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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这回事,谁又可能盖章印戳的保证?她天真地以为,一切只关乎于情感。可是现在看来,未必!感情中的诡计,信任里的利用,可能卑鄙的残伤了无辜的人……银牙暗暗扣紧,这是极其严重的指控。容她懦弱一次,至少,在叶橪给她解释之前,她不愿盖棺定论,妄下断语。
思绪纷繁,又有哪一句,可以说与人听?烟洛甩甩头,甩去一心的沉重。于赵大哥,她满心愧疚不忍,匡义还越逼越紧,对她的拒绝置若罔闻。她隐约着忧心,待到他们兄弟天下一统,小小的烟洛苏府,不附皇家,焉有完卵?
哎,最近心情沉重。为灾区人民祈祷吧!
[结局卷:九十章 宫城相候]
车外薄雾缭绕,人生隔着车壁隐约熟悉,令人遐想。
一震,车马流动顿止,思绪被打断了。铁锈色棉帘已被匡义挑开,烟洛起身,赵大哥站在车下,向她伸出了手。踌躇了半刻,终归任赵大哥轻轻握住软滑的手指,扶她下了马车。她莞尔,却牵痛了他的心,平静的面倒掠过一丝笑:“皇上召你去御书房,随我来吧。”
烟洛侧身,捕捉到赵匡义眼中阴郁的弧光,“匡义,你去吧。我这儿不会有事的。”她只想表示善意,“昨天心情很乱,你别介意……”
她的唇角微抿,带了点清澈的安静望着他。赵匡义一腔怒气骤然被她的眸光击散,氤氲几丝酸郁。心间颤了颤,口头却硬梆梆的:“去便去,与我何干?”黑靴于袍角煞然一扬,掩饰失态般匆匆转身,赶往校场。
赵匡胤引着烟洛踏进皇城,两人默默。足底石阶清风,一串鲜活春意盎然。眼梢定着赵大哥的锦蓝缎袍,烟洛轻声道:“赵大哥,我想了一夜,这其中的种种确有古怪。极有可能是我身边的人做了手脚,所以,我们……”
“别说。”赵匡胤身形顿住,却未曾回首,磁性的嗓音低如夜弦:“不要讲!”
我们……被算计了。没有可能。就此错过。接踵而来的,还是抱歉么?这一些话,不听也罢。所以,丫头,你不要讲。
“可是……”
“没有可是。你回来了,一切如旧,很好!”
多余的,他无力琢磨。真相呼之欲出,却只令人心生狂躁呼啸狰狞。他要控制住自己,不去追问那些情由。他不忍逼她,不忍恨她,更加无法放弃她,他最不愿面对的,是她的闪躲。
“可……”
一切,已不再如昨。充满了矛盾错杂的心情,已是另一番滋味。烟洛欲语,赵匡胤已经快步向前,无声的拒绝。皇城森严,不可妄自喧哗,烟洛无法强求,只得随着赵大哥一路缄默进了后殿。
抬眼,一溜飞檐叠翘,琉璃颜色在日光下光泽无双,寂静的流溢着五彩。眼睛被微微刺痛,烟洛深吸口气,才开始忐忑还有柴荣一关要过。赵大哥在身后一句:“没事,放心!”稍稍慰怀,烟洛抬脚,随着内侍迈入殿中。
许久不见,御书房也有些陌生了,书海蓝黑一片,层层翻落一地过往。一句“郡主,烦请跪下候驾!”让烟洛乖乖弯膝跪了,生凉的石头在膝盖下坚硬如冰。烟洛垂着头,没有一会儿,余光瞥见抹华丽的缎影,中间一缕明黄,赫赫的威严。
来人在惯熟的位置坐定了,却了无生息,太监宫女离开时的轻响,于宁敛里分明如斯。烟洛感觉到两束迫人的视线巨石般压下,她只得将头垂得更低了些,战战兢兢。静了片刻,她的惶惶不安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皇座那边不间隙的咳喘,显得尤其嘹亮。
烟洛吃惊,一时也忘了害怕。抬起头,柴荣涨红了脸,正撑着木几大咳特咳,似乎能把肺都咳出胸腔。四顾,竟然没人伺候,烟洛本能的想蹦起来。看了看柴荣,稍直的膝盖又有一分犹豫。直到柴荣在咳嗽的间隙好不容易吐出个“茶”字,她才真的飞快地爬起,小跑过去将稍远些的茶盏端过来送到柴荣手边,“皇上,喝茶!”
