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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急之下,老爷子连朝服都没换,忙地又赶了回来,专门到御书房谢罪。
一俟进入御书房,额上的一层汗更密了不少。邹太傅恭恭敬敬行跪礼参拜:“臣邹寂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宗没有像往常一样令人截住邹寂的跪礼,反而稳稳坐在榻上,看着自己的老师,等他从容叩首毕,方平和着声音令:“老师请起。”
一边孙德福忙上前搀起邹太傅,扶到下首的椅上坐好,端上了茶点,徐徐退下,回手掩上了房门。
师生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一直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孙德福,也一口咬定:“圣人和老太傅对坐了半个多时辰,可什么也没说啊!我就站在门外,什么都没听到。”
但旁人是无论如何不信的。因为翌日,邹太傅便递了告老折子,邹大郎请旨戍边,邹二郎告病,邹三郎请辞。而圣人,即刻准了邹太傅的告老,调邹大郎至秦州都督府任长史,赏了邹二郎三个月的病假,反而是年轻的邹三郎,驳回所请,令好生习学,不可生懈怠之心云云。
关于邹家的旨意不过半日便传至清宁宫,邹皇后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啜泣起来。
这就是皇帝给朝臣的交代了。
可上一世,邹家哪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啊!
邹皇后呆呆地倚在大迎枕上,那些屈辱的、惨烈的、哀痛的、绝望的片断,在脑子里一一回映。
两仪殿上,被长宁和福宁两位公主联手嘲笑的自己忍不住顶嘴,却惹来宝王妃一句“解围”:“二位姐姐,也许皇后真的还是未嫁女的身子也不一定啊!”
命妇们的轻笑声让自己恼羞成怒,立即喝命:堂堂内命妇,竟然胆敢在大朝上嬉笑,属大不敬,各赏五廷杖以示警戒。而这时候,贤妃阮氏施施然出列,得意洋洋地禀报:“皇后殿下,嫔妾昨夜诊脉,已有一月身孕,廷杖么,委实不敢领。不过,娘娘的好意嫔妾收下,心领了!”
自己果然被激怒了,怒气冲冲宣布散朝。然后直奔兴庆宫。
余姑姑在宫门外拦阻:“太后不适,皇后请回。”
自己想也不想,一掌打在余姑姑的脸上,推开她就闯进了兴庆宫……
太后大怒,捶着案几骂:“放肆!你怎么不干脆打哀家!?”
自己直挺挺地在地上跪着,耿着脖子,板着脸,硬梆梆地说:“臣妾来侍疾。同时禀报太后一个好消息,虽然皇帝说要守三年心孝,可阮贤妃还是有孕了。”
太后挥手赏了自己一个耳光:“皇帝去年腊月除孝!你生不出来也不让别人生吗?妒妇!”
……
清宁宫,明宗拽回被自己拉着的袍带,厌恶地说:“你哪一点配得上皇后这两个字?”临走还一脚踹开了跪在地上苦苦求情的采萝……
孙德福就在旁边宣旨:“……着邹氏禁足清宁宫,闭门思过!”
同时宣下的旨意还有:邹寂给假一月疗疾,病愈即复职;邹斐调回京城至太常寺任少卿;邹虔调离军器监,仅额外赏了个通议大夫的虚职;邹齐太过年轻率性,降一级任礼部令史;邹甸则以凌傲师长为由,褫夺功名,令今生不得进学……
……
阮贤妃在病榻上哭得哀哀欲绝:“圣人,是皇后,是皇后妒忌嫔妾,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明宗冷冷地看向自己,眸子里只有恨意滔天,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朕要废后!”
……
自己的宫女被一一遣散,贬到各个地方去做苦役。留在身边的只有采萝和花期。
孙德福来了,拂尘一挥,花期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内侍架走,自己哭着扑上去:“孙公公,求你了,我只有她们俩了,您把花期留给我吧!求您了!求您了!”
