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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源气得吹胡子瞪眼,直骂他“娶了媳妇儿忘了爷”。
相比苏承源的精神奕奕,江世存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他清醒的时候愈发少了。江家人轮流看护,可病房的气氛却越来越沉闷。
这日又是阴沉沉的天气。艾笙进了江世存的病房,刚好碰见了姬牧晨。
姬牧晨看起来瘦了一点,眼睛却亮得摄人。
随着他在江家掌权,替津华实业拿下好几个项目,不少声音力推他进董事会。
现在津华实业董事会已然满员,且大都是江盛涛刚安插进去的人。
姬牧晨要进去,既然就要把他的人给挤下来。
三房当然不甘心,所以和姬牧晨隐隐有种对峙的感觉。
“外公的身体,医生怎么说?”,艾笙看到姬牧晨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便出声问道。
“器官开始衰竭,让家里人尽量顺着他”,姬牧晨眸光黯淡地说。
他和江世存相处的时间不久,多深厚的感情谈不上。但他是打心底里敬佩这位白手起家的老人。
艾笙听后全身血液都冷了,这和让他们准备后事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二舅和三舅知道吗?”,艾笙脸色苍白地问道。
姬牧晨冷笑一声,“那两位忙着夺权,哪儿有时间过问这种事。眼看年末要开一次股东大会,到时候就看鹿死谁手了”。
艾笙抿紧嘴唇,“这都什么时候,他们还……”
姬牧晨看着她,目光荒凉,“上次江盛潮在医院里怎么对你的,不是一清二楚吗?为了权力,这些人都疯了!”
艾笙失神地问他:“那你呢,你也会变吗?”
变得和他们一样可怕。
姬牧晨苦笑:“我本就是浮萍,即使在水里繁衍生息,也永远够不着岸。所以求那么多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进津华实业?你完全可以避开二房和三房的争斗”。
姬牧晨把目光投向天际,“早就置身漩涡,谁能避开?进津华实业无非是想手握更多筹码,不至于让自己死得太难看”。
艾笙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利益纠葛,只觉得心里沉重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当天晚上,江世存出现间歇性休克,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江家人齐齐出现在江世存的病房,刚开始还个个装出悲戚模样。
后来就成了淡漠,脸上都像带着面具。
二房和三房分据外厅两旁,谁也不搭理谁。
江星橙觉得里面太闷,便出去透气。
杨舒倒是难得安静,一声不吭地窝在沙发上。
艾笙自从上次在谈家就开始留心。她发现一个规律,只要有姬牧晨在,杨舒就格外沉默。
到了中午,江世存终于被推出抢救室。异常虚弱。
江盛潮和江盛涛兄弟俩表情复杂,不知是在庆幸还是失望。
或者二者都有。
艾笙心里觉得无力,母亲不在世也挺好,至少不会看到娘家人这样冷漠的一面。
老爷子缓了过来,江盛涛说公司有事,没吃饭就要走。
江盛潮听后脸色发沉,手攥成拳头,目光阴森地盯着三弟的背影走远。
转眼看见姬牧晨要去医生办公室,不由怒火中烧,低声斥道:“到了年关你这么闲吗?没见你三叔为了公司鞠躬尽瘁,你还不学着点儿!”
姬牧晨淡淡瞧了他一眼,“难道公司比老爷子还重要?”
一句话把二房三房的脸一起扇了。
艾笙心里倒是赞他骨头硬。
到了最后姬牧晨还是离开了,他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艾笙见他接了电话,拧着眉回来,便说:“有事你就去忙吧,我在这儿守着”。
姬牧晨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等会儿让苏先生来接你”。
他眼里有淡淡的担心。看来是怕那次江盛潮把她骗到医院的事情重演。
艾笙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中午是在医院餐厅吃的。江盛潮不知道哪儿去了,所以一大桌子都是女人。
这顿饭吃得平静到极点,如同一潭死水。
饭后各房的人全无交流,朝不同方向走了。
艾笙倒是不在意,往江世存的病房去。
半路上,言子歌却追上来。
“您有什么事吗?”,艾笙见她欲言又止,便率先开口。
言子歌紧了紧狐狸毛围脖,叹道:“昨天老爷子就开始说胡话,一直在喊婆婆和你母亲的名字”。
艾笙心里一酸,眼睛被寒风吹得发红。
末了言子歌看她一眼,“你二舅也是着了魔,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也不该为难你。幸好你和应衡都大度,没有放在心上”。
艾笙心里的抑郁霎时消散,转而拧眉,不知道她拐着弯,到底想说什么。
“当年,的确是你二舅舅把你母亲的事情向你父亲告密”,言子歌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先前听到这件事,艾笙还满心激愤的话,现在可以说是一潭静水。
她清凌凌地眼眸看过去,“是么?”
“这件事,想必你已经知道”。
艾笙不置可否。
“可平白无故,你二舅干嘛要拆散你们一家人呢?”,言子歌声音轻缓,要引人入榖。
艾笙心里突地跳了一下。
言子歌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她,“因为你母亲发现了这个秘密”。
说完她轻轻一笑,大步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
艾笙将信将疑地拆开那个牛皮信封,展开之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里面赫然是关于姬牧晨的DNA鉴定。
可被鉴定的另一方,却是她的大舅妈杨舒。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那么姬牧晨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江盛潮和杨舒的儿子。
因为母亲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二舅舅才要给她下绊子,让她自身难保,无暇他顾?
