了皱眉,压着她肩膀的手却松了松:“我昨晚在你楼下等了一整晚。”
她瞪着眼,想起早上看到的那辆车。
夏苒说:“杜先生真有空闲。”
杜希声瞳仁一紧,说:“早上,我看到你和林晗一起出来的。”
夏苒仍旧坦然:“杜先生,你是不是领导当惯了,什么事都习惯要掺一脚。我和谁一起出现,这事儿不归你管吧?”
她越是无所谓,杜希声越是咬牙切齿,说:“你们俩住在一起了?”
夏苒轻蔑一笑,更不必回答了。
杜希声这时候忽然放开她,大步往房间里走。
夏苒一头雾水,说:“你要干嘛!”
男人的痕迹一览无余,胡乱放在墙角的男士箱包,散着没收拾好的衣服裤子,浴室里的剃须水、刮胡刀,甚至还有一袋子拆封过没拆封过的安全‘套。
杜希声看得眼皮子直跳,心头邪火烧得正旺,夏苒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时候,脑子里忽的一片空白,紧接着强光闪过,刺得大脑眼球涨得快要破裂——
当这阵剧烈的疼痛晃过,视线回溯,夏苒压在身下,四肢被她按得死死,更因为巨大的惊骇而满脸扭曲。
一念之差,已是犯错,杜希声索性一错再错,够到一边床头柜,取过一个红壳子的安全‘套,用牙撕了铝壳。
一室静谧,唯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撕拉一声,分明声音微弱如蚊蝇,仍化作尖刀扎在心上。
夏苒双手紧攥成拳,一字一顿道:“你从我身上滚开!”
杜希声在扯她衬衫,说:“你和他都可以,和我不行?苒苒,我们俩可是……是……”
是什么?他却忽然失声。
若在以前,她耍无赖,他大可以说一声你是我老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你要闹要走,你能逃得去哪儿,你问问孙猴子翻不翻得过五指山。
可当她递来离婚协议书,心灰意冷的说我们不要在一起了,当他抖着一只手签下自己都不认识的名字后,法律终止了他们间后天合法的纽带。
他于她开始名不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