柴荣横她一眼,一把夺过茶盏,将微温的茶一口饮尽。匀了匀气息,又痛咳了几声,还未讲话,烟洛已经习惯的快快接口:“皇上,你先不要讲话,以免吸入冷气再引起咳嗽。恕我冒昧,能否让我为你看脉?”
柴荣一愣,倒也没说什么,伸出了左臂。烟洛毫不迟疑的下手诊脉,跟名医师傅学了两年多的医术,又曾经给南唐许多穷苦人看脉诊病,这一点功夫她还是有的。凝神一刻,她黛眉微蹙,流利道:“这段时间,忌生冷,忌辛辣,注意休息不要感冒风寒。我给……,不,请御医在给皇上开一副清肺进补的方子,好好将养一段,这咳嗽痰症才能去根。”
说着话,秀目扫向柴荣,烟洛一怔,鼻翼间蓦然一阵酸楚。柴荣,才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阔额间却积满了南征北战的劳痕,浩然两鬓悄染风霜。依然的英明神武霸主气魄,唇角却刻印了岁月的沧桑。许久不见,姐夫老了。义姐如若见到,可会心疼呢?一定会的吧。
柴荣对上她稍微潮湿的视线,干咳了一声,扭头:“你舍得回来了?又哪里学的医术?”
“哦。嗯。”烟洛这才反应到自己又乱了宫规,赶紧松开柴荣的手,没骨气的哗啦跪了,用的力气太猛,膝盖彻痛。咧咧嘴,她的逃婚大罪,要是能够一磕便飞走,她真的情愿多磕几下。三言两语有点不着边际:“医术是一个南唐名医教的,我只学到皮毛。这两年我……请皇上恕罪!”
“恕罪?恕你什么?”柴荣按着茶盏,高高在上,隔了颇一阵才问:“这世上有什么是你怕的?”
“有的!”烟洛小声嗫嚅。
“哦?什么?”他步步紧逼。
又是一阵嗖嗖的静,姐夫,似乎并不打算让她推搪糊弄过去。烟洛苦笑,做都做了,又有什么不敢认的?“我怕,失去自由!”清音朗朗,她抬眸,亮瞳澄澈。
“你……”柴荣面上浮现一丝愠色,转眼却皱着眉嗤笑道:“果真,你连朕也不怕。”
烟洛有点摸不清状况,赵大哥既然将她引进宫,肯定是确定皇上不会再为难她。与柴荣的再见,设想中可能冷场尴尬或者雷霆万钧,却没有现在这般,这般无拘。她原本打定主意做到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只要不用嫁给姐夫,怎么样都行。可是现在的状况,她又顶撞了姐夫,姐夫却出乎意料的和平。柴荣直率,感情多半摆在脸上,至少目前,不似要咔嚓自己的样子。她在斟酌该回答否定或是肯定句,柴荣却漫然一声:“既不怕我,装腔作势什么,起来!”
烟洛迷茫,开始纠结该不该趁势起来。她可怜巴巴问了一句:“皇上肯原谅烟洛?”
“哼!”寒声令烟洛一抖,柴荣的语气有些悻悻,却没直接给答案:“还不起来?”
烟洛连忙爬起来,撞见姐夫指上那枚血玉戒指,视线被烫了一般倏然收回。柴荣淡淡扫她一眼,道:“那枚戒指,陪葬于皇后陵寝,它只属于你的义姐。”
烟洛顿悟,恍然望向姐夫,柴荣的面貌苍老了,眼神却始终未变。除却义姐,他的胸中只有江山天下。待她严厉,却肯赦免她的逃婚欺君大罪。这份气度胸襟,岂是平凡人所能及?她忽然有点感动,规规矩矩站直了,由衷道:“谢皇上隆恩!谢……恩!”
