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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洛不敢再与他对视,摇摇头:“是你救了我!”利落的撕了一两节裙摆,折成三角巾托起前臂,悬于颈上,再用一条宽带连上臂缠过胸部,在对侧胸前打结,把脱臼的关节上部固定住。一面道:“你现在不能骑马,淋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吧!”
钟隐欲言又止,顿了顿,轻轻叹口气:“好!”
雨大无暇多顾,烟洛只得选择弃马,挣扎着将两匹马拴到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艰难的行回来,小心把持着力道均衡,缓缓扶了钟隐起身。吸口气开始迈步,一步;两步;三步……视线却始终拗着,避开接触钟隐。此刻的自己太过脆弱,钟隐的凝视又太过温柔。余光中,他清瘦的肩白衣贴透,肌理毕露,也仿似在邀人扑上去肆意的发泄一番。她怕再看他一眼,理智便会决堤,不问情由的依赖着他痛痛快快哭个天昏地暗万古消弭。然而,心内悄悄对自己说,苏烟洛,你不可以!
现在想想,她真是昏了头了——被叶燃气昏了头。几乎不假思索的狂追了出来,一心一意欲赶上他。然而追上他,却又能如何?问他为何吻她?问他为何离开?问他为何没有一句解释,如此的无情?不要说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不会答她,若是他认真答了,她又是否受得起他的答案?她是真的被刺激过度,七窍统统被水泥堵上了,所以,所以不顾一切发了疯病,在雨中马背上拿自己的性命赌博,急坏了秋萍,气到了师傅,还连累了钟隐。
咬紧了牙,冷笑静静流了一脸。叶燃,是我错了!你无牵无挂,所以走的如此潇洒。而我,习惯了你在身旁,便以为一切天经地义,能够持续至天荒地老的永恒。所以不知不觉地放心去依赖跟随,渐渐的,变得软弱,变得不愿独自面对,变得害怕你的离去,这些混帐的想法,统统统统,是我大,错,特,错,大错特错了!你的社会教育课程很不错,讲究身体力行,生动,太生动了,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狂雨落个不停,砸的人身心皆痛。心中一片涩然,酸苦骤然疯涌进了眼里,怎么也抑制不住。烟洛只得扭开头,竭力噤声,泪水纷纷,和着密集的雨水自面颊洗刷般淌落,眨眨眼,眼前清晰了片刻,霎时又是一片水雾。索性自欺欺人,再不忍耐,任泪拥挤漫溢。终归都是透明的液体,混在一起便没了痕迹,冰冰凉凉滑下的,是雨,是雨……
钟隐觉察的偏头,睨见了烟洛的侧面。怔了一刻,赶忙收回了视线。她在哭,无声无息似静夜里开放的昙花,一面蹒跚一面仍努力四顾,搜寻着道路。那些疯涌的水珠,晶莹苦涩,似乎全都酿进他心深处,汪汪的一潭悲哀。忍不住阖目一叹,戳穿了,以她的倔强,恐会就此收泪沉心。既然她不欲让他安慰,他便什么也看不见,让她尽情哭出委屈便是了。
缓步而行,抬头仰望无根的雨,天际皑皑一带潮白。叶橪,幽兰稀珍,岂经车辕践蹋?这般玲珑剔透的女子,你却如此伤她,你可忍心?
阡陌小道纵横,茫茫一色滂沱中似乎寻不到归处,蜿蜒至无涯……
二人在雨中默默携行,渐渐的,郁痛随泪水点滴宣泄而出,烟洛反而心思稍宁,只不过几分空落虚无,不着实地。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是被握着的,转眸,钟隐的视线遥遥落在远方,握着她的修指,虽然潮湿,却温暖淡定,不曾松开。烟洛不禁暗暗感激,悄悄收了泪,欲抽回手,听到钟隐温润的嗓音:“那边有个石洞,咱们先去避避雨吧。”
“嗯!”
