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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旧衣服,放了十年了。”李怀熙给两个哥哥吃定心丸,他只是个捡剩儿的,没人拐他们的弟弟。
“错,放了十二年了,那是我不到五岁时的衣服,给六岁的你穿上正合适!”林易辰开口在旁边补充着,可是补充的很讨厌。
“你记得还真清楚!”李怀熙咬牙切齿的看了他一眼,奇怪他怎么还不走。
“我现在去河边看看河道清淤的工程,中午过来接你们,用马车送你们回家去,放学不要乱跑。”林易辰搓着手和哥仨嘱咐,县太爷的手心被先生打红了。
“我们自己能回去,你别来了。”李怀熙赶着阴魂不散的县太爷,他看林易辰搓手自己也觉得疼,先生打的是他左手,不用写字的那只手,都肿起来了。
“不行,我还没看你娘打你板子呢。”林易辰冲他一眨眼,转身上了马车。
中午放学的时候,林易辰的马车果然停在学堂门口,李怀熙老老实实地爬上马车,他的左手一上午更肿了,林易辰抓到手里看了一眼,拿了一小瓶药膏给他涂,“上午刚买的,挺好用,我的手已经没事儿了,不过你这只猪爪可能得明天才能消肿了。”
药膏凉丝丝的,李怀熙感觉好点儿,想到家里还有一顿打,李怀熙一声不吭的把药膏没收了,林易辰笑着掐了一下他的脸,表情很高深莫测。
李家大门外,县官没有像往常一样即时离去,而是让李龙李虎把在家的程氏请了出来。林易辰站在门外对李怀熙他娘深施一礼,“李夫人,前日实在是本官莽撞,才让令郎夜宿深山一晚,昨日怕他染上风寒,所以又带回县衙我府中观察了一晚,令郎身体很好,没有什么不适,请您放心。进山之事,要责怪就责怪本官好了,令郎还小,先生今日已经打过板子,请您不要再责罚他了。”
李怀熙在他娘身后冲林易辰竖大拇指,简直恨不得抱着他亲两口,这家伙太够意思了,简直就是给了自己一块免死金牌,这下他娘肯定不能打他了。
果然,被称为‘李夫人’的屠户娘子也很斯文,半侧着身子在门里还了一礼,“给县太爷添麻烦了,劳您亲自跑一趟把他送回来。既然先生责罚过了,又有县太爷求情,那我这里就算了。”
话虽这样说了,他娘一回头,还是狠狠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儿,“李怀熙,你听着,这次我就饶了你,下次再这样,小心我打,我打烂你屁股!”他娘想说‘打断你的狗腿’,想起县太爷还在门外,赶紧换了个说法,不过这个说法更不怎么样,李怀熙面红耳赤的听见了林易辰的笑声,刚才的喜悦转眼烟消云散,蔫头耷拉脑的自己进了屋,还不如自己回家被他娘打一顿呢,反正怀孕的人也不敢使劲。
27、李四
县官走了以后,第二天又派了林家的仆人来了一次,把自己小时候这个身高阶段的衣服全都送了过来,虽然说是旧衣服,可是看过的人无不咋舌,里面全是上好的丝绸,冬天的斗篷就有三件,全是貂绒做里,每套衣服里都有香囊,没有一件被虫蛀过,都是崭新完好的。
“这县太爷真是昏了头了,这么好的衣服给你这个皮猴穿,三天以后就不是这模样了!”他娘一边收拾这些衣服一边说,李怀熙刚刚从外面回来,他出去替刘全教训了一下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比李龙小一点,被他打哭了,他自己也是一身土。
“好衣服他也穿不上,老压在箱底不见天日,好衣服也快放烂了。”李怀熙在另一个箱子里翻找,除了这些衣服,林易辰答应他送他一些上好的香皂,这次也一并送来了。
香皂被放在了一摞宣纸下面,还有几瓶包装精美的香脂,李怀熙打开挨个闻了一遍,觉得每瓶都很好闻,挑了最喜欢的一瓶玫瑰味的,李怀熙在刚洗过的手上拍了一点儿,美滋滋的去练字了。
“也不知道你给县太爷喝了什么迷魂汤,要什么都舍得,那些宣纸够你写到明年了。”
“娘,还有两个月就到明年了。”李怀熙一边写字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迷魂汤?他不用灌,县太爷看见他就晕,小老不正经!
