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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某种心灵感应,阿希姆自沉眠中睁开眼,跳过迷蒙期,双眸清明地盯住黑暗中忽现的人影。
“潘塞伯爵,”仿佛捏着嗓子的尖音在囚室内响起,“皇帝陛下要见你。”
阿希姆利落地跳下床,随着黑影离开囚室,并没有走出多远,黑影推开甬道另一侧的铁门,等阿希姆进去,又“咣”一声重重拉拢。
门外传来机械锁和铁链的撞击声,阿希姆没有理会,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隐约看见囚室内站着另一个轮廓似曾相识的人影。
“阿希姆,”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使用过度的沙哑,“你做得很好。”
阿希姆一言不发地行了个礼,他刚回到红狮团总部就被宪兵逮捕,如果不是安德烈安坚持不肯移交未定罪的嫌疑人,他现在应该身处宪兵委员会,可能早已获罪受刑。
如他这样的身份,貌似高爵厚禄职务显要,其实背后缺少庞大家族和显赫姓氏支撑,唯一的后盾只有皇帝,所以皇帝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置他、放生他,致使他“做得很好”却身陷囹圄。
皇帝在狭窄的囚室内踱了几步,他向来是个沉稳到刻板的人,可以一整天坐在空荡荡四面漏风的王座上一动不动,这样毫无实用价值地踱步可算作他难得的情绪激动的表现。
“首相……有遗言吗?”
阿希姆点了点头。
他坦然地向皇帝复述首相的遗言,并没有避讳或者隐瞒,因为首相值得这样的尊重。
皇帝听到首相骂他和副首相都是“蠢货”,愣了愣,失声笑出来。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他摇了摇头,“她说得对,哈代是个连她十分之一都及不上的蠢货。”
“可是有什么办法,我现在要不起一个聪明的首相。”
他又来回踱了几步,追忆首相的音容笑貌,唏嘘长叹。
“我并不想杀她,为什么她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语言不能完全的传达思想,人与人之间总是会存在偏见,再由这些偏见造成极端情绪和交流的重重障碍。”
“想要做成一件对的事必须先做一件坏的事,好人先要变成坏人才能继续做好人……我们的本来面目不该如此。”
忧伤和思虑让皇帝觉得一阵偏头疼,抬手按揉自己的太阳穴,“阿希姆,这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无解的提问让阿希姆在黑暗中低垂双眸。他知道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并不是一个拥有坚强意志的人,相反,长期孤独的宫庭生活让皇帝非常多愁善感,正如同他的外表,他更似一位贪心的道德完美者,既想得到一切,又不肯毁坏他心灵的平静。
阿希姆想起,他对陈曦和雷恩说的全是谎言,皇帝缺乏野心,行动力不足,他将是一位糟糕的领袖。
所以,必须有人自愿藏匿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指示他当行的路,教导他;用嚼环辔头勒住他,驯服他。
“陛下,”阿希姆抬起头,盯住皇帝胸前的黄金十字架,它在纯然的黑暗中依然散发着不知来由的光,“因为上帝折磨他所爱的人。”
☆、第三十八章 -意识的漂泊者
杨欢蹿出那幢阴森的古建筑,蔷薇花丛在他的军服上刺了一溜,扯落几串边缘微微泛黄的叶片,他站在倾斜的陡坡顶端往下望,只能看到苍郁色的森林和反光的白色路面。
天上隐约有几点星光,阴霾像个破碎过后东拼西凑的蛋壳,杨欢举目四顾,忽然有些空虚,又有点失落,像是憋足了一口气终于成功地离家出走,却只能在路口踟蹰,根本不知该往何方的孩童。
他想,这是哪里?我能去哪里?我……是谁?
每个人都不过是意识的漂泊者。
……
他睁开眼睛,看到头顶上方蔷薇色的天花板,仔细再看,原来是窗外斜进来一抹粉红色的霞光,涂上浅黄色枝蔓交缠的壁纸。
耳边渐渐地听到声音,仿佛脑袋自水中缓慢地升起,积水流出耳孔,声音承载着大千世界的每处细节争先恐后地往里钻。
“‘一共有五只小天鹅。它们都是一律脏兮兮的棕灰色,不过非常可爱。它们的腿是黄的,像芥末的颜色。雄的老天鹅把它们一直带到了我的面前。这一点我根本没想到,可是我保持冷静,一动不动。四只小宝宝对我说‘毕’。第五只想说说不出。它叼着我的一根鞋带,好像它是条虫子似的,然后这小天鹅把鞋带拉啊拉,直到它散开了。我在想:我长大以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声音软软的,带着轻柔甜蜜的尾韵,仿佛她面前就站着那个惶恐不安想象自己未来人生的小男孩儿。杨欢试着向她转过头去,颈骨发出“咯咯”的摩擦声,像年久失修的机械。
他看到陈曦坐在床前,已经换了衣服,他第一次看到她像个正常的女人那样穿着裙子,裙摆还一直长到脚踝,露出一双光脚,趾头细长,指甲盖也被霞光抹上一层圆润的粉红色。
她蜷坐在一把扶手椅内,半干半湿的头发显得比往常蓬松,披肩一样散在肩后和椅背上,手臂也搭了几绺,每当翻书的时候总要随着手臂的动作扬起来。
杨欢不认识她正在读的那本书,封面上印的是通用语字符,图案是一只幼稚的儿童蜡笔画天鹅。
“是……咳咳……”他呛了两声,陈曦放下书,端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凑到他唇边。
杨欢一气喝光整杯水,还是温的,他想起陈曦第一次把他关在酒窖里,他被饭呛到,她也专程爬上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水喝下去整个人似乎都平复舒爽了许多,杨欢这才注意到自己又被四肢张开地绑在床头柱上,比之上回好一点,至少他穿着衣服。
他心情复杂地吞了口口水,又问:“是什么书,你读的那个?”
