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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彭欣,他满肚子都是火。
萧乾却懒怠理他,眉头皱得紧紧。
宋骜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看众人皆阴气沉沉,忍不住瞥头看薛昉,“你家主子今儿发的什么疯?不仅要去画舫找姑娘,连人都突然哑巴了?”
薛昉偷瞥萧乾一眼,冲他挤挤眼。
“小王爷,我家大少夫人也不见了。”
听得这话,宋骜微微愣一下,转头就笑了,瞧那表情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我就说嘛,何人能让长渊如此失态,原来还是小寡妇啊!噫……”他猛地调头,“小寡妇莫不是和姓彭那娘们儿一道失踪的吧?”
薛昉心里叹气。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也亏他这时才反应过来。
可宋骜见他默认,却突地有些着恼,“不对啊长渊,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何都不差人来告之我一声儿?……女人跑了也就跑了,若是把儿子跑掉了,那我可就麻烦了。等着瞧,等小爷把这妇人找回来,非得好好治治不可!”
众人翻白眼儿。
这小王爷的思想总是与别个不同。
若说他与彭欣有什么感情未必尽然,可听他的语气,一口一个女人,一个儿子,好像说得与人家关系多亲密似的,似乎根本就忘了,彭欣那是压根儿就不乐意跟他。
“这个小寡妇啊!”想到彭欣怀着自家孩子“逃亡在外”,宋骜总觉得哪里不自在、不舒坦,对墨九的怨言那是一句接一句,“她自个儿要与你斗气也就斗吧,非得把小爷的儿子拐带走。果然蛇蝎心肠,不安好心……”
听他骂及墨九,众人皆默了。
果然,许久不吭声的萧乾黑眸猛地一沉。
“闭嘴!”
宋骜哈哈一笑,摇摇头,“也就你了,萧长渊。也就你敢这么跟小爷大呼小叫的。好好好,大人不讲小人过,我就饶了你……”
说到此处,望向前方不远处的画舫灯火,他话锋突地一转,“前方这一片全是画舫,你说她们会在哪里?”
萧乾不回他,眼波微微一动,瞥向薛昉等人。
“过去看看!”
国丧期间,禁止歌舞营生,但夜幕之下,水波涟涟,画舫灯火并未尽灭,一艘接一艘,连成一片,如一条昏黄暗暖的绸带,系在水面之上,翻波惹浪,画面很美。
湖上偶有几盏小灯,起伏着某种不规则的曲线,将光映在水面上,或有几道娇声传来,可以预想,便是朝廷不许开业,也不能阻止老百姓们的炕上人生,自有相好的趁了这夜色相会,把满腔的柔情淹没在这一波碧浪之间。
“主上!阿合他们在那边——”
走南牵着旺财过来,指向东侧靠岸的画舫。
隐隐听去,那里似有人声。
萧乾顺着走南所指望过去,目光微沉,已是寸寸生寒。
他不再迟疑,领着几个人打马往东而去。在那个地方,有一艘画舫静静停在岸边,几个着汉装的北勐人正躬着身子在水边上洗着什么。
看见萧乾过来,他们微微一愕,虽然都不识得他,可骇于他的威仪,目光里也满是防备。
“站住!做什么的?”
他们低低喝问,南荣话很流利。
“此舫乃是私产,闲人勿近。”
萧乾墨色的眸子冰冷一片,盯着他们不动声色地走近。他此刻的身份是南荣的枢密使,而非北勐的世子,所以走在南荣的土地上,对几个北勐人是极有威慑力的。
几个北勐人从水边上来,防备的拉开了腰刀。
“阁下何人?”
萧乾停下马步,神色满是冷厉。
“搜!”