孙德福鄙夷地挥开自己的手,阴阳怪气地说:“哟!您自己都要死在冷宫了,还拦着别人的活路啊!花期这是去将军府享福,你当谁都是你这样蛇蝎心肠,圣人不是疼惜性命,能轮得着她么?!”
……
皇帝立了新后,宫里张灯结彩,喧嚣满天;自己躲在被子里哭了三天三夜。
……
采萝带来了横翠的死讯,自己和她两个人抱头痛哭。
……
采萝带来了祖父的死讯,祖母的死讯,母亲的死讯,同胞哥哥的死讯,还有大伯、父亲、叔叔带着堂兄弟姐妹们被贬至岭南的消息……自己的泪水已经哭干了……
……
日子渐渐平淡。
粗茶淡饭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自己甚至重新捡起了瑶琴。
可那一夜,睡至半酣,自己被采萝从梦中推醒,睁眼便是红彤彤一片。
采萝的声调都变了:“小娘,着火了,咱们的门窗都被锁死了!”
自己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只要自己还活着,事情就不算完。于是反而不那么害怕,笑着问采萝:“采萝,你怕不怕?怕就把被子淋上花瓶里的水,蒙好了躲到床底下去,也许等我烧死了,他们就会开门,你还能逃得一命。”
采萝听了,飞快地照办,只是把被子紧紧地蒙在了自己身上,抱住自己的头脸,把易燃的家具物什推的远远的,坐在屋子空空的正中间,哭着说:“小娘,婢子活着有什么用?能替郎君夫人申冤么?能替横翠采菲报仇么?能把花期接回来么?小娘,这一切只有你活着才能做到啊!小娘,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自己从采萝怀里挣扎出来,泣不成声:“采萝,虽然我终于明白过来了,可是,太迟了,太迟了啊!阿娘活不过来了,横翠也活不过来了,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我的。采萝,只有你,你还有一线生机……”
采萝拼命地摇头:“不迟!小娘,一切都不会迟!一定还有机会的!一定有!”不由分说地便把自己的头脸重新裹进了怀里。不多时,自己便晕了过去……
……
再醒过来时,一切便都不同了。
邹皇后擦擦脸上的泪水,把鲛绡手巾扔到一边,右手小指的护甲有意无意地在半袖上划来划去。
现在不同了。
一切都还真的不迟。
祖父不曾硬留在朝内,大伯和父亲不曾被黜落,堂兄不曾被夺了功名。这样一来,用祖父的官位,大伯的肥缺,父亲的暂离,换得了家族的喘息,也换来了自己翻身的机会。
前一世,自己光知道大朝会上表演的这几个人对自己有敌意,可并没有深想,为什么满朝的命妇都不帮自己的忙,就连太后的娘家、自家的姻亲、皇帝的亲妹妹,没有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愿意雪中送炭。难道自己的表现就有这样糟糕,引得众人无一看好自己么?
邹皇后怔怔地,想出了神。
花期悄悄走了过来。
花期稳重温柔,柔和的鼻翼唇瓣,持重的眉梢眼角,就连声音,也得熨帖得让人天然信任自然倚重舒服万分:“娘娘,当心伤眼睛。”
邹皇后看是她,安宁地微笑了一下,拉了她的手,柔声问:“这两天累坏你了,那几个可还听话?”
花期笑了,反握了邹皇后的手,送回到她身边,又伸手拽了搭被给她掩住小腿,边道:“娘娘从不关心这些,如今真的是好了,愿意过问了,这是婢子们的福气要来了!”
邹皇后微微一凝,苦笑。原来自己从不曾真的体恤过这几个姑娘,可她们到死都念着自己——不不不,她们再也不用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自己会长大,变强,会保护她们!等着吧,我邹田田,回来了!
是的,这真的很好!非常好!我回来了!