淌溅着过去,果然是个丘陵上的天然洞穴。洞口不大,突出的岩石被冲刷得青崭如新,棱角尖锐。走进去,身体不再被砸得生疼,头顶不再有雨点乱响,几乎叫人不甚适应。钟隐与烟洛相对望望,烟洛意识到自己的眼可能兔子般的红,窘迫的侧身,开始揉忽然又痒又疼的眼睛。钟隐却轻柔的拉住了她:“雨进眼中不宜搓揉。这洞中干爽,待会儿便会好些的!别虐待自己,嗯?”
烟洛诧异的扭头,忽然陷进两眸明澈的湖波,安详宁静,风隐月华。一时愣住,心中似被一袭清风拂过。估计这世上没有人,能比眼前的男子更似月下仙人了吧,温雅宁然,古玉般润泽流光,三言两语释尽了尴尬,令她心神安宁。点点头,释然的垂下手,不错,追也追了,哭也哭了,发泄也发泄了,她无从隐瞒什么,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掩饰。
雨中不要命的奔驰了良久,身上又因坠马受了伤,两人都已筋疲力尽。烟洛四顾,找了块还算圆滑的长石,扶了钟隐过去。才要稍微清洁一下石块,被钟隐阻止,从容拉她并排坐了,“还顾那些做什么?”
“我怕你嫌脏!”
钟隐一顿,却笑了:“有心情打趣我了?”
烟洛撇了撇嘴:“我没有!”
这才感觉衣衫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太不舒服。风儿一吹便凉的更彻底,烟洛搓搓小手捏着衣角,没办法脱换,只得稍微拧拧,聊胜于无。将自己最深的那条划伤胡乱包扎了一下,烟洛散了发,挤挤水,墨也似发带着潮湿的露光,顺着她略透浅挺的轮廓披下,滴滴答答的坠着晶莹的水珠。钟隐稍触便即转开了视线,温玉色的脖颈染上了一层浅红。烟洛没有发现,见他手不能抬,便不由分说帮他在衣角处拧了几把,随后捏着钟隐的发,小心地一点点挤水,怕弄疼了他。
钟隐拒绝无效,背后的伤口也辣辣的疼,只得端坐不动任她捣鼓,烟洛纤细的线条在贴身的轻粉纱裙中越发窈窕动人,不住在眼前晃动。钟隐不好明说,闭了眼,鼻翼间却是缠绕上淡淡一缈兰香,令他莫名的有几分安谧。半晌,烟洛却顿住了,因为瞅见了钟隐伤痕狼藉的后背:原本无暇的皮肤上,无数大小的血口翻翘着,被雨水浸泡得发白发肿,有的还渗着血丝。轻声叹了口气,钟隐这么皮娇肉贵的皇子,何曾受过这种伤?自己此番真是害人不浅了。
“怎么?哪里不舒服?”听到她的叹息,钟隐睁开眼。
烟洛摇头,哑哑的嗓音有丝凄清,有丝懊恼:“我没事,都是小伤。只是忽然气我自己,自己狼狈不算,还拖上了无辜的你作垫背!明明动动脑子,便不会如此。”
动动脑子,便不会被怒火浇灭了理智;动动脑子,便晓得他去意已决追之无用;只要她肯该死的动动脑子……
钟隐看看她,语声幽幽:“清,你知道么,世上有些事,便是仔细思量过了,到头来仍会忍不住由着心去做的。”
烟洛拢了黛眉,慢慢的想,过了一会儿方迟疑的问道:“钟隐,你,你知道叶橪走了?”
原本他并不知道,不过从她冲口几句问话,他便猜出究竟了。优美的唇线淡淡的滑落:“能令你心神大乱的,似乎只有他不是么?”
这回轮到烟洛发怔,她有么?她有么?一闭眼,叶橪那懒洋洋似笑非笑的模样顷刻在心中鲜活起来,斜勾起嘴角挑逗的神态,眯起的眼眸中流动的蛊惑光彩,黑发飘扬而过不驯的身影,清晰得令她大吃了一惊。忽然,眼前叠出一双略带桃花的眸子,温朗,坚毅,充满期盼,下一刻却盛满了墨湖般深深的忧伤,穿透空气凝视着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压得她心口发疼无法呼吸。面色发白的捂住脑袋,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钟隐失色,摇晃着烟洛的胳膊,“清,你怎么了?”
