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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请他们派人告知在山上有别庄的诸家,诸家别庄只怕皆有伤亡损毁。”
秦王接着吩咐,顿了顿,叹了口气,声音微低,看着陆仪接着道:“让人封锁往山上各条路,有人上山,先禀到你这里,你来斟酌是否放进,再挑个妥当人,把镇子上几家客栈清出来,若有早到的各家,请他们先在客栈等候。”
陆仪欠身答应,吩咐承影带人封锁各处,以及清出客栈备用。
郭胜大步流星进了小楼。
从山上拉网搜到山下,再从山下搜回来,正好一个时辰,真是一场恶斗。
湖颖守在楼梯下,见郭胜大步进来,急忙竖指唇上,“轻点,王妃睡着了。”
郭胜两根眉毛一起抬起来,一根手指指着楼上,楼上什么也没有,王妃睡着了?怎么睡的?
湖颖努了努嘴,“郭爷上去看看吧。”
她和端砚正愁着了,王妃那么睡着可不行,可她俩既不敢叫醒,又束手无措。
郭胜踮着脚,几步窜上楼梯,就看到李夏蜷缩在墙角,头靠着墙,身上盖着她那件银狐斗蓬,睡的很沉。端砚一脸愁苦的站在旁边,看到郭胜上来,急忙上前几步,俯耳低低道:“王妃说了句,不许吵她,就睡着了,您看,这可怎么办?”
郭胜提着脚跟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示意端砚,“再找个斗蓬,得把王妃抱下去睡。”
名义上他是王妃的先生,非常情况,抱下去应该没问题,再说,王妃不是个计较这种细节的人。
端砚扯下身上的斗蓬递过去,郭胜接过,来来回回看准了,用斗蓬垫着,轻轻托起李夏,屏气下了楼,直奔旁边的暖阁。
将李夏放到暖阁的床上,看着李夏翻个身,接着沉睡,郭胜屏着那口气,出了暖阁,长长吐了口气,好了……嗯,王妃睡着了,那接下来?
郭胜一巴掌拍在额头上,他糊涂了,接下来该找王爷了。
郭胜招手叫过值守在外的银贵,低低交待了几句,急忙下山,往青庐去寻秦王。
陆仪看着郭胜大步流星,远远过来,毫不掩饰的长舒了口气,转身和秦王笑道:“好了,咱们现在能上山了。”
秦王往前几步,迎着郭胜,“阿夏怎么样?”
“王妃累坏了,这会儿睡着了。睡的很沉。”郭胜一边回话,一边见礼。
“边走边说。”秦王松了口气,拉了拉斗蓬,一边往婆台山走,一边示意郭胜跟上。
“是,这会儿,山上就是一片修罗场,奉王妃的令,只清点,都没动,王爷要有个准备。”郭胜先打点了一句,“蒲高明带来的盱眙军精锐,现共点出了两百四十来具尸首,他进山时,应该带了三百三四十人,余下的百十人,现去向不明,已经让人去告知赵老夫人了,请她留心这百余人。”
陆仪提着陌刀,紧跟在秦王身边,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凝神听着郭胜的话。
“去向不明的百十人中,有一半是弓手,今天夜里,都动用了很多弓手。”郭胜含糊了一句。
秦王眼皮微垂又抬起,对郭胜含糊的那后一句,一个字没多问。
“柏悦带了八十来人,没想到苏家竟然养了这么多精锐,现在已经点到了八十具,应该是都战死在山上了。吴三等三十来人,和后山的亡命之徒,现共点出了一百一十具尸首,余下的人,我已经让人去通知胡磐石了,留心查访,发现一个就杀一个。