听他上来就要搜船,几个北勐人吓了一跳。
“你们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萧乾目光淡淡扫过,一字一顿,“南荣枢密使萧乾。”
几个北勐人对视一眼,都略显紧张之色。北勐虽然已与南荣为盟,但他们今儿晚上来做的事儿却并非光明正大,冷不丁遇上南荣的枢密使,多少有点发悚。
正不知如何回答,这时,画舫里却钻出一个人来,扫他们一眼,厉色喝道:“还不把家伙都收好!萧使君面前班门弄斧,是不要命了?”
来人正是天隐山上的阿合,他是纳木罕身边的人,也是纳木穿越的心腹之人,自然识得萧乾,也晓得他的身份。喝完了属下,他上前拱手,唇上浮起一抹讨好的笑。
“萧使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
“过来!”萧乾打断他,脸上凉意森森。
阿合对这个世子殿下的为人并不了解,可在这个地方不管萧乾是南荣的枢密使还是北勐的世子,他让他过去,他就不得不过去。
别看阿合职务不高,却极受纳木罕重用,平常也是一个作威作福惯的人,可这时候被萧乾盯着,那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突然有一股子尿意。
这感觉……太耍�
硬着头皮靠近,他腻着一脸的笑,“萧使君何时吩咐?”
“人呢?”萧乾声音淡淡。
“人?什么人?”阿合迷糊地回答着,声音还不落下,只觉得胳膊上钻心的疼痛,像是膀子被人生生卸掉了似的。他龇牙咧嘴,等“嘶”声回神儿时,发现胳膊被人捋住,正是薛昉。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中已是明白。
说到底,还是为了墨九那个妇人。
上次使君为了她不惜得罪纳木罕、甚至得罪大汗,这一回难保不会为了她,直接要了自己的小命。这世上,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宝贵的东西?
这么一想,阿合心里漏跳一拍,连天“哎哟”着,滴着冷汗讨好道:“萧使君……饶命!有话好好说,好好话。”
萧乾敛眸,沉声道:“人呢?交出来!”
阿合疼得嘴都合不拢,脸色变了几下,回头看向与几个下属,突地耷拉下面孔,小声道:“不瞒使君,我等……失手了。”
失手了?先前看月下的湖面上并无动静,萧乾以为晚来一步,墨九已然落入阿合等人手上,故而上来就动手,先发制人。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依墨九的为人,并非不可能。
唇角微微一弯,他声音柔和不少,“怎么回事?”
阿合瞥了瞥自己的胳膊,薛昉赶紧放手。
苦着脸揉了揉,阿合又瞪薛昉,“好重的手脚。”
薛昉还未答话,萧乾便不耐烦了,“快说!”
阿合摆手让几个随从下去,方才把萧乾请到边上,重重一拜,然后苦着脸道:“属下也是无奈,纳木罕受大汗指派,要把墨家小娘子请到北勐做客,世子断断要饶,饶……”
萧乾猛地沉目,“再多一个字,便丢你下去喂鱼。”
阿合是个机灵的主儿,看萧乾冷漠的样子,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晓得今儿这事不交代好,不仅走不了人,说不定还会被他秋后算账,想想也不免气苦。
“那小娘子人跑了不说,还害苦了我们……”
萧乾一惊,“此言何意?”
两三句话说不清楚,阿合哭丧了脸。
“萧使君,看看我的脸……”
阿合的脸上,有一片奇奇怪怪的红斑,在这样昏暗的灯火下,如果不仔细看,并不明显,可一经他提醒,众人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是中毒了,还是生疮了?
难不成也是墨九干的?
见众人不肯相信的样子,阿合接着又道明了事情的原委。
纳木罕虽然一直在寻找墨九,可真正找到她的人却是有些凑巧。昨儿有两个北勐的兄弟憋不住火儿,找到画舫来寻小娘,正在湖上浪荡的时候,不巧看见一艘画舫上晒太阳的姑娘有点像墨九,这才赶紧回去向纳木罕禀报。
于是纳木罕差了阿合带人过来蹲守。
为着入夜动手,阿合不敢打草惊蛇,也不敢靠画舫太近。可他盯了几个时辰,那艘画舫原本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儿,等他们摸上去的时候,船头好端端的炉子却突地炸开了,飞溅出来的烟灰扑在他们身上,脸上,个个又痛又痒,当即什么也看不清了。
等他们拿清水洗过,再入画舫探查时,哪里还有人在?
