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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肯定要来的。”李怀熙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
李怀熙了解自己亲娘,压根儿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出了事儿没有第一时间找上山来已是极限,想必是当时被他爹或者他姥姥压服住了,而现在过了这么多天,三巨头应该也商量出了结果,今天又是盂兰盆节,作为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娘一定会借机上山来的。
事实证明李怀熙想得没错,当早上的太阳刚刚有了一点儿热度,屠户娘子就独自一人挎着篮子进了寺门,李怀熙和林易辰赶忙一起迎了上去……
二品大员侍立一旁亲手提着篮子,新科状元帮着点香,收拾得体体面面的屠户娘子坦然的给寺中所有大殿里供奉的菩萨金刚弥勒都上了香、磕了头,在正殿的功德箱前,屠户娘子从篮子里取出两大锭金元宝放了进去,低头受了住持方丈的念咒加持,然后在周围香客的窃窃私语中一马当先、趾高气扬的迈步进了李怀熙和林易辰的院子。
林易辰和李怀熙也随后跟着进了院子,两个人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镇定,但实际内里早已经开了锅,相顾一眼,两个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胜利在望的兴奋!
然而等院门一关,外面的喧嚣被隔绝在门外,两人面上又不约而同的浮现了一丝苦色,上午的阳光正好,林易辰和李怀熙却一起打了个冷战,然后腰板一挺,果然迎来了屠户娘子避开头脸的疯狂打击!
“两个小兔崽子!一对儿不让人省心的东西……”屠户娘子一边抡着鞋底子一边压着嗓子低声咒骂,眼看着林易辰一转身把李怀熙护在怀里后背对着自己,鞋底子抡得更狠了,“你以为你是个当官的我就不敢打你了?!早八百年前我就忍得肺疼了!今儿咱新帐老账一块算,有本事你就站着别动,看我不打断你们俩的狗腿!……”
被他娘惦记了这么多年‘狗腿’也安然长大了的李怀熙对自己亲娘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而林易辰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足足高出屠户娘子一头半,门板似的后背由于长年练武抗打击能力也强的很,对这种恐吓更是不在乎。
屠户娘子给人拍灰似的打了一会儿,发现挨打的人吭都不吭一声自己就先泄了气,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只得悻悻地运足了力气最后拍了林易辰一鞋底子,然后这才气喘吁吁地穿上鞋坐在了林易辰惯坐的躺椅上。
“诶呦!这什么破椅子,怎么还活动?!” 方一坐下屠户娘子被吓了一跳,惊叫着又腾地站了起来,乡下人多得是四条腿的板凳,没坐过这样会前后晃的怪椅子。
见状,李怀熙悄悄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林易辰,后者赶紧跑进屋里搬了把扶手椅出来。
屠户娘子这次坐安稳了,喝了一口亲儿子捧上的凉茶,想着这两天自己亲娘教的,学着老太太平常的样子,慢悠悠的开了口,“说说吧,你们俩打算怎么办?就一直在这和尚庙里住下去了?……”
菩提树下,屠户娘子的表情在林易辰胸有成足的叙述中也跟着慢慢柔和了起来。虽然不是甘心承认了他们俩,可不得不承认,林易辰是真的喜欢她的儿子,也足够有担当,抛去身为男子这一点,倒是没有人比他更合适李怀熙了。
说起来当初从县城传出林易辰定亲的消息的时候,李家人不是不想推波助澜借机拆散两人,只是当时林易辰已经净身出户并且拐跑了李怀熙,过程虽然有待推敲了点儿,但结果却也颇像戏文里的苦命鸳鸯。李家虽然一家子人精,可惜个个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这种时候谁也不愿意做那出头的恶人,你推我我推你,这样推来推去半个多月,还没等推举出这样一个能棒打鸳鸯的恶人,外面的风言风语就起来了。
屠户娘子不懂那些官场倾轧、阴谋诡计,看不透那些风言风语背后的暗藏玄机,但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背后指指点点、事不关己的说三道四!儿子是她家的儿子,日子也是她家的日子,到底娶个男媳妇还是娶个女媳妇到什么时候也是她家自己的事,轮不到外人来说项!
