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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措淡淡“嗯”一声,依言开到教师公寓楼下,停好车,随她上楼,进屋,走入房间,灯打开,她放下手机、钥匙、毛巾、耳机,本打算烧壶热水,转身却被他拉入了怀中。
“你还好吗?”
“我没事。”今萧轻轻退开。
周措看她两眼,松了手,自顾坐到床沿。
“前天是不是一个叫裴亮的男人找你们麻烦?他做了什么?”
今萧默然片刻:“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动手了吗?”
她摇头。
周措沉沉呼吸着,目光一瞬不瞬:“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一家子老弱病残就任由别人欺负吗?”
今萧默了一会儿,“不是别人,那是你太太的哥哥,”她说:“我也没有脸面告状。”
周措眉宇紧蹙:“这算什么?你第一天知道我有家室吗?”
她立在书桌前,手指抓了抓衣袖,面无表情。
他了然地点点头:“怕了,后悔了?”
今萧也看着他:“在这世上我只怕我妈妈和弟弟,尤其是小仲,只有在乎才会害怕。”
“当然,”周措思索她的话:“如果不在乎,你也不会和我有这么一段了。”
又问:“所以呢?他知道你去千秋陪酒,还跟一个有妇之夫纠缠,受不了了是吗?”
今萧没有应答,周措冷笑:“或许你应该早些告诉他,在他疼痛难忍,急需进口药物和医生帮助的时候告诉他,我敢保证,他甚至会主动求你牺牲自己去救他,并且事后感激涕零。”
今萧缓缓吸气,不置可否:“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她望着他,终于慢慢开口:“之前你说,我不是一个偷懒的人,我想你说错了。那个时候我确实走投无路,而且有些筋疲力尽,所以当你拿出那张卡,我很快就屈服妥协了,因为我觉得自己根本还不了这笔钱,于是我偷懒,选择一条捷径,跟你发展这种混乱的关系……其实哪有那么多逼不得已的借口呢,不过是自己软弱而已,我讨厌软弱,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那笔钱我能还的,十年二十年,一定能还干净。”
本以为心无波澜,说到最后,喉咙还是有些酸堵起来,今萧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情绪。
周措盯她半晌,眉头越拧越深:“谁耐烦等你十年二十年?想还钱,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吧?”
说着起身走近,低头看她:“别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区区五十万,我可不敢让你把青春搭进来还债。你不是在千秋待过么,你见哪个男人找乐子不花钱的?猎艳游戏而已,这些日子也够了,你实在用不着这么痛苦,就当我做慈善了行吗?”
他脸色难看,气息起伏不平,一双眼睛仿佛被墨水浸染,深不见底,就这么看着她,与她对视。
静默过后,几乎同一时间,今萧靠进他怀中,他伸手将她抱住。
“对不起。”他这样说。
今萧摇头,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周措,我永远感激你,在我最难的时候帮助我,那个时候,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你那么好,一直照顾我的自尊心,为我规划未来,提供住所,你对我那么好,是我忘恩负义了……”
“别说了,今萧,别说了。”
她紧抓着他的衣裳,已经不能言语。
周措心里很难受,她的话仿佛锤子一字一句敲在心上,难得如此表白,却是为了告别。
潮水翻涌又平息,平息又冷却,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以前父亲骂他,裴若骂他,后来当然也有女人感激他,但大多是为了更多的索取,无论物质亦或情感,女人总是在寻求依赖,他早已经习惯。可是游今萧,竟然为了告别。
这让他怎么放得下呢?
但事到如今,只能放下了。
为了那个“好”字,也为了她说的那句“我讨厌软弱”。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她就是这样的人。
***
忘江这个地方算是把裴若伤透了,待不下去,这几天她带着琰琰随裴母前往D市,在哥哥嫂嫂家小住,调养心情。
谁知刚到两天,裴亮突然发生意外,在回家途中莫名被人暴打了一顿,全身几处骨折,伴随轻微脑震荡,半死不活地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裴若跟着母亲和嫂嫂立刻赶去,因为已经报警,派出所派了民警到医院做笔录,据裴亮说,他开车回家,正在某路口等红绿灯,这时有辆摩托车停在一旁,两个青年男子戴着头盔,手拿棍棒,突然敲碎了窗户,打开车门将他拖下来,持续痛打了好几分钟,最后一句话没说,扬长而去。
裴母气得咬牙切齿:“你到底得罪谁了?我叫你在外面做事小心些,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
裴亮又痛又晕,破口大骂:“妈的!肯定是周措!肯定是他干的!”
裴若闻言惊住,忙道:“好端端的他找人打你干什么?你是不是脑子被打蒙了?”
“我……”裴亮有口难言:“我他妈不是帮你出气去了吗,他在外面养的那个小三,我去找过一次,就一次,什么也没干,就吼了两句……他凭什么这么报复我啊?!”
裴若见警察在,立刻冷下声:“人还没抓到,你胡扯什么?说不定是你自己在外面结的仇呢?就你那做派得罪的人还少吗?”
裴亮怒火攻心,一时又呕吐起来,边吐边骂:“绝对是他!那个心狠手辣的王八蛋,还有没有王法了……”
裴若仍旧难以置信,回到家,忙向母亲解释:“周措人在忘江,怎么可能把手伸那么远?再说了,摊上官司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哥哥又没做什么,难道他疯了吗?”
