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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不来亲近,她索性主动上前去,拉了女儿的手在后面的玫瑰椅上坐下来:“瞧着气色倒是好多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朱雀用月光琉璃盏端了沏好的西湖龙井搁在两人跟前,又默默地退在了一旁。
邵珩乖巧地回着:“已无大碍,劳母亲挂心了。”
这话若放在平时,长公主定然觉得女儿懂事了,可如今听来倒显得生分。她叹息一声:“可还在恼母亲?母亲不该逼你的,今后只管做自己想做的就行。”想到女儿险些醒不过来,长公主这心里便直打颤,她今后说什么也不肯再逼着她做自己不乐意做的事儿了。
邵珩怔愣片刻,笑着回话:“没有的事儿,母亲也是为了女儿好,女儿自当明白母亲一番苦心。”她说着主动握住了长公主的手,水汪汪的眼眸里透着娇俏。
朱雀在一旁道:“是啊长公主,最近郡主可用功了,方才还写了好几张的诗经呢。”
她说完使了使眼色,雪鸢忙拿了宣纸呈上去。
长公主瞧了很是满意,再看邵珩时神色越发温柔:“我的浔阳长大了。”
邵珩眼眸低垂:“以前女儿不懂事,总惹母亲担心,今后会乖乖听话的。”
上一世只能远远观望,心生敬仰的长公主,如今成了自己的亲娘,邵珩心里还是格外激动的。
重活一世,上天能给她一个这般令人称羡的显赫家世,又给她一对儿相亲相爱的父母,乔第觉得这当真是上苍对她最大恩赐了。
一旁侍奉的佟嬷嬷也对邵珩的转变很是震惊:“郡主果真是长大了。”
佟嬷嬷是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和长公主年岁相当,自长公主父母双亡,被太皇太后收为义女接进皇宫开始便一直伴在其身边侍奉,与长公主的关系比亲姐妹还要亲近几分,丞相府上下也都对她客客气气,极为尊敬。
“郡主因这场病瘦了不少,可要好生补一补,待会儿奴婢亲自做了郡主爱吃的金菊佛手酥送过来,整日吃药总得祛祛苦味儿。”佟嬷嬷又道。
佟嬷嬷的金菊佛手酥做的很是地道,邵珩也的确很爱吃,听到这话不由笑了:“谢谢嬷嬷。”
“对了,父亲呢?”邵珩又问长公主。
“北方战事已定,暴大将军凯旋,皇上要在宫中设宴款待,你父亲原想来瞧你一眼再走的,又怕你还睡着。”
暴大将军这世上除了虎牙大将军暴云霆之外,哪里还曾有过第二个姓暴的将军?
暴大将军,暴云霆
想到上辈子的事,邵珩面色顿时白了几分,两条腿也跟着发软,竟隐隐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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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珩其实并不是邵珩,她的灵魂原是乔国公庶女乔第。
乔第是个早产儿,她的姨娘出身贫寒,且生她时难产死了。她自幼身体羸弱,是个出了名儿的药罐子。
因为自幼无母,她是被国公夫人郭氏养在身边的。说是养在身边,但到底是庶出,待遇自然比不得那些嫡出的姊妹们。
好在她是个惜福之人,夫人能让她跟着众姊妹一起去学堂,便一直心存感恩,发了奋的念书做功课,努力在长安城众才女排名里博得第三的位置。本是想讨嫡母欢心,但郭氏却并未将她的出色看在眼里,反而觉得她抢了嫡姊的风头。
自从知道了嫡母的心思,她也便渐渐收敛了,不再急于表现,努力做着陪衬嫡姊的一片绿叶。
她原也没什么大的要求,不过想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寻一清白人家相互扶持,终老一生。虽说这想法没什么志气,但对她一个无人疼宠的庶女来说,哪里还有更好的出路?
