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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个女子的出现……
用药得当,龙吟月的眼睛很快便重见光明。于是在拆掉纱布的头一天,他便应了酒婆的吩咐亲自拿了自酿的梅花酒上门来道谢。
不会怎的,他也很想见见那个女子。那个对她发怒,要他自爱的女子……
周遭的人声忽而翻滚起来,不远处,一袭火红的仪仗渐渐进入人们的视线。
龙吟月也循着那个方向望过去,但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赤裳王一身艳丽的红袍,火一般瑰丽耀眼。风从脚下掠过,吹得衣带广袖飘飘摆摆。一个精致纤薄的金色面具遮住了多半张脸,面具之外的唇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高贵,温纯,让人觉得无害,身心皆会臣服。
“看,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赤裳王呢!她可是踏平南朝,匡扶青耀的第一功臣。”
“一点都不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呢,倒像是位温润如玉的儒将。”
“那凤家公子真是好福气呢,能有这样一表人才又温柔宠溺的妻主,一定会很幸福呢!”
连绵不断的赞美声自脚下传来。
没有人发觉,那精致的面具背后,一双与着那温纯笑意截然相反的冰冷眼眸,此时正冷然地望着街道上一张张平凡的笑脸,以及这少年时曾经无数次纵马走过的长街。不远处那云雾缭绕的雪峰顶上,正是这大名鼎鼎的赤裳王从小生活过的地方,那掺杂了无数美梦与噩梦的所在……
哼,离殇宫!
女子心中一凛,总有一日,自己的铁军定要踏平此地!
那骑在骏马上的女子暗暗拿定主意,脸上的笑意陡然浓重了几分。忽然一道视线落到她的背上,女子猛然转过头,却只看到人群中那一道道崇拜的目光。
龙吟月愣愣地站在拥挤的人群之外,面色惨淡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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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莎回到客栈的时候,暮色早已西沉。正在店里照看的小二见到晚归的人儿,连忙将白日有人来寻的事情告诉了她。于是乔莎这才想起,酒婆似乎和她提起过,今日该是龙吟月眼睛复明的日子。
脑海中忽然忆起那一日冬墨和她说起怜吟哥哥的那一段旧事,于是一身的寒气还未曾退去,人便又再一次踏出客栈,向着酒婆的住所走去。
夜色暗淡,唯有点点星光时隐时现。
一阵若有似无的梅香拂过鼻尖,乔莎不自觉停下脚步。果然瞧见不远处一个角落,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浓浓的酒气随着风扑了过来,乔莎只觉得那人影有些眼熟。走过去,才看到男子面前的薄纱……
竟是龙吟月。
浓密的长睫密密地遮着紧闭的双目,因寒冷而变得几乎透明的肌肤,看起来已不留一丝温度。余光扫过身边那个翻到的空酒坛,乔莎的手轻轻覆上那冰冷雪白的颈侧,随后手上传来了细细的脉搏的跳动……
多亏那极烈的酒,不然此地天寒地冻,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早该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过也是因为那极烈的酒,眼前之人看起来醉得不清。
“醒一醒。”
乔莎拍了拍龙吟月的脸颊,触手一片湿凉。
面前的男子嘤咛一声,痛苦地皱着眉,慢慢睁开迷离的双眸,怔怔看着面前的乔莎。而后,便头重脚轻地倒在乔莎怀里。
乔莎看着意识模糊的龙吟月蜷缩在自己的怀中,低声地抽泣,身体微微颤抖着。
在乔莎的记忆中,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面前的人儿哭泣。在以往的经历中,她看尽男子的麻木冷漠,却从未看到他如此伤心欲绝的样子。是的,记忆中的他,不论受到怎样的屈辱,都不曾流过眼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莎一头雾水。
然而怀中的人儿早已神志不清,哪里会回答乔莎的问题,只揉着她的衣服,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乔莎终于体会到,越是平日里不轻易落泪的人,一旦真的哭起来,越是惊天动地。
路上渐渐有行人发觉了角落里的两个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乔莎也终于意识到不该把这个堂堂前南朝皇九子扔在路上丢人,于是轻轻叹了口气,解□上的银狐披风兜头将那人儿裹住。
今日客栈清冷,看到屋外又刮起了朔风,店小二连忙起身去关店前的窗户。却正碰到刚刚离去不久的客人又回了来,价值不菲的银狐披风中,还裹着一个看不到容貌的男子。目光触到那银白的披风中露出的一小截衣衫,小二才恍然想起那白天遇到的人。
男子身上有着很重的酒气,披风里含含糊糊地传出口齿不清的呓语。店小二听了半天,也只能勉强听懂一句。
“为什么……要骗我呢……”
男子的声音楚楚可怜,再配上女子复杂的神情,不难让人联想到什么。于是店小二在心中暗暗感叹,再是冷如冰霜的女子,也抵不过色字头上一把刀。于是对乔莎递上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目光。
乔莎被那“友好”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知道那店小二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解释,黑着脸吩咐了店小二替她去酒婆家里捎个口信,便抱着龙吟月往二楼走去。
乔莎将龙吟月放到客栈宽大的床上,伸手去解他已被雪水濡湿的外衫时,才发觉自己的手臂竟一直被他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抱住。
“没想到龙公子喝醉之后会变得这般热情呢……”
乔莎无奈地说着,伸手把裹了棉布的汤婆子塞到男子怀中。