然而这样义愤填膺的屠户娘子却还不是李家第一个倒戈公开支持李怀熙的。第一个拎着棍子把上门说三道四的‘卫道士’追出两条街的是李虎,跟在后面摇旗呐喊的是李四和刘全,组织族人看守村口和状元牌坊的是李成奎和李家的族长,而大儿子李龙,则在她上山之前细细跟她说了好几个要点——读书人心眼多、心思重、看得长远,连以后李怀熙和林易辰成亲的仪式在哪家举行都提到了!
屠户娘子和林易辰、李怀熙的这次见面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后来在寺里又用过了斋饭才被两个人亲自送下了山。
而就在这期间,当林易辰和李怀熙在院子里跟屠户娘子交代未来计划的时候,院子外面也是人心浮动。
由于整件事一直有人在暗地操作,李怀熙和林易辰的八卦如今早已传遍锦县的大街小巷,因此今天的盂兰盆节,不知有多少人是带着阴暗的心理来看这两位风云人物的热闹的,其中有些人还被指使要闹出一些乱子来。
可这些人到了这里才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新鲜事儿’都是可以任由小老百姓品头论足的,乱子也不是说搞就敢搞!整个净潭寺遍布身着官衣的侍卫,明晃晃的朴刀就在腰间挂着,不同于平时街面上看到的那些还可以开开玩笑的县衙衙役,这些人往那里一站就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李怀熙中午从院里出来让人安排午饭的时候,一个收了钱的二愣子不知死活地往前冲了几步,结果刚骂了句‘让人X□儿的……’还没等骂出下半句就被人给咔嚓一下卸了两边膀子,堵上嘴,当场打个半死,最后连叫都不让叫的被扭送走了。
此变故一出,围观的人群立刻作鸟兽散。不散等什么?笑话,指使自己闹事儿的才几品官?!就那仨瓜俩枣的还不够全家三天的嚼头,牢饭是那么好吃的?!再说了,能不能吃到牢饭还不一定呢,没瞧见刚才状元爷那一脚吗?鼎鼎大名的集天下武功之大成的断子绝孙脚!哪个造谣说那就是一只小兔子的?真是坑人!
81、尘埃落定(下)
屠户娘子走后,李怀熙和林易辰依然踏踏实实的住在和尚庙里。林易辰他娘铁了心的要给儿子成一门亲,即使林易辰以离家出走相威胁也半点儿不见软化;而林易辰更是铁了心的要与李怀熙白头偕老,离家出走以后的日子又太过滋润,因而也没有想要早早结束风波的意思,所以最后双方就彻底僵持下来了。
事到如今,李怀熙也早就断了要去讨好林易辰他娘的念头,不是他不愿意去,而是知道去了也没用!
既然现在已经闹开了,李怀熙当即也就光棍了起来,觉得不如索性就把事情闹得大一点,解决干净了,也免得将来入京之后再麻烦。
林易辰这桩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亲事看起来坚不可摧,可实际上远不是那么回事儿,要不是林易辰想要借机查出一些事情,而且确实烦不胜烦,其实他大可以安安稳稳的还住在林家,他娘也不能真拿他怎样。
所谓父母之命,当是父在前、母在后,而林易辰的父亲早在林易辰十三岁未入科举之前就过世了,如今林家当家作主的依然是林家的老太爷,而且在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女子‘既嫁从夫、夫丧从子’本是三从四德,因此在婚姻大事这种问题上林易辰愿意听是孝,不愿意听也无可厚非,毕竟林易辰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经不同于一般寻常人家的子弟,哪是像林易辰他娘那样一个足不出户的女人可以左右的?在官场上说出去那都是笑话!書 香 論 壇
只是李怀熙知道,林易辰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再去和他娘掰扯这些道理了,事情都已经出了,能被人利用的也都被利用干净了,再论有什么用?!
