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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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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晚拉,你姐夫抱了你嘛,你哭得伤心得很,爷爷什么都没说啊!”
浆糊!一团浆糊!

第六章 点绛唇(二)

因为七月十五那日大哥的一番话,所以再见李俶之前我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想准备,可是,当重逢真正来到之时,那个场面,的确还是蛮有戏剧效果的。
八月,爹爹的几位密友相继告辞。李泌是最早走的,说要回颍阳。独孤爷爷第二个走,四海为医普救众生,走时我打包了一些新研制出的小酥饼给他,他没忘了明年大寿之事,千叮万嘱一定要让我做七十块肉给他吃,我一口答应。随后,张九龄与我爹由石湖登船向南云游。送行那日我带了郭曙一起去了,小郭曙已快满八个月,很给面子地发了个类似“爷爷”的音节,老人家大笑捻须而去。
十三那日,我正在石湖边上的凉亭监工,为的就是李系那副对联。他铁了心要把那惊世之作刻成石碑竖在当日夜宴的湖边,那我倒是不反对的拉,问题是我反对留下我的名字,还有,那个“一千五百年湖山,文开吴越。思及第状元,馆阁士子,风流何需更提诗词曲赋。”是万万要不得地,唐后还有一千多年,为符合历史,不误导后人,我怎么地也要叫石匠改成“二千五百年”。
八月的苏州骄阳似火,等了一早,石碑还没运来倒见了朝英郭旰飞也似地由山脚下跑来,这个叫登山踏雾如履平地哟,我才看他俩在山脚,茶还没喝上半盏,蹭蹭蹭两人就到了半山腰,真正的武林高手呀,身轻如燕蜻蜓点水,我佩服,一百二十个佩服。
“小姐!广平王!”
“小姨!广平王!”
我一惊,朝后看,没他么,再朝自己身后看,也没么。
“他来了?”我不确定地再问一遍,莫非是他藏了起来想给我个惊喜。
“广平王!不是人,是东西!不是,我不是说他不是人,也不是说他不是东西!”郭旰语无伦次,汗流夹背。
“STOP!朝英,你说。”我一手挥开他,说什么呢,死小孩。
还是朝英稳健,脸不红气不喘的,这丫头这些年早晚练功,又跟了叶护学了不少,身手只强不弱。她反手从背后解下个长长的包裹,“小姐,清溪府里送来了一件东西,说是李殿下快马叫人送来的。”
层层紫缎解开,一支长长的紫檀木匣,打开木匣,一卷精裱的画轴,我鼻间酸酸,那副画,我的画,他送来了。
画中的黑木林湖依旧是漆如墨玉,锦山秀水,画中的我依旧是素素依人,眉目如斯。只不过,自病好后我开始穿粉红色的衣裙,那可以遮住我腕上的伤痕。一年半,整整一年半,我见不到他,而他,却可以日日见到我,见到画中的我。我没变,真的没变,无论是容颜,还是心。
“小姨,你题的那厥词没了耶!”郭旰大叫。
是么,眼前朦胧,我拭拭泪,不是我眼花,是真的没了,画卷右上角洁白如新,毫无暇疵,他弄去了那厥卜算子,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姐,广平王是想覆水再收,他要小姐再题一厥重新接纳他呢。”朝英也为我欣喜,她真是个好姑娘,陪了我那么多年,我欢喜她也欢喜,我伤心她也难过,虽然,我知道她一直希望我喜欢的是史朝义。
笔墨新研,画卷铺平,我一丝迟疑。
“他真是以此来探我心意?”我问朝英,也是问我自己,人,有时早已走到这一步,却是不相信不确定,要人来推自己一把。