柴荣不禁好气又好笑,也真难得,他不要一个女子,那女子反而道谢不迭。这么个女孩,随时让他费脑子在琢磨她的怪异,倒也不让人觉得无聊。他摆摆手:“这段日子你都在哪里干了什么,日后慢慢交代给朕听!你也给朕把心收了,不要以为就这么算了。老老实实的待在东京,找门好……”柴荣沉吟了半刻,问道:“赵检点为求朕赦你死罪,几乎赔上身家性命助朕练兵打仗,你可知晓?”
烟洛瞪大眼,心中咯噔一响,却只能摇头:“不,不知道。”
“四月他曾去寻过你,带着伤跪在这里一整晚,官也不要了国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你为何不肯随他回来?”
烟洛越发惊愕,“我,我从没见到他啊。”转念想起什么,声音越发的轻:“四月?可能那时我正好出游,我们错过了。”
“你差点要了他的命!你知不知道?”
“我……”烟洛脸色白了,心中狠狠一揪。她亏欠赵大哥的,估计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一个误会混乱的,居然是人的一生?命运又何其残酷?
柴荣见状,心想时机已到,遂坐直了些,肃然道:“看在符妹与你的情份上,朕给你一次选择机会。你,是否愿意嫁他?”
殿内一片静寂,几声角铃沉碎的低响,吵醒淡淡薰然的悠风。
水眸睁得圆圆滚滚,无法成言。
“别让朕问你第二遍!嫁不嫁?”柴荣的脾气开始急躁,他本就不擅长这些。为了心腹爱将,为了洛兰郡主,他是头一次破例多管闲事。
烟洛被逼无奈,一句话脱口而出:“不嫁!”好生脆然。
“不嫁?”柴荣有些意外,他深思着瞅了烟洛半晌,末了只是点点头:“莫要后悔!”
垂下秀丽的面颊,她低声应道:“嗯。”
姐夫毕竟不如赵大哥了解自己。如果她肯与人分享丈夫,早在姐夫封她做郡主之前,便可将自己交给赵大哥。又怎会惹出这么多纠缠心痛,无法收拾。
柴荣也不再继续这话题,告诉她如今符芷符晶正在宫中探望,放立刻飞了心的她去找那姐妹两个叙旧去了。当然,走之前,烟洛还是赌了个重誓,只说这几年她擅自出去游山玩水,后来怕皇上怪罪,不敢通信。直到最近,因为没钱了,才不得不厚颜回归。皇家的面子里子,还是要给柴荣姐夫顾的周周全全才可以。皇上挥挥手,烟洛没带走一丝云彩,匆匆的溜掉了。
接下来的十几日,烟洛刻意过得忙碌。赵匡胤帮着烟洛联络府中旧人,大家纷纷赶回,一番离合唏嘘,不胜欣喜。苏府重新整修,烟洛就单带着小丰暂住于宫中,与符家姐妹叙叙寒温,成日陪着虎头虎脑的“华仔”玩耍嬉戏,帮助调理姐夫的哮喘病,只想过得没心没肝。柴荣看来完全将她视作妹妹,对她听之任之。烟洛也不欲太早出宫,索性躲得深深,逃避着赵家兄弟。
直到一日,符晶忽然大剌剌的问她,“妹妹,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对赵匡义动过心?”
烟洛诧异片刻,直言道:“没有。”
符晶又追问一句:“那么,以后还可不可能爱上?”
烟洛认真想了想,拈起一颗水煮花生,将它拨开,轻点着胖嘟嘟的花生仁:“它若生芽,便有可能。”
符晶专注的盯了她一阵子,点点头笑,“好,妹妹,我明白了。”
符晶的用意,烟洛隐约猜测到几分,全作不知,嘻嘻哈哈混过去。隔了几天,就听小丰带回来消息,说赵匡义与符晶之间似乎大动了一场干戈。冷漠到冰点的赵家二公子不知为何忽然心智大乱,切磋武功时失手伤了符晶。虽然符晶伤不重,也声明不必追究,但赵匡义还是被罚跪了一天一夜,那一天一夜,风潇雨冷。
烟洛决定缄默到底,她没有出宫。十几天之后,符晶来告诉她,皇上会为她赐婚。符晶的眼睛烁烁闪亮,烟洛考虑片刻,委婉的劝她自己琢磨清楚再作决定。符晶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