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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玩伴,见他可怜,才将吃花酒的碎银施舍了给他……
片片支零破碎的记忆重新拼凑到一起,陆谦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这些记忆已经年代太久远了,他不记得,他也真的不想记得他很想起身将他轰走,可是这人当年毕竟是除了如妹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
陆谦的棕瞳剧烈收缩着,他想笑,可是笑容却比哭都难看,他强装镇定道:“原来是堂哥啊,这大老远地,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陆佰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不住地往云中秀扫,随后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堂弟妹说你要娶平妻了嘛所以派人去请我来吃喜酒,有心啊,真是有心,人长得美,心肠还这么好……嘿嘿嘿……”
他这一说话,臭气熏天。而且还是离陆谦无比的近。
紧皱着眉头,陆谦狠狠瞪着云中秀,沉声道:“夫人究竟是何意?”
云中秀笑了笑,将那陆佰赐坐到自己身边,她面上也没有一丝嫌弃的表情,只是笑容可掬地说道:“堂哥,夫君已经忘记了陆家老祖宗的规矩,今儿您就给念叨念叨吧。”
陆佰不傻,除了好酒好色好赌,他这个人实际上是精明的很。到了云荣府的第一时间里,他打听到这个府上谁当家,谁是主人了。
知道这女子是太傅千金,又有家财万贯,陆佰这马屁都不知道该怎么拍了。比起那个已经被废了的郡主,他更愿意站在这个夫人身边。
从光鲜亮丽的衣袖中,抽出一个破旧的蓝簿子。他开始一个劲地翻着,不过翻得很轻很慢,生怕将手上又破又脆地泛黄纸张弄坏。
这蓝簿子的边角都已经腐蚀了,里面的纸页面上也是一大块一小块的潮点子。
从来没想过会靠着这个东西东山再起,这妇人派去的人,给了他二十两的银子来换这玩意啊幸亏留着,幸亏留着……
一边在心中庆幸着,一边陆佰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急迫。这上面记载着陆家千百年来的规矩,每一个陆家的份子都要熟记在心。
可是这什么狗屁规矩,随着陆家一步步走向衰败,谁还有闲情记它啊那条对妾侍们的要求呢?怎么找不到了正当陆谦接收到赫敏的眼神,准备再次开口时,陆佰却忽然大叫道:“这呢有了有了找到了”
他将破旧的书凑近自己的眼前,随后一字一顿读道:“平妻、侍妾下轿后应当赤足穿起千金屐,提两桶满满的水来到夫人面前,放下水后跪地三叩首,已示自己从此愿意侍奉夫人。”
这样说着,他已经起身,凑到陆谦面前,拿给他看,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堂弟啊堂弟做人可不能忘本如今在天子脚下做了官,娶了美娇娘,怎么还能连老祖宗的规矩也忘记了呢你瞧你自己瞧是不是……”
他的手指着的地方,平妻的“平”字被腐蚀掉,夫人前面也有一个小小的洞。
陆谦瞪着他,手指着那个“妻”字,沉声道:“哪里有写平妻?这里根本就没有堂哥莫要跟着瞎胡闹,今日可是堂弟我的大喜日子你来吃喜酒我欢迎的很,可你要来捣乱别说我不念情分”
他如此说完,陆佰吧嗒一下嘴,不满地回嘴道:“说你忘本你还真忘啊不是堂哥教训你难道你那二姨娘进你家门时候的场景你都忘记了?这个“妻”字前面不是“平”,难道还会是“正”吗?真真是不可理喻啊堂哥倒不要紧,可秀娘是你的结发妻子,难道你都不顾及一下她心中的感受吗?”
这般说着,陆佰一双粗糙的手回身拍在了那美貌妇人的肩膀上。
云中秀强忍着挥开他的冲动,面上则配合着他的话,露出了一副受伤的表情。
此时,赫敏一直跪在地上,双腿都已经跪得直打颤。可她的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陆谦,以眼神在向他表达,她不要穿什么千金屐,也不要提什么水桶,不要……千万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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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千金屐
陆谦看到了,不过就算赫敏没透露这心思,他也不会让那妇人的鬼主意得逞。
一把挥开陆佰手中残破的蓝簿子,他提声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这轿已经下了,洞房方才也入过了,敏敏早就属于我陆家的一份子了。起来吧,起来。”
终于等到这声音,赫敏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放在地上,身边的服侍丫头上来就要将她扶起。哪知,这时却忽然响起一厉喝声,让她本就麻木到无法直起的膝盖,瞬间又跪了回去。
“让你起便起,还有没有将我这个夫人放在眼里”
如此呵斥完,她极其严肃地对陆谦说道:“夫君便要这样让她过门吗?便是这样不守规矩地进门了?夫君可知道,正是因为她的出身不同于一般贱妾,所以秀娘才更要按规矩办事。如果如湘柔那般,妾老早便打发了,何苦还在这儿惹一肚子闲气?”
让她这么一说,陆谦渐渐地感觉到左右为难了。
此时,他若是让敏敏去提那水,日后定会被府上的丫头和老妈子们笑话。可若是不行,那同样还是会被嘲笑,而且还会惹来不必要的口实……
正当陆谦思索之时,云中秀却猛地一拍案几,杏眸怒瞪着跪在地上的新娘子,高声呵斥道:“你还不快去提水难道要让我这正室夫人,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吗?你从东祺来到南祺,难道连三从四德都忘记了吗?”