秦王府护卫死四十三人,重伤十二人,轻伤还没计,几乎人人有伤,阮十七带来了一百六十人,他说只有六十个人,让我别点错了,死二十九,重伤三人,其余轻伤。”
秦王眉梢挑起又落下,“那就六十个吧,这一趟他辛苦了。”
郭胜眉梢微动,要是王妃也这么想就好了。
“其余……”秦王看着郭胜,郭胜眼皮微垂,“到现在,统共点到九百多具尸首,除了这几家,余下的,都是各家仆妇丫头,长随小厮,以及……都是谁,还没能认出来。这些人几乎都是死于那些亡命之徒,过半头首分离,匪徒们几乎人人身边带着人头,都没挪动。”
秦王紧紧抿着嘴,一言没发。
“别的呢。”沉默片刻,秦王低低问了句。
“那边的尸首只发现了三具,一具落在处崖缝里,一具半截身子被压在倒塌的墙下,要是带走,就得截断,大约不忍心,还有一具,掩在另两具尸首下面了,其余都带走了。咱们,六十四具,连同伤者,都已经送下山了。”
“那三具尸首,好好收殓,浅埋到后山,做个标识,也让他们带回去吧。”秦王低低吩咐了句。
“是。”郭胜欠身答应。
“大家都安好吗?”过了一会儿,秦王才接着问道。
“黄大伴,韩尚宫,可喜……寺里的人,世子在看着人收殓,其余安好。”郭胜垂着眼皮。
秦王紧紧抿着嘴,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悲伤,黄大伴和韩尚宫,还有可喜……
秦王离婆台寺还有一射之地,山下传来信报,柏悦母亲汪夫人到山脚下了,秦王忙令放她上来,示意迎着他过来的金拙言,“汪夫人到了,你去迎一迎。”
金拙言应了,大步流星下山迎上去,几乎是片刻功夫,汪夫人拢着裙子,急冲上来,冲到秦王面前,抖着嘴唇,不等她问出来,紧跟在后面的金拙言哑着嗓子道:“王爷昨夜不在山上,柏姑娘在那边。”
汪夫人顺着金拙言手指方向,急冲往前,跟在汪夫人身后的报信长随站在秦王身边,垂手禀报:“早朝散的极早,柏枢密让小的去府里和汪夫人说一声,他和几位相公,立刻就又进宫里去了。”
“嗯。”秦王嗯了一声,目光看向空荡荡的山路,苏烨呢?
柏枢密率领的御前侍卫,和几位相公到的极快,秦王从婆台寺下山,在山脚下没等多多大会儿,就都到了。
陆仪依旧紧跟在秦王身后,只是一身戎装脱去,只穿了件靛青长衫,手里提着把剑。
柏枢密跳下马,一步上前,伸手扶下金相,金相神情冷厉,”蒲高明呢?”
“战死。”
“难得王爷安好。”魏相这一句接的极快。
秦王身形笔直,微微侧头,斜睨了魏相一眼,魏相心里涌起股异样的感觉,眼前的秦王爷,和平时大不一样,没有了往常的如玉温和,却如同一把出鞘的剑,锐利中透着丝丝杀意。
“我要是不安好,这一夜大约就圆满了。”
从金相起,柏景宁,魏相,严相,甚至苏相,以及跟过来的六部官员,御前侍卫统领,几位御史等,愕然之后,不少兴后背一层寒意滑过。
这位温润如玉的王爷,人和话,都象出了鞘的剑……
“二爷死了!”苏相的声音有几分尖利。
“是,二哥儿走了,不该走的走了,该走却没走是吧?”秦王上身微倾,紧盯着苏相,“柏氏血战而死,苏烨呢?他在哪儿呢?”
苏相被秦王盯的头往后仰躲,这秦王这一句直截了当的问话,问的脸色更加苍白。
苏烨还沉睡没醒,这话他法说出来,秦王这一句问,他没法答。
“我昨天中午刚刚到这婆台山,奉旨代天子祈福天下,可是,傍晚就有无数匪徒,更有蒲高明这样的军中精锐,冲上这山,陌刀强弓,一应俱全,搜遍这山,屠遍这山,他们要干什么,他们想杀的是谁?”
