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明珠把严鹤臣让进屋来,给他倒了杯水。皇宫里的赏赉都封了下来,这算是正经承认了明珠的身份,他们如今也算是夫妻了。
严鹤臣过来倒像是只来喝水似的,四平八稳地坐着,甚至也从书架里抽了一本书来,随手翻着。严鹤臣不知道寻常人家的夫妻该怎么相处着,只是自己的屋子里有几分冷清无趣,就想来看看明珠在做什么。
明珠见他一副平和从容的样子,忍不住把白日里的事讲给他:“皇上的赏赉赐了下来,礼单在宁福那,还有一桩事,都察院左都御史齐大人的庶女一并送了来,人就在院子里住着。怎么安置,还是得听大人说了算的。”
这事严鹤臣早已经知道了,他手指翻了一页,平静道:“你是怎么觉得的?”
这让她该怎么说呢,明珠把手里的书放在桌子上,她微微垂着眼:“大人若是觉得合适,就留下。我没有什么别的可说。”
瞧瞧这好脾气,全然一副贤妻的模样,严鹤臣心里有些闷,面不改色道:“府里可没有养闲人的打算,今日可以送她进来,明日还有旁人,阿猫阿狗地都养了一屋子,有什么用?明儿一早让宁福把人送回去,这事算是了了。”
明珠心里头拧巴的结儿像是一瞬间被打通了似的,倏而觉得舒畅起来。严鹤臣眼角觑到她微微舒展了眉心,心里也舒坦几分。其实原本在府里养上个把人,他也不是很介意,添一副碗筷的事,横竖他也不回来,整个院子由她去闹。
可如今明珠还住在府上,他就算生出三头六臂来也不大放心,明珠算是他身上的一块软肋,但凡被戳上一下,就疼得撕心裂肺。哪能由得有隐患摆在眼前呢。
这话严鹤臣也没和明珠说,这小丫头依旧坐在灯下,脸上的细微的汗毛都拢着一层光晕,竟像是做梦似的。
他收回目光,把手里的书合上:“你这几日收拾着吧,三日之后我们走水路南下。”
河间离京城不算很远,走陆路最快,且也最方便,走水路大有几分舍近求远的嫌疑。
“怎么走水路呢,若是坐船,怕是要坐三五天了。”
“水路平稳,我们时间充裕也不用赶时间。”严鹤臣日理万机,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呢,只是他心里想着若是不舍昼夜的走陆路,他还好说,只怕要把她的骨头都颠散了。
缺月挂梧桐,严鹤臣站起来把窗户合上。他的背挺得笔直,像是什么样的重担都不能压弯似的。昨日明珠收到了父亲的来信,父亲在信中斥她不思进取,擅作主张。可信到最后,也缓和了语气,只道再多的事也可面议。
嫁给严鹤臣怕是已成定局了,可若比起嫁给皇上,把她圈进四方的天儿里,明珠还是觉得现在更好些。世间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凡事若都是十全十美了,才让人心里头不安呢。
“你若是想出去逛逛就告诉宁福,京中的铺子都随你去逛,报我的名儿就成了,远些的地方最好先别去,如今年成不好,流民乱窜,不要冲撞了你。”严鹤臣一样一样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好,他垂着眼睛,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
明珠觉得自己的心有几分怦然,面上也微微热起来了。明珠抬起眼,发现严鹤臣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正在静静地看着她。
“大人在看什么?”
严鹤臣瞧着明珠,心里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来,他拿手比了个高度,语气里似乎含了笑:“我想着,你似乎长高了,原本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三年了,又长了几寸。”
明珠比过去瘦了些,看上去也显得又高些,严鹤臣叹了口气,笑着说:“我今儿当值的时候,碰见了原本一起在司礼监的同僚,你猜他们怎么说。”他拉长了声音,“他们说我一把年纪的人,娶了一房这么年貌美的夫人。”
明珠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严鹤臣向来是板着脸,鲜少见过他这般玩笑着说话的模样,在橙黄的灯影下,他眉目温和,倒不像是杀伐决断的严大人,反像是隔壁家的谦谦如玉的郎子。
她在心里算着,严鹤臣今年有二十五了,比她大了整整七岁,寻常人家这个年岁的郎子早就婚配了,只怕孩子都有几个了,他在灯下轻笑的时候,眼下已经能看见些许细细的纹路了。
在前朝翻云覆雨,哪个不是殚精竭虑。
严鹤臣看着明珠道:“没料到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日后若和离只怕也要费些周折。你不要太担心,这些事我都能解决。”
这话明珠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就这几天的光景,她心里便觉得,其实若一直这么下去,也还不算差。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严鹤臣把这本书又插回了书架,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泠然的月色泼了他一身。
明珠把目光转到严鹤臣方才看的书上面,没料到那竟是一本《山海经》。严鹤臣早先总把“子不语,怪力乱神”放在嘴边,如今竟开始和她一样,看这些志怪的书了。
*
明珠来到严鹤臣的府上已经有几日了,宁福亲自带她在府里转了一圈。
严鹤臣的院子原本是景帝爷在世的时候,哪个侯爷在京城的府邸,后来被抄了家,偌大的院子空了好些年,兜兜转转又落在严鹤臣手里。
这院子里假山池塘,画栋雕梁,水榭歌台,一应俱全,只是缺少特别的装饰和修缮,难免显示出几分破败和荒凉来。
园子里有一处太湖石,说是从苏州那边特别拖来的,怪石嶙峋别有风味,光这块石头,只怕是就斥资不菲。
“大人说了,若是您觉得园子里有什么不好的尽管说,奴才们照着夫人的意思改。”
明珠连忙摆着手说一切都好,这像什么样子呢,刚来到这就把里外上下都由着她的意思改,岂不是喧宾夺主了。