赫敏跪在地上的身子猛地一震,她抬头向陆谦看去,只见那男人将头别向别处……
就在这时,走过来一个头梳双鬟的小丫头。她怀中不知抱着什么,娇小的身子看起来十分吃力。
来到云中秀身前,她请安,恭敬地道:“夫人,东西拿来了。”说着,将怀中的东西举到了云中秀面前。可那东西实在是有些重,刚举起来,她纤细的手臂没撑住,便“哐当”一声砸到了地面上。
众人的视线,也随着那声音看了过去。
原来是一双用铁打造的鞋,上面锈迹斑斑,显然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云中秀缓声说道:“给我干什么,还不快给新娘子换上。”如此说完,她又补充道:“这一双是堂哥从夏阳城大老远带过来的,敏儿可不要辜负了堂哥的好意。”
此时,陆谦正在努力地想着儿时的事儿。那祖宗的规矩虽然清晰地摆在了他的面前,可他总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但究竟是什么他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那边,赫敏无可奈何地任由那丫头脱下了她的红绣鞋,又将雪白的足衣解下。一双嫩白嫩白的脚丫瞬间呈现在众人的眼前,霎时间便响起了一阵感叹声……
赫敏含着泪的双眸一直盯着陆谦,那里面有期待,有不甘,还有着无穷无尽屈辱。
南祺民风开放,就算女人赤足也没什么害羞的,可她是东祺汉家的女子啊就算平常出门都会蒙着面纱,这般让人看去了隐私的地方,她的屈辱感是不言而喻的。
每一道目光都似乎在**着她,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过了好一会,那所谓的“千金屐”终于换好了。赫敏紧咬着下唇,缓缓地站起身。可试了几次,她都只能抬起脚,走路却是寸步难行的。
无可奈何,当着众人的面,她第一次忍不住开口求助陆谦,“夫君,妾……真的走不动啊”
此时是什么天,可不是大热的三伏天,而是三月初虽然南祺的天气已经转暖,万物已经复苏,可仍然还是透着丝丝凉意,比不得七八月份。而且那双铁鞋虽然明显已经被清理过,但上面还是锈迹斑斑。她脚下不只是一片冰凉,而且细嫩的肌肤还被菱角刮得生疼生疼……
她哭了,是真的哭了,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在场的人,就算原本是看热闹的,此时也有些于心不忍地劝慰道:“夫人我看还是算了吧那双铁鞋连我这个大老爷们穿着,都不一定能走得了路,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了。”
“是啊,我也觉得没必要,便直接让她去提上一桶水吧。”
“别做得太绝了,毕竟是人家的大喜日子嘛”
。……
这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到云中秀耳朵里,眼睛环视了一圈,她忽然冷笑着开口道:“几百年来,陆家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想问问诸位,你们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就会因为你们的同情,你们的不忍心,而作废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谁家的规矩也不可能因为什么同情不忍心而改变啊否则就不会被叫做规矩,否则就不会千百年流传下来……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瞪着云中秀,可都是嘟嘟囔囔地说着她狠心、绝情,没有人味儿,但是再没有人替赫敏求情了。
赫敏的呼唤,陆谦也不是听不到。可是堂哥人都在这了,他方才也开口认了,就算此时翻脸也不是那么回事啊,反倒会落人口实。
再说,他真的不想背上一个不敬祖先的骂名……
见他如此犹豫不决的样子,云中秀含着笑容说道:“夫君是觉得如此对敏儿有些不公平吧?那好吧,便去将如儿和湘柔也唤来,一视同仁。”
这话音落下,她便将丫鬟唤了过来。陆谦心里一惊,大叫道:“退下退下不可唤她们一个妾侍怎可跑出来见人敏敏,你努力努力,不会那么困难的。”
对柳曼如,就算他现在已经不太亲近,可心中却始终保留着一丝无法抹去的情份。她身子那么弱,最近人也是傻呆呆的,若是这么走一遭,非得被折腾的一病不起不可。
可恨的妇人可恨的妇人他不想再想以前一样为难她,他也想试着与她亲近,他也想试着去爱她关心她。可她这都是做的什么事儿啊总是这般逼着他能不恨吗?他能不恨吗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陆谦心中已经是搅得天翻地覆。
原本的大喜日子,两位新人,一位哭的像个泪人一般,一位气的面红耳赤。
而那位搅局的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丁点波澜,始终都是温婉宁静地坐在那里,偶尔还拿出一点正室的威严……
陆谦妥协了,这也代表着她非要去做不可。可是正当赫敏起身往外挪动的时候,却传来了一极其温柔的声音,“敏儿啊,本夫人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不然你提一桶水来便好了。”
减少了一倍正当众人点头称是时,那声音却又接着说道:“不过呢,有这样一个传言,说两桶是象征着成双成对的,至于一桶嘛,敏儿也应该知道的。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也就不为难你了,随你自己选择吧。不过据说有体力不支提过一桶的妇人,都是进门没几日便被夫君抛弃了……”
她慢悠悠地,笑容可掬地说着。可是众人却都觉得这妇人简直是恶毒至极。
虽然一桶是要比两桶要轻松多了,可是他们不用想也知道,那女子一定会是提两桶,无论多么难多么艰辛。时下的人哪有不信这种流传的,为了自己将来的幸福,她一定会忍下来的吧……
听了这话,赫敏顿了顿,却没有转头也没有吭气儿,只是一小步一小步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