十一月份,李龙李虎一起过了生日,这两个家伙的生日只差一天,一个是十一月初九,一个是十一月初十,所以就合在一起过,姥姥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给两个外孙庆生,家里孩子多,于是院子里的公鸡又少了两只,四只鸡腿每个孩子都有一只,刘全一边吃一边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于是李怀熙吃完了饭又狠狠地偷着揍了他一顿——哪家的仆人会要主人家给他庆生的?!
天气刚开始冷一点,李成奎就随着大伯进山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个大肚子的媳妇,不早做准备不行,五天之后他回来的时候,车上的炭比去年多了一半,回家就把炭烧上了。
转眼进入腊月,李成奎忙了起来,杀猪的人多了,家里的腊肉也开始做了,李成孝两口子每天都会过来帮忙,腊肉的制作方法没有多少秘密可言,被众人熟知只是早晚问题,瞒着亲兄弟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先教会了多两个人帮忙。
李怀熙哥几个每天都离他们娘远远的,他们很怕自己刹车不及把肚子里面的弟弟或者妹妹提前撞出来,可即使这样,李家急性子的老四还是赶在年前要跑出来了。
这天一大早,李怀熙他娘挺着肚子去上茅房,也不知道是不是力气使大了,回来就喊肚子疼,李怀熙和刘全着急忙慌的跑去请稳婆,等到他们拉着气喘吁吁的稳婆到家的时候,他姥姥已经把热水烧好,剪刀纱布一类的东西全都煮过烫过了,李龙李虎用簸箕把干净的草木灰铺在炕上,席子被掀了起来,窗户也封好了,他娘抓着他爹的手,已经满头是汗。
一切都布置好以后,稳婆把他们全都赶了出来,只留下姥姥一个人在里面帮忙,李成奎不放心,让李龙把李成孝的老婆也找了过来。
李怀熙从来没这么着急过,寒冬腊月里竟然出了一身汗,他娘每叫一声他的心就跟着猛跳一次。李龙李虎也没比他好多少,尤其是李虎,脸都白了,他亲娘就是生他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儿,在他的认知里,生孩子和走鬼门关没什么差别,这一年他已经把后娘看成了亲娘,现在担心的都快哭出来了。
姥姥中午出来做了些面条给他们,大大小小的男人加在一起也只吃了一小盆,连最贪吃的刘全都减了分量。
“姥姥,这都两个多时辰了,我娘怎么还没生啊?”李怀熙不敢去问同样六神无主的李成奎,在厨房抓着姥姥的衣襟小声的问。
“不用着急,生你的时候,你娘疼了五个多时辰呢,你当初可是个大胖小子,那个漂亮劲儿哦……你娘现在这个肚子,比怀你的时候小了一圈,孩子也大不了,稳婆说你娘身体不错,刚才她在里面还吃了两个鸡蛋半碗面条呢,放心吧,下午就差不多了。”姥姥笑呵呵的回忆了半天李怀熙出生的时候,可惜李怀熙一点儿也没听进去,那时这具身体里住的可不是他。
姥姥看起来还算轻松,可是李怀熙仍然不能安心,现在不管弟弟妹妹、死的活的,只要快点生出来就行,他不在乎他有没有亲兄弟姐妹,他有李龙李虎就够了,刘全也能顶半个兄弟,他只在乎他娘。
下午的时候,他大娘出来吩咐他们烧水,烧开以后晾凉放在门口,一会儿给新生儿洗澡用。
可李四真是个急性子,还没等他们把水晾凉就出来了,哥四个来不及去看新出生的妹妹,赶紧把水桶放到井水里降温,还好之前烧的热水还有一些,要不然还指不定多乱呢。
新出来的李四皱皱巴巴的,洗干净了也没多好看,李怀熙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他把他爹拉到一边,小老头似的语重心长,“以后你们还是用鱼鳔吧,我可受不了了!”