“当然,清溪来人说了,那人正等着呢,要小姐务必题了词他好快马回京覆命。小姐快题吧,别犹豫了,将军早说殿下定会寻到小姐的。”朝英掭好笔交了我手,郭旰也催促我,还念念叨叨地直称这法又好又有情调,以后他也要为喜欢的女孩子画副画,然后朝思暮想。嗯,我倒是忘了,郭旰今年十五了,古代男子十五及冠,便是可以娶妻生子了,真是大人了,再不能把他当作小孩子看了。
千言万语,落笔成书,一句的不同,差的却是天上人间。
“不爱宫墙柳,只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无从去,住也如何住,若得江上泛扁舟,妾愿随君往。”
当初不懂如妃为何会喜欢这厥词,如今,是懂了一点,只是为了那个男人啊,情愫深种,情难自己,情不由我。
在轿里忧郁了半天,迷蒙水眸荡开,居然发现垂直平面呈下降趋势,“喂,我在等石碑呢,怎么下山了呀!”我叫,两人在前面走得正欢,脑袋碰脑袋,不时咯咯直笑,置若罔闻。
再叫一遍,郭旰回头,“小姨,你哭得那样我怕人家以为我们是刻墓志铭耶,反正也不差那么一日,明日再来好了。”
呸,呸!刚说他是大人又口没遮拦了,我啐他,心里甜甜,明日就明日吧,回府去玩郭曙罗,也没多久可玩了,这画送回京城,一来一回,一个月后李俶也该来了吧。
事实证明,我对大唐地理概念有多差劲,不过我一直想不通,为何李俶会来得这么快。
第二日,八月十四,泡了香香的花瓣澡,梳了江南少女最时新的蝉髻,水红袖的削肩纱衣纱裙,未施脂粉,手挽香篮,上山去也。今日监工完毕再去上方山烧香祈福,以前初一十五进香,现在是有空就去,这个习惯自我到灵州后开始养成。大哥总说他杀戮过重,一柱香一副烛一叩拜,求得是全家健康大哥平安,虽然历史上的郭子仪一生败绩鲜少世代荣宠,可我求得是他无病无痛,连一点点伤都不要有,嗯,就是这样,赢的胜的都是郭家,伤的败的都是别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边厢石匠刻完了对联正要刻我大名,我费尽唇舌他始终不敢作主,说是南阳王交代定要刻上小姐闺名并简略数语说明那夜之事等等。
“不许刻我的名字,其他我不管。”我立定岸边就不许他下杓。
“小姐小心,今日湖水涨了,小姐小心啊。”几人紧张大叫,我一回头,湖水是涨了,只在堤下半米左右,嘿嘿,是你们提醒我的。
“你们不是不能作主么?那就现在去请示南阳王呀,我就在此等了,早去早回,说不定我脚下无力了呢,今日湖水的确是涨了,很晕呀。”我伸脚试探湖面,急得一干人叫得更起劲,不对,好象有人在叫“珍珠”,还是从湖中央传来的,这个声音么……
“珍珠!珍珠!”
“不许跳!回岸去!”
船舫一艘,帆急风顺,那声音越来越清晰,那人也越来越接近。
白衣翩翩,清朗出众,他还是他,朝思暮想。
“珍珠!”他惊叫,脸庞扭曲,直到浸湿全身的那一刹,我才知道,我跌进了湖里。
整个过程,我意识相当清醒,听到岸边船上一片惊呼,扑通扑通跳下的人无数,而最快游到我身边的人是他,身躯被拥进他怀中,然后,上升,不断上升,他跪倒岸边,不断拍我背,呼唤我的名字,一口新鲜空气吸进,晴空万里,白云朵朵。
我想对他笑笑,却清泪串串,我想叫他的名字,却语不成声,我想张手抱他,却被他紧紧箍住。
“珍珠,不要吓我,别吓我,别吓我,别吓我……”
他声音自胸腔而出,震得我脑中一片空白,许久,声声呢喃,他轻吻我额头颊边,暖暖的液体贴面滑下。
“俶。”我圈住他颈,他凝视我。
“我会游泳的。”我说。

第七章 点绛唇(三)

我会游泳这一说至今无人相信,却是人人都相信如果我不喝下这碗又辣又涩的姜汤是非生病不可。
我不喝,八月的天喝姜汤啊,我不想生痘痘呢,我哀哀看他,久别重逢,你不该有所表示么,喏,免了这汤,要不,你替我喝呀。
那人没空怜香惜玉,一手抓了我不放,一手指指点点,唤九芝图的首席大夫落笔下方,唤管事依方抓药,唤郭旰回清溪收拾日常物什不日起程,唤朝英煎药熬粥顺带抱走郭曙。