炉子炸开,有毒烟……这确实像墨九与彭欣会干的事。
阿合一脸,表情是说不出的懊丧,“定是我们的探子在画舫上时,被墨家小娘子发现,心生警觉,那炉子便是特地为我们备着的。”
顿一下,他凑出脸来,“萧使君您给看看,用什么药好?”
药?还药呢?这厮到也想得好。
薛昉看着阿合的样子,又好气又想笑。
有时候墨九那个人吧,总能让人这般无奈,便是整人也能整得这么轻松诙谐,连恨她都没有力气。再想想,他们家主子不也一样么?好端端被她诓上床,温香软玉的一抱,嘴巴还没亲暖乎就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人影子都不见了。
哪一个在她心里,又能讨着好?
想到墨九无事,薛昉的心顿时一松。
看萧乾沉吟,他问阿合:“墨姐儿的画舫在哪里?”
虽然他们不知道墨九又跑去了哪里,但看一下画舫也是有必要的。阿合看萧乾默不作声,心里余惧未消,赶紧揉搓着脸,指了指离这艘画舫不过三五丈外的另一艘普通画舫。
“白日的时候,她们就在上面的。”
“也就是说,现在上面没人了?”
“是,没人了,有人我几个还会在这儿拿清水洗脸么。”阿合瘪瘪嘴巴,“如今再要找到她,怕是更难了。那小娘子真是狡猾得很,比狐狸还要难捉……”
“嗯?”薛昉瞪他一眼。
阿合自知失言,赶紧闭上嘴,然而领了萧乾与薛昉几个人,从岸边撑船过去,又从连接的船板上了墨九租用过的画舫。
这艘画舫不算大,可里面五脏俱全,什么东西都很齐备,尤其是灶上的用具,更是一件都不少。从船舱里的物品摆设来看,确实是不久之前有人居住过的,而船头上也正如阿合所说,被那炉子炸得乌漆焦黑,烟灰四散一片。
然而,船,伊人却无影子。
苍穹之下,水波一荡又一荡。
空旷的湖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久久,薛昉瞥一眼萧乾肃穆的脸色,劝道:“使君,墨姐儿应是无事的,夜深了,我们不如先回府再论?”
萧乾没有回答他,静静立在舱头不语。
他似是思索什么,片刻后,突地走进去,慢慢弯腰,捡起一物。
那是一只还没有完成的婴儿小布鞋,鞋帮纳得板正,做工也很精致,可做鞋使用的针还插在鞋上,看得出来,主人临行之前一定很是匆忙,都没有来得及收拾。
可既然做了,为什么不带走?
萧乾皱了皱眉头,看着鞋子久久不语。
宋骜偏头一瞅,却好奇地接过鞋子来。
“噫,这是给我儿子做的?”
一个见天儿在妇人堆里打滚的男人,一口一个“儿子”,说得欢畅,让人听上去有点儿别扭。众人皆埋头发笑,萧乾却不冷不热的扫他一眼,眸色凉得让人心惊胆战。
“瞪我做甚?”宋熹牵唇而笑,“莫非羡慕?”
萧乾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像旁人一样退出船舱,而是睨着不停拿狗鼻子在船板上一直嗅个不停的旺财,一动也不动。
众人见状,皆屏气凝神。
气氛顿时凝滞下来。
静静的,除了旺财的“呼呼”声,再无人说话。
好一会儿,旺财突地“汪”了一下,抬头朝萧乾猛地摆尾。
萧乾面色微变,大步过去,蹲身轻抚旺财的脊背。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