李成奎瞪着大眼睛左右看看,拧着小儿子的耳朵小声说,“小混蛋,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您甭管我知道不知道,反正你们以后得用鱼鳔,再这么来一回我可受不了,好几个时辰拼死拼活的,吓死人了,我可就这么一个娘,禁不起折腾!”
“我也就这么一个媳妇,我可没你大姨夫的本事,还弄俩!再来一回我也受不了了,你娘这次争气,生了个闺女出来,咱们家就算齐了,再生我也养不起,鱼鳔就鱼鳔吧,以后开河了你们多钓几条鱼回来。”李成奎这一天也吓得不轻。
爷俩达成共识,李成奎去看新出生的女儿,李怀熙到厨房找吃的,他娘没事儿了,他的肚子开始觉得饿了。
李龙李虎看了一眼小妹妹也出来了,李家老四早出来将近一个月,亲爹也说不出‘好看’的恭维话,哥俩连摸一下的兴趣也没有,闻到香味也跟到了厨房。
家里中午剩的是面条,坨成一团让人没有一点儿食欲,李怀熙翻出前一晚的剩米饭,打了四个鸡蛋炒了一小盆,哥仨加上刘全,四个男孩混了一个半饱,大眼瞪小眼的等着他们姥姥过来做晚饭。
李成奎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方花手帕挂在大门口右边的门框上,表示家里妻子生了一个女孩,要是生男孩就在左边门框上挂弓,他们家已经有四张弓了,实在是不宜再挂弓,李成奎看着门上的手帕觉得很庆幸。
因为李怀熙他娘不是头胎生产,家里又有年长的女人照顾,所以稳婆简单交代了一下月子里的注意事项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拿着赏钱走了,走时手里还抱着一个瓷罐。李怀熙跑去问他姥姥那里面是什么,姥姥小声告诉他,里面是李四的胞衣,李怀熙还想问什么是胞衣,结果被恰巧路过的他爹拎起来扔回了屋,李成奎怀疑鱼鳔的问题也是老丈母娘告诉的。
另外三个对瓷罐也很好奇,李怀熙答了胞衣,四个人一起迷惑了一阵,最后讨论出了一个结论——反正是没用的东西,要不然不会由稳婆拿出去埋掉。
李四本来应该是个大生日,正月初几,结果急性子把自己弄成了小生日,腊月十七,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李成奎不嫌小女儿丑,抱着襁褓笑得傻乎乎的,李怀熙想让他爹到后面菜窖里给他拿红薯,一掀门帘,看到正屋里幸福的一家三口,李怀熙摸摸鼻子自己退了回来。
傍晚的时候,李成孝的老婆又送了一只杀好的老母鸡过来,“我们家等着做饭呢,你们自己炖吧。成奎啊,别在那儿傻笑了,明天给你媳妇买点儿鱼回来,猪脚也别卖了,这些日子的炕火可不能熄,不能把这娘俩冻着,明天我再过来帮忙,走了啊。”
这是个和李怀熙他娘一样风风火火的女人,交代几句转身就走了,姥姥听见声音从厨房里追出来人已经没影了,老太太一边往回走一边嘀咕,“我还想让她带点肉回去呢,这个女人,走路比风还快。”
李家的晚饭很不丰盛,姥姥累了一天只炖了一个菜打发众男性,给女儿倒是做了荷包蛋,老母鸡也炖上了。李怀熙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土豆,怨念颇深,姥姥刮刮他的小鼻子,“这小嘴噘得都能拴毛驴了,明天姥姥再给你做好吃的行不行?今天姥姥太累了,以后你就是哥哥了,可不能动不动就闹脾气啊。”
李怀熙一听‘哥哥’两个字更是脑袋疼,三口两口把晚饭扒拉到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