陈曦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怔,动作迟缓地转头拿起那本书:“《吹小号的天鹅》……”
“讲什么?”
“一只哑巴天鹅的故事。”她扬了扬手里的书,“你喜欢?”
杨欢“哼”了一声。
那就是喜欢了。陈曦微微一笑,坐回扶手椅上,翻开书继续读:“‘几星期后的一个晚上,小天鹅都睡了,雌天鹅对雄天鹅说:‘你注意到我们孩子当中有一只,我们叫它路易斯的,有什么两样吗?’”
杨欢聚精会神地听着,窗外溜进来的光线愈来愈暗,余晖渐远,夜色弥漫。
他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半小时后,杨欢失禁了。
陈曦不得不拆下床单被罩扔进洗衣机,又把杨欢剥光,拖到浴室里。
她打开热水喷头,蒸腾热气迅速将浴室染得一片白茫茫,杨欢仰躺着,看到陈曦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湿,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问,声音被水流冲得支离破碎。
“氯胺酮。”陈曦摘下喷头对准他冲,拿了把大刷子,往刷毛上挤泡沫。
“什么?”
“*药。”陈曦叹气,“我是个酒保,总有人在酒吧里搞些小动作。氯胺酮不是肌肉松弛剂,也不会让人丧失行为能力超过二十四小时……你体内有另外一种药物和它产生了反应。跟你的伤有关是吗?那种药能增强细胞再生能力?”
就像每次提及这个问题一样,杨欢脸色骤变,选择了闭口不答,陈曦也没指望他会老实承认,把人刷干净以后扔进浴缸,发出“咚”一声坠响,水波四溢,五颜六色的泡沫被溅得飞起来。
而她自己则在同一间浴室里,杨欢的眼前,脱光衣服,站到喷头底下淋浴。
“你——”杨欢被吓了一大跳,飞快闭上眼睛,旋即恼羞成怒地睁开,“你这个女人,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我是不是你看不出来?”陈曦三分钟内冲完战斗澡,扯过一块大浴巾将自己包住,蹲下身继续刷洗杨欢,“我父母死在战场上,十五岁之前我都待在庇护所。”
“那种地方——”她淡定地做了个手势,“大人和孩子、男人和女人,甚至人和畜牲都没有分别。唯一的区别是能不能喘气。活着的人每天早晨把死去的人拖出去,垒在战壕的边缘,就像砌一堵墙。”
“有一次,我跟一个大人合力拖着三具尸体,那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还有他们的小女儿。那个大人出了个好主意,我们把两个大人并排着捆起来,小女孩儿的尸体放在他们怀里,然后他扯着妈妈的头发走前面,我在后面抬着他们的脚。”
“他们的脚可真冷,”她耸耸肩,“每具尸体都是裸着的,没人愿意穿死人衣服,所以趁死者还剩一口气先抢走他们的衣服。”
她说起这些可怕的往事,自始至终都神色恬淡,看不出是喜是悲。杨欢不知不觉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他低声问,神情和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温和许多,一定是药物的影响。
“以为你想听。”陈曦跪坐在浴缸前,湿漉漉的长发半覆在她光润的肩膀,她抬眼与杨欢对视。“你呢,为什么来找我?”
☆、第三十九章 -阴谋与爱情
“你能从红狮团逃出来,就有本事去任何地方,帝国这么大,现在外面又在没日没夜的you行,或者你也可以回联邦……为什么你偏偏来找我?”陈曦扶住浴缸边沿,伸手拨了拨温热的水面,看着泡沫像海面的冰山那样被分成一坨坨,缓慢地顺着水流漾开。
“为什么要指名让我去送盟书?”
她一气问了几个“为什么”,杨欢有点不耐烦地“啧”了声,眉头叠在一起,他的脸色和唇色被热气烘得有发红,短发打湿了贴在前额上,半垂着长而密的睫毛,隔一会儿微微颤抖下。
这真不像他了,不,严格说来昨夜现身的杨欢已经不像陈曦救回去那个杨欢,以前的杨欢没有太多形于外的情绪变化,即使重伤依然气势冷硬,仿佛边缘锋利一不小心就会伤人伤己的冷兵器。而现在的杨欢会恼怒、羞窘、怜悯……更像是个人。
康奈尔峰的杨欢表现得也很奇怪,一方面对俘虏和审问流程非常熟悉,证明受过相关训练;另一面却情绪不稳定,突然对她施暴。陈曦不认为那是杨欢的本性,就算是,他也大可不必急于一时,可以等到彻底弄清她和老师的关系之后。
药物的影响吗?陈曦只能作出符合逻辑的猜想,这种药物在抑制伤情、激发潜力、加速自体细胞再生之外,大约对杨欢的精神方面也存在副作用,降低他的自控能力。她把一条胳膊横放在浴缸边沿,另一只手撑住下颚,探究地看着他。
杨欢不小心瞥到她被浴巾挤得鼓囊囊的胸口,眉头皱得更紧,脸色潮红,抬头瞪了她一会儿,闭上眼睛。
“我没想那么多。”
半晌,他微哑的声音在浴室内响起,每个字都带着嗡嗡回震。
“你的格斗技和我很像,最开始,我只想知道你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他睁开双眸,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我父亲不是叛徒,他没有背叛联邦。”
“是。”陈曦坚定地望入他深褐色的眼瞳,轻声附和,“他没有。”
像是终于推开磊在心口的大石,杨欢长长吁出一口气。
“我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收帝国人为徒,既然已经收了,你也救过我,我们扯平,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他理直气壮地说着,最末一句话却略有点含混,陈曦不禁好笑,他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