裴母冷着脸道:“你还真当那些生意人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呢?只要有钱,管你离多远,照样能找人弄死你。”
裴若张张嘴:“那,万一歹徒被抓到……”
“抓到又怎么样?顶多蹲个两三年,后半辈子的钱都挣到了,你以为他们会供出背后指使的人吗?更何况周措又不会蠢到亲自去雇人。”
裴若心乱如麻,当即给周措打电话,可是那边没接,直接挂断了,她再打,又挂断,反复数次,既没有关机,也不把她拉进黑名单,就这么折腾人。
裴若甚至能想象到他现在坐在办公椅上那副漫不经心的死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跟裴家撕破脸了吗?
“别问了,”裴母道:“不接电话,那肯定就是他的杰作了。”
裴若一颗心直往下沉,又听母亲叹气:“人家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离婚,等着被扫地出门吗?”
裴若急得眼眶通红:“所以裴亮干嘛去招惹他呀,谁让他跑去闹了呀!”
裴母摇头,懒得和她争论,收拾东西又往医院去了。
裴若头昏脑涨地窝在沙发里生闷气,一会儿过后尝试给周措办公室打电话,没想到竟然接通了。
“喂?”
她蹭地坐起身:“周措!”停顿片刻,问:“你找人打我哥哥做什么?是不是你干的!”
那边一时没吭声,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么大声做什么,我耳朵没聋。”接着又说:“不就断了几根骨头么?”
裴若气得浑身发抖:“你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那是我哥哥,他干什么了?不就吵了几句吗?你的心肝宝贝是受伤了还是怎样?至于吗周措?!至于吗!”
他冷道:“你哥哥要闹也不看看地方,我父母的房子也是他随便闯的,以为周家没人了吗?”
裴若只觉得一股寒意冲向四肢百骸:“你就不怕负刑事责任……你以为查不到你是吗?”
“没证据不要乱说,我担不起这个罪名,你诽谤自己老公做什么?”
“混蛋!”
话音未落,“啪嗒”一声,周措挂断了电话。
第34章
没过两天; 裴若带着周琰回到忘江; 原本是想出门散心,谁料竟然发生这种意外,她也不好意思继续面对嫂嫂,索性还是回自己家比较妥当。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人应接不暇,脑子浑浑噩噩,总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像一场荒唐的梦魇,真希望快快清醒过来。
琰琰这几天随她去D市; 钢琴有些荒废,晚上老师来上课,裴若在一旁看着; 见那孩子眼眶泛红,懊恼为难; 想来是真的不喜欢弹琴; 她心下一软; 不忍强迫,只能请老师提早下课。
晚上睡在一起; 裴若忽然问说:“琰琰,如果妈妈爸爸分开了,你会难过吗?”
周琰想了一会儿,闷闷地点了点头。
裴若搂住她; 心中酸堵,又说:“虽然爸爸经常不在家; 但你还是很喜欢他的,对吗?”
周琰“嗯”一声,片刻后轻轻开口:“我也喜欢安叔叔。”
裴若闻言愣住:“安华?”
“唔,安叔叔会讲笑话,还会陪我玩儿,我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
裴若无言以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抿着嘴默然半晌,只拍拍她的小脑袋:“好了,睡觉吧。”
次日傍晚,方慧妮约她吃饭,顺便聊聊彼此的近况。裴若的社交圈子不大,能说掏心掏肺的也就大学几个室友,二十年的友谊,也许比一段婚姻延续的时间更加长久。
两人在西餐厅吃饭,裴若想起上次从安华口中听到老郑在外面包养女学生的事,心里犹豫着,想提醒一二,但又怕闹得他们夫妻失和,自己反成了罪人,于是只不着痕迹地问了两句。
谁知方慧妮倒爽快,对自家老公在外头那些勾当一清二楚,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和老郑,怎么说呢,感情还是有的,但已经和爱情、激情这种东西无关了。都说男人容易见异思迁,其实女人也一样,结婚第三年我摸他的手都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就跟摸自己一样。”方慧妮说:“他玩儿他的,只要别闹到我面前,别让大家失了面子,我就当不知道,反正我们还是亲人,不管怎么样,这个家是不可动摇的。最重要的是,当我生病,或者出现什么状况,他永远都会陪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裴若闻言不敢苟同,愣怔说:“你觉得这种日子过着舒服吗?”
“眼不见心不烦,乐得轻松,有什么不舒服?”方慧妮挑眉:“我对自己的生活一直都很知足,结婚十几年,没有经济压力,没有婆媳矛盾,虽然没生孩子,但那是老郑的问题,怪不了我,反正他弟弟的两个儿子一直是他在培养,也跟亲生的差不多,我觉得这种生活已经比大多数人过得舒服多了。”
裴若喃喃的:“物质方面确实没什么烦恼……”
方慧妮笑瞥着她:“你可能低估了物质的作用,我认为普通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烦恼都是可以用钱解决的,举个例子,赵馨瑶还记得吧,”她们的大学室友,“当年死活不听劝,非要嫁给谭浩那个穷光蛋,还骂我现实、贪慕虚荣,结果呢?”
裴若想了想:“我记得他们刚结婚那两年挺恩爱的。”
方慧妮哼笑:“生完孩子就鸡飞狗跳了,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不敢随便出门消费,更不敢随便生病。保养品、化妆品都买最平价的那种,衣服只在网上淘,不打折的不买,超过五百的不看,去超市从来不逛进口水果那块儿,每天都在精打细算,每一笔支出都在心里反复掂量,平日那些喜宴寿宴能躲就躲,躲不过的就带上一家三口吃回来……”
说到这里,方慧妮实在觉得可笑,摇摇头:“这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