然而,即便这一个小小的愿望,郭氏也并未曾想要满足她。
待她十三岁才发觉,原来郭氏一直拿她当姨娘来教养,为的便是将来让她和嫡姊乔箬共侍一夫,为她谋划。
嫡庶同嫁这种事在大夏朝之前是闻所未闻的,只因新朝建立之后,朝廷崇尚夫妻和睦,少纳姬妾,庶子庶女的地位也比之以前有所下降,方才有了这样的例子。
原意也是希望男方娶了姐妹两个后能够善待妻室,自此不再纳妾。
虽有个例,但姐妹共侍一夫这种事毕竟还是不多见的。乔第初次在门外听到郭氏和乔箬的一番谈话,惊得连连后退。
这种事,说的好听点叫姐妹情深;可若说的再直白些,庶女便等同于嫡姊嫁过去时的一份嫁妆,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罢了。
毕竟,从娘家带过去的总要比夫君将来自己抬进去的要好拿捏。
妾即是奴,一个女人一旦做了妾,便同婢子没什么两样了。那个时候,乔第是羡慕乔箬的,投生在郭氏的肚子里,一出生便比她高了一头。
然而羡慕归羡慕,她还是要认命的。她生在了这样的年代,又偏生是个庶出;还整日顽疾缠身,药不离口,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若想在嫡母的手底下讨生活,她又哪里逃得掉?
十六岁那年,她和乔箬二人一前一后,分别从正门和侧门被吹吹打打地抬进了将军府,成了暴云霆的妻妾。当然,走偏门的那个人,是她。
不过,暴云霆当晚却意料之外的歇在了她的房中。她后来对此事细思之下,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
暴云霆常年在外征战,禁yu太久的缘故,洞房那夜只怕对乔箬没少折腾。
暴云霆不懂得怜香惜玉,乔箬又自幼娇声惯养,细皮嫩肉的,再加上是初夜,自是禁不起暴云霆的折腾,任她如何苦苦求饶都是无济于事,暴云霆仍是将她弄得死去活来,最后疼的急了便把郭氏教导她的话抛诸在外。
新婚第一夜,她便苦求着将自己的夫君赶去了乔第的房里,让一个姨娘代为伺候。
乔第觉得,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乔箬此举无疑是不明智的。但她自幼便习惯了让乔第代她受苦,自然只看当下,想不了太多。而她潜意识里,也把伺候男人当成是那低贱卑微的差使,心底里是极为排斥的,如今能推给乔第自是欢喜非常。
当然,这只是乔第自己的推测,成亲当晚暴云霆和乔箬究竟如何,暴云霆又因何弃了她来寻自己,她并未在场,自然也没有求证的机会。
不过,想到暴云霆那如狼似虎的样子,任何女人都会受不了,素来娇生惯养的乔箬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第二日,阖府上下都在传,将军夫人洞房之夜惹得将军不快,中途去了乔姨娘的房里。两人都起的极晚,想必这位姨娘是极讨将军欢心的。
此后,暴云霆更是时常歇在乔第房中。将军宠爱妾氏,将军夫人失宠的传言也就不知不觉间在将军府里传开了。
因而,众人对这个庶出的姨娘都毕恭毕敬的,生怕出了纰漏。
乔箬眼看着自己失了宠,连夫人的头衔都要名存实亡了,气急之下难免四处找乔第的麻烦。
有幸的是,那个暴云霆还算有些良心,偶尔还会帮帮乔第。
暴云霆成亲之后便去了塞外,没有乔国公府撑腰,乔箬对暴云霆自然也是极怕的。
不过,乔第的命终究薄了些。她自娘胎里出来便身子羸弱,又不似嫡姊那般日日调养,能活这么大便是个奇迹,但仍会时常喘不过起来。暴云霆又夜夜如狼似虎的折腾,她的身子早已亏空,后来没多久便去了。
她在闭眼之前曾默默祈祷,只愿上天看在她这辈子纵然无甚功德,却也未曾做过什么错事的份儿上,让她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也不多求,是个父慈子孝的和乐家庭便好,纵使一辈子清苦一些,也不打紧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一睁眼,她不仅回到了十三岁那年,且还成了整个长安城最尊贵无比的浔阳郡主邵珩。
在上一世的记忆力,邵珩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得了恶疾去世了,后来原本雍容华贵、端庄优雅的安福长公主便再没有过笑脸。整个人因女儿的离世一夕之间憔悴了不少,据传长公主还因女儿的离世自杀过,险些就没保住性命。
如今乔第成了邵珩,也算是改变了丞相府的命运。但她却不知道,她原来的身子乔第又在何处。
按照时间来推算,此时的乔第十三岁,还并未嫁给暴云霆,自然也是尚在人世的。
这两日,她旁敲侧击地去问过朱雀她们几个,乔国公府并无什么异常。纵然是庶女,若死了不该没个动静。何况她在长安城中极有才情,又拜在妙凡真人门下学的一手好丹青,也算是有些名气的,更不该无声无息的没有。
可若是没死,现在乔第身体里的灵魂又会是谁呢?