☆、4。第4章 问安
除了邹皇后,明宗后宫还有三妃两婕妤。
三妃分别是贵妃、德妃、贤妃,均是以前王府的旧人进宫后抬起来的。明宗念旧,与三妃情分不减,三妃便也默契地联盟起来。邹皇后入宫后便觉得明宗身边有点水泼不进的意思,于是在满宫里挑了两名女官,明宗幸后果然欢喜,提了婕妤的位分,一个住在贵妃的偏殿,一个住在德妃的偏殿。
说起来也有点意思。贵妃一向持礼,端庄是端庄了,但好不好就长篇大论苦口婆心,众人都觉得头疼。偏偏这位住她偏殿的路婕妤很是认同贵妃娘娘,谈到循例守礼,竟是比贵妃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不论何人,但有越礼的行为,她都忍不住要板起脸来说几句。明宗还偶遇过一次,却觉得十分有趣,不仅没有怪罪她僭越,反而称赏她识礼守正,有钢骨。是以大家也就下意识地在路婕妤面前收敛一些,反倒助长了她三分气焰。
至于住在德妃宫里的那位方婕妤,长了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家里不过是皇商而已,手中很是撒漫,是以当年论起女官品级,倒比路婕妤高半阶。此姝天性的浮浪轻薄,对于明宗来说,十分新鲜——贵妃那等持礼,德妃又稳重温和,而贤妃虽然犀利张扬,却是自持身份的性子,是以满宫都不会像方婕妤一样浅薄地撒娇撒痴,明宗便当她猫儿狗儿一般,时常逗一逗,很是放松心情。因此,众人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些看不起方婕妤,而方婕妤却浑然不觉。
前世,邹皇后看这几个人个顶个不顺眼,即便是自己提起来的两个婕妤,最后也都倒向了三妃一边,更加厌恶三分。
自裘太后开始,后宫渐成了逢十方晋见皇后的惯例。邹皇后前世对这一条十分不满,觉得不足以让妃嫔们认清自己侍妾的本份;而今世,邹皇后觉得这个见面频率正好,既不让妃嫔们起了轻视之心,也免得天天相看两厌的局面。
初十。大朝后第一次正式妃嫔晋见皇后。
三妃两婕妤都有些跃跃欲试,不知皇后在大朝那等尴尬之后,会如何羞愤失常,如何倒行逆施。
然,邹皇后却面色淡然地走了出来,梳着普通的圆髻,戴着华贵简单的赤金六兽镶五彩宝石的凤冠,身着玫紫色常服,端端正正坐在了凤榻上。也不似往常一样令司赞引导,仅仅示意她们行罢福礼,便赐座闲聊了。
这种场合,必是按照位分高低来开口说话的。
贵妃赵氏便微微笑着跟邹皇后拉家常:“新春还没完,按说该给娘娘行个大礼的,说起来咱们才是一家子,大朝会上那个可不算。”话说得漂亮,人却坐在交椅上,纹丝不动。
邹皇后听她提大朝会,心里早有准备,今日这软刀子要颇受几下,面色如常,淡淡道:“贵妃不要外道,既是一家子,何必讲那个虚礼?本宫心里很知道你们都是循规蹈矩的,就行了。”
一旁侍立的采菲和花期不由得都偷眼看了一下邹皇后。
采菲心中无比惊诧:自家小娘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套虚与委蛇的辞令?小娘从来不屑的啊!
花期心中则无限感慨:自家小娘终于长大了,知道既然是假客套,就客套好了。只是大朝会后,小娘还不知道要听多少讥讽,受多少委屈,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儿。
德妃和贤妃都看到了采菲和花期的表情,不由得心里嗤笑,邹田田大朝会上丢那么大一个丑,倘若今日还不和软些,她这个皇后也就当到头了。
贵妃何尝不知道?但一拳打出去,却落在了空处,还有什么趣味?便笑着答了一句:“娘娘宽厚,我等不及。”草草结束了和邹皇后的客套。
德妃还没开口,贤妃却忍不住想要再刺邹皇后一刀了:“贵妃姐姐说得很是。娘娘的胸怀宽广,咱们做妹妹的,是拍马也赶不上呢!啊,对了,娘娘,前几日听说邹老太傅告老了,