林易辰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这也难怪,本应该齐心协力的家人却合起伙来给自己拖后腿,这种事儿搁谁身上也不好受。
心情不好的林易辰一点儿也没把李怀熙当外人!这厮很会自己疏导情绪,一点儿也没想让自己憋着,他现在白天睡得有些多,因此常常晚上会一时半会儿的睡不着,睡不着的林易辰就每天晚上搂着李怀熙絮絮叨叨的说他们家的事儿。李怀熙虽然觉得有些秘辛不是他这样的身份应该听的,奈何林易辰非要把他当成树洞,倾诉起来没完,避无可避之下也就只能这耳朵出那耳朵冒的跟着听了。
林易辰的娘出身不高,林家当年还没有这样的滔天富贵,所以儿女亲家也都是门当户对的商贾之家。林易辰的外祖家在邻县,当时家里有当铺、有饭庄绸缎庄,乡下还有好几百亩地,也称得上是个富贵人家。
只是与林家的蒸蒸日上不同,林易辰的外祖家自从他外祖父去世,家境就每况日下。继承家业的长子,也就是林易辰的大舅,能力不足但却好高骛远,被人勾搭着接连做了几个赔本的买卖,时至今日,名下的产业已经缩水三分之二了!
因为这,林易辰的母亲这些年没少暗中接济娘家。她嫁入林家之后一直很得公婆和丈夫的喜爱,即使后来林易辰的父亲去世了,林家也很厚待这个节妇,吃穿用度从来不曾短了她的,甚至比另外两个妯娌还要多出不少。
林家老太爷势利是在骨头里,面上却不显,小打小闹的事情乐得装大方,因此虽然知道大儿媳暗中用私房贴补娘家,但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后来林易辰当了官,事情才有了改变。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林家家大业大,光本家五服之内就有两百多人,再加上分家、姻亲,各种与林家搭得上关系的人物,用算盘拨拉也得拨拉半天。这其中虽然有些明事理不惹事儿的,但借机斗毛乍翅惹事儿的也不少,而不巧的是,林易辰的几个舅舅姨夫正是其中的翘楚。
起初林易辰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时,这些人还算安分,等后来林易辰接任了余川府尹,这几位就彻底抖了起来,四处招摇不说,最后竟干起了强买强卖的勾当!
可也该着他们时运不济,干的第一票就碰上一个宁死不屈的守财奴,舍命不舍财,哭天抢地、大嚎大叫弄得人尽皆知,最后还当着一众百姓的面敲了鸣冤鼓,一纸诉状就把当时新府尹的几个舅舅告到了官府。
虽说这事后来被林家出面了结了,可至此林家老太爷就不再对这门姻亲加以好脸色了,虽不至于断了交往,但比之从前却是差多了。
当时事情出了之后,林家老太爷对守寡的大儿媳倒是没有苛责,只是看出大儿媳娘家人都不是安分的,让林老夫人出面稍微提点了几句,让她不要在林易辰的事情上过多干涉……只可惜,这些提点似乎并没有被林易辰他娘听进去,也或许听进去了,只是最后却起到了反效果。
有一次唠叨到最后,迷迷糊糊的林易辰搂着李怀熙恶狠狠的溜出几句气话,“我跟你说,现在这些肯定都是我那几个舅舅给出的昏招!我娘也是整天把自己关在庵堂里念经念糊涂了,也不想想这样赶鸭子上架有没有好结果。难不成我不娶他们家姑娘就不认他们是娘舅亲戚了?!鬼迷心窍了!我娘到现在还分不清里头外头,糊涂……如今是她先把把柄送到了人手里,做人儿媳的不孝在先,将来出了事儿也别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