他一来形势一边倒啊,众人都是属墙头草的,一个个唯唯喏喏乖乖领命而去,两个时辰之前这里好象还是我说了算耶。先不跟他计较这些,办正事要紧,我掀了被悄悄地……
“珍珠!”一声闷哼,连人带碗教他牢牢捏住,好痛,他气力渐长啊,我哀叫出声。
“痛不痛?我力大了,让我瞧瞧。”李俶接了碗上榻,一屋的人立刻识趣走得一干二净。
湿衣已换下,着了件粉红宽袖的纱衣纱裙,腕上细细一圈疤痕还是粉粉嫩嫩的颜色,红袖的映衬下已是不容易看出,只有右腕脉门的一指印痕,凝肤绛痕,引人注目得很。
温润的唇细细密密印上那些痕,如春风如拂柳,轻柔温暖地抹去所有的阴霾梦魇。这些痕,哥哥吻过,叶护抚过,李系看过,却只有他,我只要他。那一指印痕是他死死扣住的,伤筋动骨,因了那一指,我整整三个月无法自行穿衣吃饭,甚至,险些再不能弹琴执笔,可我不悔,我知道,他那时救我之心有多么坚决,只要我上来,只要我活着,无论我伤得多重,他都会治我,用一生治愈我。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他几分不定,几分迟疑,眉眼垂向我,斟酌着我的表情。
“不用了,年初我就知道了。”我不想听,他是古人,我无法用未来的标准去要求他,那不现实。
“你听我说,我本不想纳她,即便是你去了我也不会纳她。”他急急,我背身,温暖的掌搭在肩上,指节格格作响,终没用一分气力扳我。
“我知你心里气恼,我此次来正是告知你一切,若你不愿理我,我走便是。”他说得儒弱,我略奇怪,回头看他,他盯了一双手,慢慢擦拭,沉重甸甸。
“我杀了太多的人,所以,不得不有求于杨家。”
这一句开场白带出了那个血腥弥漫的三月。
去年的二月,合黎山头他终是没能留住我,我掉下山崖,虽然是大哥要我放手。随后的三日,大哥一马当先冲进了吐谷浑王城,而他,在积水成冰的合黎山下寻了三日三夜。
第四日,他进城。
白衣请降的西平郡王是他杀的,虽然,玄宗皇帝看到的奏章上写的是慕容顺自杀谢罪。尸血堵塞的石羊河是他做的,虽然,那五千伏俟城守兵原是举旗归顺大唐的。王城十日的连绵大火也是他放的,虽然,那些商甲百姓本是无辜。屠城坑虏,血漫祁连,天宝十二年的吐谷浑又遭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三月,他返回长安,那一月里,他又做了很多事。李林甫是暴毙,一夜黄梁,无伤无痕,腹内五脏俱黑,下手的,是忍者伊贺。他本该再等一等,因为,玄宗皇帝已开始疏离李氏一党,而国舅杨国忠也处心积虑已久。因了李林甫与阿波达干的父子关系,他抢先动了手,这一动手,反教杨国忠抓住了把柄。
他周旋多日,算计多日,最终与杨联手。人证物证,那些做证用的密信是他伪造的,宰相陈希烈是亲杨派的,李林甫的女婿杨齐宣是迫于他威吓的。劈棺扒殓,九族连坐,子孙流放,李氏一党覆灭,他做得够绝,代价是他娶杨家女子。
他是怎样做到改娶妃为纳孺人,他没告诉我,可我知道,他努力过了,为了那个承诺。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我说过要你等我,等我的衮冕辂车来接你,等我来娶你做我广平王妃,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他咫尺视我,我抬手抚平他纠驳的眉头。那墨玉般的眸子依旧深邃难测,那挺直的鼻梁依旧傲气十足,那紧抿的薄唇依旧俊秀而坚忍。一寸一毫,烂熟于心。
“你可还怨我,可嫌我手太脏。”他埋入我长发,象是企求,象是催促,象是诱惑,“珍珠,说你愿理我,说你愿嫁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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