他是无意,却触到了她零星的伤口,刺痛激得她浑身一震,烟洛猛地睁眼,默了一刻,无力而丧气:“好多事,想不通。”
“想不通,便无须多想。镜海惜宿缘,笑叹自由心。清儿是聪明女子,何必自寻烦恼?”
知难行易啊!烟洛苦笑着抬眸,对上了钟引淡淡的目光。那层薄晖似秋日的高天,寥寥的悠远而包容。他的话语更似溪流温澈:“记得好么,以后但凡遇到任何麻烦,你都可以来找我,我定然会尽力帮你。”
如若一个人,单纯的对另一个人好,不作要求,不要回报。不感动的,不是没心没肺的傻子,便是冰冷自私的混球了。何况于,他们的身份的确特殊而对立。自己的豁达,是源于来自另一个时代,并没有所谓各为其主的国家观念。然而钟隐明知她的身份,还能够如此相待,实在不易了。烟洛不禁心头热暖,浅浅扬起唇角,“谢谢你!”
“若要谢我,就答应我一件事!”
“好!”
“日后你我之间,休再言谢!”
烟洛顿住,略是疑惑的启唇:“钟隐,为什么帮我?”
洞外雨声淅沥,渐次柔和下来。钟隐的浅笑雅如贤竹临风,纯粹干净:“你是朋友!”
清,你知道么?世上有些事,便是仔细思量过了,到头来仍会忍不住由着心去做的。
烟洛点点头,唇边笑开,心却不由自主的发紧。这么个优雅温润才华横溢的男子,视她为友,信她护她助她,她却明知他悲惨的结局,只是辍手相看?一时将自己的烦恼都抛在了脑后,冲动着欲提醒他,然一转念,不可太过直接。板着指甲想了又想,灵机一动,忽然道:“钟隐,我曾有位朋友,亦粗通文墨。她远在他乡,一日差人送来一首小诗,说是无聊时胡乱凑成,不过暗中藏了个小迷题,着我相解。宋清愚笨,今日还未解开。现在左右被大雨相阻,正有闲空,钟隐便送佛送到西,全当解闷,作弊帮我一下可好?”
钟隐见她妙眸中神采初复,不知名的亮丽波光一闪,一时又渐渐沉淀聚敛,转动着水晶般灵巧的眼珠似在琢磨什么似的,终于安下了心。虽然后背与手臂仍旧不止的灼痛,不过与她谈笑,却似最灵的药,能让人忘忧无恼。此刻也想将她心思自前事引开,并不推辞,遂笑道:“那么钟隐便勉力一试吧。”
烟洛倒稍稍局促了。这诗原本是急促间和成,什么调韵格律都没空讲究,在钟隐面前,无异于班门弄斧了,然而不如此,便说不出那四个字来,此刻只好胡乱地诽谤个莫须有朋友的文学水平了。念诗,脸有些发热:
休提秋窗草色残,
梦作羁旅越烟关。
醉倚唐云汉时月,
恨辞青帝旧泪斑。
念完了,偷偷的打量钟隐的神色。钟隐原本含笑倾听,点着头颇有兴味。后来似乎暗自重念了两遍,子夜般漆黑的眸子却爆出一两点寒星的光,瞬间调眸望了过来,通透而洞悉,看得烟洛禁不住微微一颤,心虚。不是吧,虽然自己匆忙作的诗词不怎么样,不过藏起的四个字是从第一排首字起斜下方能念通,是为“休——作——唐——帝”,钟隐难道一分钟不到便解出来了?这反应也太敏锐了吧。
想了一想,挺直了背。既然打定主意要从旁提醒,又何必畏畏缩缩?遂迎着钟隐的视线:“怎么?猜出来了么?”
钟隐顿了一顿,却问道:“清,你先告诉我,你那朋友远走他乡,却为追寻什么?”
“自由!”烟洛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说完便后悔了,小心翼翼瞧着钟隐的面色。
钟隐凝视着她,慢慢的,双眸似被春风吹皱,两潭幽深的湖水起了细碎的波纹,漾着漾着,漾出一圈圈柔曼无限的温漪,几乎将人溺毙。他轻轻的开口,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