邵珩百思不得其解。
有时候想得久了便觉得头疼,她索性也不再多想,只先顾着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才是正经。
第4章()
下午的时候;邵珩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便坐在外室的紫楠木山水纹昭君榻上研究棋术。榻上摆了张四四方方的黄花梨小炕桌;桌上摆着黑白棋子;邵珩左手执书卷;右手捻着一颗黑子凝眉看着棋局;颇为认真的模样。
她为乔第时;琴棋书画四艺当中擅长丹青,棋艺则是最为薄弱的。虽有心研习一二,奈何身子羸弱;而下棋又颇为费脑,每每劳累过度便会咳出血来,力不从心。
好在如今邵珩的这具身子很是健康;且又年轻;她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好好学习棋艺。
就在这时,门帘子被人从外面挑了起来:“郡主;六姑娘来看您来了。”
邵珩闻声抬头;却见一个模样精致的女娃娃自外面走进来;一袭鹅黄色烟罗衫;脚踏月牙色勾丝绣鞋;垂钓髻;鹅蛋脸,檀樱唇,娇娇俏俏;却又一板一眼;走起路来活像个小大人。
这女娃娃是邵珩的胞妹邵瑾,今年不过十岁。在原主的记忆里,那是个规规矩矩的小姑娘,话不多,平日里与她这个姐姐也不怎么亲近,不过到底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原主对这个妹妹还是打心眼儿里疼宠的。
“阿瑾怎么过来了?”邵珩笑着站起身。
邵瑾斜眸望了眼炕桌上的棋子,再看邵珩时明显有些愕然:“阿姐的身子可觉得好些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
“母亲让我给阿姐送药。”邵瑾说着望了眼一旁的侍婢茱萸,茱萸极有眼色的将手里的托盘递了上去。雪鸢上前接下那碗汤药搁在炕桌上,邵珩瞧着碗里那深褐色的汤汁胃里阵阵作呕,面露难色。
她上一世喝了十六年的汤药,如今只闻着便难以入腹,实在是无法下咽,身体本能的产生抗拒。
望着邵珩的表情,邵瑾颇为无奈地在心底叹息一声,她这姐姐被爹娘宠的极为娇气,平日里吃个药都是要死要活的,她今日早上听母亲说阿姐一直不肯吃药,这才自告奋勇的来给阿姐送药,没想到阿姐果真是不愿吃的。
她记得上一次阿姐贪玩儿落了水,在榻上躺了足足一个月,也是死活不肯吃药,后来没法子都是捏着鼻子硬灌进去的。到底是亲姐姐,她还是希望阿姐能自己吃下去比较好。
“良药苦口,阿姐莫要纵着自己,咱们全家人都为阿姐担心着呢,阿姐要快些好起来。”邵瑾苦口婆心的劝慰着,倒让邵珩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一时间分外羞赧。
但真的不是她矫情,她这两日每每想起上一世,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