“咱们大人其实待奴才们都是极好的,也没那么多大规矩,差事办得好了凡事就都好说了。”宁福笑着说,他拿手指着前头的池子,“也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欢花,眼看着开春了,大人昨日嘱咐了,说等日子再暖和些买上百十尾鲤鱼,若夫人爱看花,就养上一池子荷花。”
你瞧瞧这人,心思比头发丝都细,没有什么是他想不到的。明珠也不晓得自己要在这里头住多久,可听了宁福这么一说,心里却有几分雀跃的盼望着夏天快来似的。
宁福给她介绍了几个主要的屋子,严鹤臣的住处今日新挂了匾额,上头刻了烫金的“浔南阁”几个字,宁福笑说:“这是严大人自己的字。”明珠鲜少认真瞧一瞧严鹤臣的手书,果然见字如见人,严鹤臣的书法飘逸隽永,拐角处藏锋,给人一种潇洒自在的感觉来。
明珠不喜欢窥探旁人的住处,没料到宁福却引着她往里走:“大人的屋里头没什么陈设装潢,夫人瞧瞧可有什么好点子,奴才去置办。”
明珠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屋子里的陈设总能让她想起司礼监那个西配殿来。说得好听些是静穆沉古,若是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没有人气儿,不像是能过日子的地方。
明珠指着墙角说:“这该添个花架子就好了,从园子里剪两支瘦梅,插进汝窑的瓶子里摆着。墙上留白太多也不是很好,公子燃最擅丹青妙笔,前日我在库房看看有他的画,尺寸也还适宜,装裱了挂上正好。”她又说了几个,觉得差不离,心里还有几分没底,她这么在旁人的屋里指点江山算什么呢?
可宁福却在她身后言听计从地记好了。
她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看见了昨日他从她那拿走的《山海经》,端正地摆在桌案上,她走上前去,没料到在旁边发现了一个小盒子,也不算大,只是精致得紧。
“这里头是什么?”明珠随口问。
宁福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只挠着头说:“大人早就带在身边儿了,谁也不给看,奴才也不晓得里头装了什么宝贝。”
第51章
这盒子精巧得紧; 正面是喜鹊登枝,反面是凤穿牡丹,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严鹤臣这种人会用的东西; 看样子里头也不像是能装什么大物件的; 许是什么精巧的玩意儿吧,明珠对这些也并不好奇,她打小就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是叫严鹤臣知道她在这摆弄他的东西,瓜田李下,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所以不过是仔细瞧了几眼,就不再看了。
宁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日跟在严鹤臣身边儿,自家大人把这盒子整日摆在案头上,看得像眼珠子似的; 没人敢碰一下,看大人那意思; 只怕也是不希望被夫人知晓的吧。
又带着明珠在园子里转了两圈,而后回到了她自己的住处; 明珠的住处今日也上了匾额,瘦金体的“太平馆”三个字,明珠倚着滴水檐下的柱子抬眼看这三个字,总让她觉得当真有几分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模样。
宫里的宦官们; 有的得了主子的恩宠; 确实是可以识字的; 可严鹤臣能识得字未免也太多了些,不光识字; 书法也绝不逊色于朝中的几位书法大家,甚至还会写不同种的笔体。
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又怎么能容易呢。
*
严鹤臣从朝中回来,每日都已经是月上中天了,原本他向来是不喜欢这样折腾的,如今习惯了也不觉得厌烦了,听奴才们说一说明珠都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倒觉得比宫里头的折子有趣几十倍。
推开自己的房门,宁福给他点上了油灯,他的目光划过公子燃的丹青水墨,而后落在了锦支窗旁的三两瘦梅上,猩红点点伴着素白的墙壁,多了几分工笔写意来。他倚着门,手臂撑着自己的身体,静静地瞧了好一会儿。宁福心里觉得不安,惴惴道:“这些都是夫人白日里安排的,梅花是夫人白日里去院子里亲自剪的枝儿,大人若是不喜欢,咱们就换。”
哪能觉得不好呢,生着玲珑心肠的人,不管在哪都是妥帖的。若让男人去装点一个家,他怕是会说选什么木材,摆什么家具,可若是换做一个女人,她会给你在灯烛、引枕、器皿事物等等的细枝末节上额外耗心神,不过是两朵花,一幅画的功夫,只觉得里里外外大不同了。
为什么要就个伴过日子呢,可不就是这个理,一个人在外头风风雨雨地摸爬滚打,回到家里,有人替你把家都料理好,别小瞧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这和前扑后拥的奴才可不一样,和妾室也不一样,正妻是和你肩膀一边高的人,举案齐眉才刚好。
严鹤臣上前两步,用修长的手指去碰了碰那娇嫩的花瓣,朱红的颜色,在这方寸的房间里嫣然无方,触碰在手指间的触感都能让他想起明珠来。也不知怎么,看到一切温柔可爱的事物,都能让他联想起明珠,想她眉眼盈盈地笑,想她凝眸着说话。
严鹤臣走到花瓶边上,仔细看了看,然后叫来宁福说:“你去问问园圃里的花匠,这剪枝的梅花该怎么才能活得久些,单活着也不成,得开着,花期开得再长些。”
*
又过了两日,刚过了雨水节气,天气已经不再像过去的时候带着料峭和寒意。京城里已经开始微微弥漫着湿淋淋水汽。
明珠在早上的时候给院子里的两棵老梅树剪枝,这两棵梅树都是春日里才开的,这几日刚刚都凋落了,她指挥着尔雅剪了两个枝子的功夫,只觉得她笨手笨脚,明珠拎着裙摆就打算往梯子上爬:“你下来,我上去剪。”
她幼时有规矩约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