许是感受到了汤婆子的温暖,那床上的人儿果然蜷缩起了身子,紧紧抱着汤婆子不放。只是眉心依旧微微皱着,不时发出一丝痛苦的□。
不用用手去摸,也能知道他必是发起了烧。想必若是再晚些被发觉,男子恐怕早就一命呜呼。
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
看着霸占了自己软床的人儿昏昏沉沉地睡着,乔莎无奈地埋怨,又披了衣裳冒着寒风往街市另一边的药铺里去。
夜里风大,一阵阵刮过脸颊,竟又比白日里还要冷上许多。即便有着暖融的披风,再次回到客栈之后,面上也早被冻得火烧般痛。
在客栈的厨房里小火细细将药熬好,天边竟然已泛起了点点鱼肚白一样的颜色。当乔莎拖着疲惫的身子将药拿回客房里的时候,龙吟月犹在沉睡当中。
煎药其间乔莎没有上来过,如今炭盆中的炭火早已只剩了些还未冷却的粉末。安静的客房里,显得有些冷清。龙吟月极温顺地蜷缩在床上,而面下的枕巾又湿了一大块。
他竟在梦中抽泣了一夜。
乔莎低头凝视着床上人儿的睡脸,湿透的薄纱依旧粘在脸上,一些接合的地方,已隐隐现出一些过分的红。
微微凝眉,出于前世医师的本能,乔莎伸出手慢慢揭去那潮湿的薄纱。
原先在医院工作的时候,她也见过一些被烧伤的病患。许多人虽然重新长好了皮肤,也不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科技发达的现代饶是如此,更不要说她如今所处的地方。这里的男子注重容貌,依照风俗,若是脸上有了疤痕,必定是会遮起来不想让人瞧见的。
然而当那一直被隐藏的面容完全呈现在乔莎的面前的时候,她却意外地没有发现任何灼伤的痕迹。
乔莎愣愣地看着眼前男子的面容,那一直被刻意遮盖了的地方,竟然苍白剔透毫无瑕疵。 而那眉心原本让人寒心的一抹紫红,衬在这极为清秀的五官之上,却不再显得狰狞,反而为那苍白的淡雅多添了分耐人寻味的韵致。
乔莎微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脸上施了障眼法的前南朝皇九子。
真是……比狐狸还要狡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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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归途 。。。
龙吟月一直睡到第三日拂晓,焚薪开灶的清香混入了呼吸里。还未睁眼,已觉得四肢像要散架,头上裂开般痛。手指无意间触到丝滑的衾被,他愣了愣,强迫自己清醒……
待神思清明些后,之前的经历慢慢在脑海中回放。
酒婆风寒未愈,他原是要去给乔姑娘送酒,可偏巧人不在客栈。本想就此回去,却在街上看到了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人……
于是心中有了一个伤,缓缓流着血。
眼睛不知何时又被人覆上了药布,口中残留着微微苦涩,以及淡淡的药香。朦胧中他还记得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有人曾在雪地里发现他,沉沉的嗓音要他不要再哭了。梦里他以为那个人是恕,可醒来之后他明白,那个人,怎会是恕……
他知道这里不是酒婆家,亦不是最近时常要去的郎中那里。那么,自己会在哪?
下意识想要除去蒙在眼上的药布,却在此时听到了屋门被推启的声音。
“醒了?”
乔莎看到床上坐起的人儿,被蒙住眼睛的脸不确定地缓缓朝四周晃动,想找到声音的来源。虽然被薄纱遮住了面容,不过还是可以想象出男子此时不安的神情。
“先把药喝了吧。”
乔莎将药碗放到面前男子的手中。
“酒婆这两日没有出来卖酒,如今你的眼睛还要再覆些时日,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龙吟月端着药碗,药还是温热的。这是驱寒的药,他一闻便能知道。药里似乎还加了些昂贵的补品,不过苦,依旧是苦。
“郎中没有说过医眼的其间不能碰酒吗?”
耳边传来女子的声音,龙吟月顿了顿,没有回答。他昨晚哭得太伤,如今早已全身脱力。
郎中提醒自然是提醒了,即便郎中不说,他自己也是清楚的。只是……
他现在却宁愿自己的眼睛从来没有复明过……
乔莎见龙吟月久久坐着不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猜想若非是因为情,男子不会伤心至此。而自己依稀记得,龙吟月心中的那个女子,该是与兰陵怨一奶同胞的姐姐兰陵恕。
而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心中的疑云越发浓重,而如今看似知道秘密的那个人却一副心灰意冷生无可恋的样子。
若是放到现代,乔莎碰到这样不听话的病患,定是要劈头盖脸将那人痛骂一顿。然而看着面前为情所伤的人儿,她却不忍心冷言责备。思来想去,只能换一种方式哄劝,“我花银子帮你医眼,你却偏偏又要把它哭坏。让你吃药,你却又不吃,还要我做冤大头吗?”
乔莎不经意的一句话,让龙吟月终于从混沌中清醒。
“原来,你便是乔姑娘……”
怪不得……他会觉得她很熟悉……
“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乔莎话音未落,却见龙吟月已经低下了头。看来此时龙吟月情绪不佳,恐怕很难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知道很多事情并不能急在一时,所以乔莎也不勉强。
“算了,还是先把药喝了。”
这一次龙吟月没有再抵抗,依言乖乖屏息喝了那苦药。顿时一股苦涩从喉咙涌到胃部,直让人嗓子发痒,呛得眼泪都要流了下来。
龙吟月忙捂住口,手却被乔莎拉住。而后,一颗清甜的糖果被塞入了口中。
龙吟月愣了愣,感受着丝丝甜香在口中蔓延,冲淡他最怕的苦味。
“上次在梅林的时候,也是因为怕苦不肯吃药吗?”
乔莎失笑地看着蜷缩在床上的男子,瘦削的腮上因为有了糖果而被涨得鼓鼓的。沉默了许久,才听到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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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酒婆的风寒,龙吟月再不肯在舒适的客栈多做停留。于是乔莎便决定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