那么姬牧晨先前所说,江盛潮怕母亲夺股权才会去揭发她,是他编造的?
艾笙觉得神经绞在一起,一跳一跳,让人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放佛置身在一个晃眼的陷阱里,只能看见方寸的天空。
这种感觉让人窒息。
她木蹬蹬地走出去,上了车,司机问了她好几声去哪儿,艾笙才回过神。
“去……去瑞信大厦吧”,这个时候,她迫切地想要投入苏应衡怀里,让自己冰凉的身体回暖。
可令人失望的是,苏应衡并不在公司。
中午有个商务酒会需要他参加。
周秘书见她脸色实在不好看,担忧地问道:“要不要给总裁打个电话?”
艾笙摇头:“既然他在忙,就别打扰了”。
然后转头下了一层楼梯,进了苏应衡的休息室。
他的休息室保密性很强,需要虹膜识别。
早在几个月前苏应衡就让艾笙进行虹膜录入,今天倒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一进门,里面仍是华丽璀璨的模样,立刻有智能机器人上前来服务,把壁灯打开。
艾笙笑了笑,拍了拍机器人光溜溜的脑袋。
机器人扭头,又默默往前行去。
这里的机器人本来可以说话的,但苏应衡嫌吵,全都设置成了无声状态。
他这个人,孤僻起来连机器人都要噤声。
想了想,艾笙从休息室里找到机器人的说明书,然后打开录音功能……
等苏应衡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到了秘书室的人才通报说苏太太来了。
苏应衡立刻瞪了贺坚一眼,脚步生风地往电梯口去。
贺坚不敢跟上去,心里发苦,秘书室的人没一早打电话通知,关他什么事?
苏应衡在门口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还好,酒气不是很浓。
等输入密码,虹膜识别后,门自动弹开。
一个矮嘟嘟的机器人出现在门内,播音装置一亮,传出的却是艾笙软糯的声音:“苏先生,我爱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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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报时:时间到,睡午觉
291。今天福利这么好?
苏应衡抿唇笑了笑,进了门。
到了休息室一看,某人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来一样,这次董艺布置这儿的时候,挑的被套格外粉嫩。
和她脸上睡出的红晕相得益彰。
苏应衡坐在床边,手指在她脸上轻触。
艾笙迷迷糊糊睁开眼,那道高大身影令人心安。
“吵醒你了?”,他低声问道。
艾笙摇了摇头,把手机摸出来一看,笑了:“睡了两个小时呢”。
“怎么想到我这儿来了?”
艾笙笑嘻嘻地答:“来查岗啊”。
他伸手拢了拢艾笙的长发,“有什么发现?”
“你这里连机器人性别都是男”。
他绷不住笑起来,高挺的鼻梁轻轻顶着她脸上滑嫩的肌肤。
艾笙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说:“累不累,要不要上来躺一会儿?”
苏应衡拉住她的手,“夫人邀我床震,怎敢不从?”
艾笙推了他一下,嗔道:“什么床震,别胡说八道!”
苏应衡笑得清雅,脱了鞋和外套上床。
“姬牧晨是杨舒和江盛潮的孩子”,这件事是江家的隐私,而且并不光彩。艾笙还以为自己会扭捏一阵才能跟他坦白,可到了跟前,却格外顺溜。
苏应衡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听到这种骇人听闻的消息,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很难接受?”,他轻拍着艾笙的后背。
艾笙迟疑地说:“也不是,就觉得实在太乱了。而且这件事,还和我妈妈有关系”。
苏应衡动作顿住,捧住她的脸,郑重地凝视她,“艾笙,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从上次你报复江盛潮的事情看,你已经被仇恨控制住了。为什么不活在当下?”
艾笙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可我忍不住。一想到我妈妈满身是血地倒在我脚下,我就忍不住去恨”。
她有些激动,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
只是再睁开眼,她眼眸里已经泛出泪光,“你会觉得我这样很丑陋吗?”
苏应衡摇头,“不,你别乱想。我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我并没有多少资格劝你放下”。
说完他揉了揉艾笙的头发,“如果那样会让你好受一点,那就跟着你的心走”。
艾笙往他身上靠得更紧了一点。
即使江家暗潮涌动,艾笙仍然每天去医院报道。
只是她对每个人都淡淡,有一种疏离感。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疑神疑鬼,总觉得江家每个人在自己耳边说的话都别有深意。
再见到姬牧晨那天,是个大雾的早晨。
他提着早餐进了病房,然后把一份草莓牛奶和吐司放在她手边。
只是看了艾笙一眼,没跟她说话。
姬牧晨也不在意,摊开报纸看新闻。见护工来了,便轻声问老爷子每天的作息。
他对江盛潮的关心不像是作假。
护工帮老人收拾完后就离开了。
“不吃吗?”,姬牧晨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艾笙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多说,拿起来自己慢慢吃了。
想起第一次见姬牧晨,他一副风流英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