秦王字字如刀,态度更是咄咄逼人。
“可是上天怜我佑我,昨天傍晚,我去了青庐静坐祈福,竟是这样,逃过了这一劫。”秦王一声冷笑,“这就是天意,天意如此。”
周围鸦雀无声,诸人心里,各自涌起各式各样的念头,是谁要杀这位王爷,都不用多想。
“王爷遭此劫难,下官等愧疚难当,必定查明原由,给王爷一个交待。先上山看看吧。”金相垂着眼皮,一眼不看周围神情各异的官员,冲秦王长揖到底。
秦王冷冷的目光挨个扫过诸人,这才闪身让到一边。
金相示意紧跟在后面的大理寺,刑部,兵部,枢密院等各部主事官,各主事官急忙带着本处紧急抽调而来的仵作,小吏等人,急急上山。
秦王背着手,看着诸仵作小吏等从他面前过去,冲金相等人略一颌首,大步往山上上去,金相紧跟在秦王后面,扶着个长随,急步上山。
一路上横的到处都是的尸首,和浓烈的血腥味儿,让严相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感觉,脚步略顿,一把拉住跟在承影后面的长贵,长贵忙上前扶着他,低低道:“平安。”
严相顿时觉得好点儿了,由长贵扶着,踩血泊而上。
第595章 不可欺
山上死伤之惨烈,让几位相公和诸官员小吏,几乎站立不住。
仵作们还好,虽说眼前这样的人肉屠场一般的情形从没见过,可好歹死人见得多了,脸色苍白,却还都能撑得出一份镇静。
小吏们就差的太多了,有些常跟着看看死人的还好,至少撑得住,另一些,腿软气乱,一个小吏脚下打滑,一个踉跄往前扑倒,急忙伸手往地上按,却正正按在地上半块断掌上,顿时吓的一声惨叫,跟在后面的刑部堂官早已经撑到了极限,被他这一声惨叫,张嘴就吐,喷的前面一个仵作一后背的豆花包子碎。
“成何体统!”金相停步怒斥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柏景宁道:“也不能全怪他们,还是烦请柏枢密挑些人调上来,先清理一二。你们,要是实在撑不住,先下山去吧。”后一句,金相是对前前后后的仵作,小吏和诸官员说的。
柏景宁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叫过名家将吩咐了几句。
前前后后的小吏和官员,只有两三个垂头退下了山,其余的,咬着牙接着上山。
这个时候撑不住下山的,以后的仕途如何,可就很难说了。
秦王安静的站在旁边,没看众官员和小吏,只一点一点,再一遍看过已经看过一遍的修罗场。
阿夏说她不喜欢这样的过程,他也不喜欢。
金相越过诸常官小吏,用力按着长随,越走越快,这满眼的血腥,比他想象的更加惨烈可怕,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提起一分。
再有几级台阶就能看到婆台寺大门了,金拙言浑身污血,大步迎上来,金相一眼看到金拙言,满腔热辣直冲上来,身子摇了两摇,差点滑倒。
魏相看着血腥中透着腾腾杀气的金拙言,迎着金拙言看向哪儿都恶狠狠的目光,下意识的往旁边避开一步,却又立刻意识到心底突然涌起的那股惧意,急忙压下,挺直后背,直视着金拙言问道:“二爷呢?”
“寺里。”
金拙言没看魏相,答了两个字,紧一步上前,扶住了金相,“我没事,一点轻伤,翁翁别担心。”
柏景宁的目光越过扶着金相的金拙言,看向同样一身血污,撑着根枪杆当拐杖,带着浑身的怒火邪火,横着众人,一幅在掂量找谁出气模样的阮十七,阮十七迎上柏景宁的目光,立刻低眉顺眼,浑身恭敬,枪杆一撑,往旁边跳了半步,欠身示意柏景宁,“夫人和大姑娘在这边。”
柏景宁心里突然生出股明知不可能的渴望,几步越过众人,急急冲向阮十七示意的方向。
阮十七恢复了刚才的找岔模样,挨个横过众人,目光落在苏相身上,往地上啐了一口,跳转过身,把那枪杆在地上敲的能多响就有多响,跟在柏景宁身后,连蹦带跳的飞快,往陆家别院方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